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桑棠才疏學淺,不懂茶,亦不懂人,若說錯了,殿下勿怪。」
許桑棠笑意淺淺,龍炎含笑望她,「棠兒直說便是。」
「茶九分,人,」許桑棠略一頓,挑了挑眉,眸里閃過一道晶瑩的光芒,紅唇輕啟,吐字清晰,「八分。」
龍炎唇邊的笑意加深,「棠兒總是那麼調皮,非要給本宮減去那麼一兩分。」
說著,又給許桑棠倒了杯茶,許桑棠也不客氣,端了一飲而盡,「說說,扣的那一兩分,可有緣由?」
「茶很好,可是不解渴,恰好桑棠下午去了個地方,走了遠路,一滴水也沒沾,實在渴得很,于是,殿下的茶再好,也只能得九分,若是一大壺泉水送過來,那肯定是滿分的。」
龍炎啞然失笑,又給她倒了杯茶,「原來如此,本宮這一分實在丟得冤枉。那人呢?減的兩分,又有什麼說法?」
許桑棠搖了搖頭,「沒有說法。」
「總有說法的。」
「沒有。」
「一定有!」龍炎契而不舍。
「說了沒有就沒有!」許桑棠嚴防死守,笑眯眯的掃了龍炎一眼,「就是沒有。」
龍炎看出許桑棠存心捉弄他,哭笑不得,「好吧,你說沒有,便是沒有,八分也不錯,離滿分十分不遠,本宮努力努力,便可達到棠兒心中的滿分標準。」
「你永遠達不到的。」
龍炎瞳孔一縮,臉上笑意不減,「為何?」
許桑棠笑而不語,龍炎眼里閃過一道寒光,「本宮是大昭的太子……」
許桑棠搖了搖頭,打斷他的話,「就算你明天就成為大昭的皇帝,你也還是八分,永遠不可能十分。」
龍炎臉上的笑意淡了幾分,雅間里的溫度陡然下降了好幾度,許桑棠仿佛沒有感覺到,給自己倒了杯茶,對龍炎面前空空如也的茶杯視而不見,龍炎臉上的笑又淡了幾分,到最後,只能勉強維持笑意。
許桑棠連喝了四杯茶,終于感到不渴了,百無聊賴的把玩著白玉茶杯,當龍炎是空氣,龍炎終于按捺不住,「棠兒,你此次約我……」
「在我心里,唯一的滿分男人便是我的夫君。」
龍炎瞳孔緊縮,語氣不由自主的變得陰冷,「慕瑾之嗎?」
許桑棠搖了搖頭,「我說的是夫君,相伴一生的夫君,他可以是慕瑾之,也可以是別人。」
龍炎眼中一亮,剛要開口,又听許桑棠道,「以前,我以為那人是文遠,結果被退婚了,後來,我以為是慕瑾之,可是他如今進了大牢,命不久矣。」
「慕瑾之入獄,棠兒好像既不傷心,也不擔心?」龍炎听出許桑棠的未盡之意,頓時心花怒放,但仍不敢盡信的試探道。
「怎麼說呢?夫妻一場,擔心和難過我都有,可是,如果我說,我擔心到寢食難安,傷心到夜夜落淚的地步,那是在騙你。」
許桑棠聲音輕柔而徐緩,落在听者的耳朵里,不算動听,但分外舒服,就跟她的人一樣,姿色不算出眾,性情不算溫柔和順,但會在某一瞬間,便鑽入了他人的心,之後,便如種子似的,落地生根,一點點生長,最後成為參天大樹,無可拔除。
文遠如此,慕瑾之如此,龍炎也難逃同樣的宿命。
只因,在所有的女人中,她是唯一懂他的那一個,也是唯一不在乎他太子之尊的那一個。
愛他的女人易得,無論是愛他的相貌,還是愛他的地位,總之是愛,而懂他的女人難求,只有這麼一個,不抓住機會,他便不是龍炎。
「以前本宮看見你們郎情妾意,實在羨慕,後又見慕瑾之為了娶你,十里聘禮迎娶,盛大風光的場面,無數稀世奇珍,甚至蓋過當年司馬清菡被冊封為皇後的場面,慕瑾之果真愛你入骨。」
