「回來了。」
她的聲音平靜溫柔,語氣自然得仿佛已說了千百遍,他點了點頭,輕輕‘嗯’了一聲,跟在她身後進了房間,轉身把門關上。
許桑棠坐在桌前,慕瑾之見桌上放著一碗面條,還冒著熱氣,面條上碼著一個金黃色的荷包蛋,五六片醬牛肉,還有幾根青菜,黃黃綠綠的,很勾人胃口,慕瑾之眼眶熱了熱,此時已是子時,他的確餓了,也不多言,坐下吃著面條,很快,一碗面條見了底,連湯汁也不剩。
「娘子,這是我吃過最好吃的食物。」
「不誠實,一碗面條有什麼好吃的。」
許桑棠給他倒了杯茶,白了他一眼,慕瑾之沒有解釋,只笑了笑。
從沒有人親手給他煮過食物,就連他的親生母親,十歲以前,母親只顧著從小妾姨娘那里爭奪父親的寵愛,不曾給他做過一餐半餐,十歲以後,被父親趕出家門的母親只顧著抱怨父親的薄情,罵不要臉的小妾,就連家里窮得無米下鍋,也不理會,十二歲那年,他病得奄奄一息,母親也不聞不問,是慕常抱著他去看病,卻因沒錢,被醫館趕了出來,慕常抱著他在雪地里給醫館的大夫磕頭,得來的不過是大夫的白眼和冷言冷語。
若不是遇上許桑棠,恐怕他早已死在那個大雪紛飛的冬天。
想到過去,看著坐在一邊安靜看書的許桑棠,眉目如畫,神情溫柔,慕瑾之只覺得所謂極致的幸福,大概就是現在這樣。
他走過去,蹲在她跟前,把頭埋在她的腿上,低聲道,「娘子,我們成親吧,我怕……」
我怕明天一醒來,你又會消失不見,我怕世事無常,我沒有能陪你白首到老的那一天,我怕我敵不過世人的反對,我怕你害怕和我在一起,我怕的東西很多很多,卻因有你而無所畏懼。
許桑棠沒有說話,慕瑾之的心一點點沉了下去,「抱歉,我不該逼你。」
他閉上雙眼,只覺得這樣親近著她,就算不成親,就算她心里永遠想著別的男人,也沒關系。
「慕瑾之,你起來,我們好好談一談。」
許桑棠認真的語氣讓慕瑾之的心更沉,下意識的拒絕,「我累了,明日再談。」
「不行,就得現在談。」
許桑棠拽起慕瑾之,拉他在旁邊的椅子里坐下,「慕瑾之,我要問你幾個問題,你得嚴肅認真的回答我。」
「你問。」
「第一,你到底是做什麼的?我看得出來,你身邊的人都不是等閑之輩,尤其是那個蕭先生,你不像商人,也不像朝廷官員。」
見慕瑾之面露難色,許桑棠又道,「如果你實在不能回答,那我問你,你會害我嗎?」
「不會。」
「你會害許家人嗎?」
「不會。」
「第二,你是真心想娶我嗎?」
「是。」
「你跟我發毒誓,我慕瑾之真心娶許桑棠,若有一字虛言,就讓我娶妻妻跑掉,見財財化水,爛臉又爛肉,余生做太監。」
「這誓言是太毒了吧?」
「你到底發不發誓?」
「我發!我慕瑾之真心娶許桑棠為妻,若有一字虛言,就讓我娶妻妻跑掉,見財財化水,爛臉又爛肉,余生做太監。」
許桑棠臉上露出得逞的笑容,「第三,你家里有沒有通房丫頭,小妾姨娘,青樓里有沒有相好,外面有沒有養外室。」
「沒有,通通沒有,我守身如玉二十二年,不信的話,娘子可以親自驗明正身。」
「女子有守宮砂,男子又沒有,怎麼驗?」
「有法子,听說……」
慕瑾之附在許桑棠耳邊說了幾句話,許桑棠瞪大雙眼,「真是這樣?」
「娘子試試就知道了。」
許桑棠瞪了他一眼,「色胚!」
慕瑾之只覺得她媚眼如絲,一張芙蓉面艷若桃李,那一眼瞪得他心里癢癢的。
見慕瑾之眼神有些不對勁,許桑棠惱怒的橫他一眼,「成親之前不許想那些亂七八糟的事!」
「哦——」慕瑾之忽然一躍而起,神色激動,「娘子,你剛剛說什麼?你是不是說了成親?」
「沒說,我什麼都沒說,我累了,要睡了,你打哪來就回哪去,別在這吵吵嚷嚷。」
許桑棠說著,扯了被子,鑽入被窩中,無論慕瑾之說什麼,就是不理會。
「娘子,你明明說了成親二字,你是不是答應和我成親了?娘子,你再說一次,我剛剛不是听得很清楚。」
「沒听清就算了,過期不候。」
慕瑾之還纏著她,許桑棠煩了,掀開被子露出頭來,「慕瑾之,我告訴你,我只信你這一次,將來你若負我騙我,我就和你同歸于盡,不對,明明是你對不起我,我干嘛要和你同歸于盡,我傻了吧我?我要趁你睡著,剁了你的命根,要你變太監!」
慕瑾之只覺得下半身一抽抽的發冷,忽而想起什麼,滿腔熱情又熄滅了,「娘子,我若有隱疾,你還會要我嗎?」
「什麼隱疾?」
慕瑾之不語。
「影響正常生活嗎?」
慕瑾之搖頭。
「會變傻子嗎?」
還是搖頭。
「會變瞎子,啞巴,渾身抖得跟羊癲瘋似的嗎?」
還是搖頭。
「那沒什麼大不了的。慢慢治唄。」
「萬一一輩子治不了呢?」
「治不了就治不了,有什麼大不了的。」許桑棠滿不在乎的道。
慕瑾之心里的擔憂去了幾分,躺在許桑棠身側,隔著被子抱住她,吻了吻她的面頰,「其實最近對著娘子,感覺那病已有起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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