龍炎語氣發酸,許桑棠笑容變得落寞,「陌上人如玉,公子世無雙,你是想說被慕瑾之這樣的男子深愛,再鐵石心腸無心無情的女子,也會感動落淚,然後愛他愛得無法自拔,是嗎?」
龍炎沉默不語,許桑棠幽幽嘆息,目光變得悠遠飄忽,「是啊,那樣的男子,清雋無雙,翩翩風姿,如神話般翩然落在你面前,又那樣刻骨銘心的愛著你寵著你呵護著你,哪個女人會不動心?我許桑棠,也不能免俗。」
龍炎臉色變得陰沉,許桑棠不再言語,翻來覆去的轉著茶杯玩,屋里的氣氛頓時變得安靜。
檀香,茶香,女子身上散發的淡淡幽香,混合在一起,香氣撩人,愈發的讓人心緒難耐,莫名的有了某些情愫。
「棠兒,」龍炎望著許桑棠,她沒有看他,只是安靜的看著手里的茶杯,又或者她什麼也沒看,只是在發呆,一縷發絲調皮的從她的額前落下,龍炎心里一動,情不自禁的伸出手,為她將那一縷發絲撩至腦後。
許桑棠抬起眼楮,眼波似水,流光瀲灩,紅唇微開,似乎有千萬句話想對他說,卻又不知從何說起,最終只是默默的看了他一眼,什麼也沒說出口,便重又低下頭去,龍炎心中一顫,腦子里閃過一句詩,盈盈清如許,脈脈不得語。
他沖動的握住她的手,「棠兒,我還沒有冊立太子妃。」
他這話沖動而大膽,像表白,更像求婚,許桑棠愣了愣,便像是突然回過神來,猛的抽出手,臉色如罩寒霜,「殿下你失禮了!」
「棠兒,我是認真的。」
他再次握住她的手,許桑棠用力掙扎,也甩不開,柳眉倒豎,怒道,「殿下請自重!」
「棠兒,我是東宮太子,我明天便稟明父皇,立你為太子妃!」
「你胡說什麼?」
許桑棠狠狠踩了他一腳,龍炎吃痛,松開手,許桑棠後退兩步,退到窗前,凶狠而警惕的瞪著他,只那雙一向亮若星辰的眸里,蒙上了一層薄薄的水霧,小臉蒼白,雪白的牙齒死死咬著嬌艷欲滴的紅唇,明明害怕卻強作鎮定的模樣,讓龍炎不由得心生愛憐。
越是強悍霸道的女子,一旦柔弱起來,越惹人憐惜,有的時候,女人的眼淚,是最有力的武器,它可以化作冰刀,狠狠插入男人的心髒。
這個道理,許桑棠花了兩輩子才明白。
「棠兒,你別害怕,我會處理好一切事宜的。」
「胡說!誰害怕了?你哪只眼楮看到我害怕了?姑女乃女乃根本不害怕,只是不想和你摻合在一起!」
許桑棠高高抬起下巴,氣勢洶洶的嚷道,明明是一副潑辣無禮的神態,龍炎不怒反笑,眉眼愈發溫柔,「你看你都害怕得聲音都飄了,還說不害怕。」
「你耳朵出問題了!趕緊去找大夫看看,別年紀輕輕就落下什麼毛病。」
許桑棠氣勢不減,一點不把龍炎放在眼里,說出的話很不客氣,只是小臉依舊蒼白,眼中水霧彌漫,手指抓著窗欞,幾乎揪下一塊木頭來,落在龍炎眼里,更驗證了他關于許桑棠強作鎮定的猜測。
「棠兒,我先買處宅子安置你,待明天我向父皇稟明,便接你進東宮。」
「龍炎!你別自以為是,你是太子有什麼了不起的?你以為你貴為太子,天下的女人就恨不得擠進你的東宮嗎?我告訴你!我不稀罕!我也不要和你有絲毫關系!」
許桑棠挺胸抬頭,龍炎臉色沉了沉,許桑棠忽然拔腿就往門口沖,龍炎很快反應過來,一把抱住她,將她擠壓在牆邊,兩人身體相貼,許桑棠高聳的胸部正好擠在龍炎胸前,格外曖昧,龍炎低頭看去,意味深長的眼神落在她劇烈起伏的胸脯上。
許桑棠頓時惱了,一巴掌甩了過去,卻在半空中就被龍炎抓住手腕,笑嘻嘻道,「棠兒惱羞成怒了?」
「無恥!流氓!禽獸!**!混蛋!……」
許桑棠一連罵了十幾個名詞,直罵得沒詞了,才心不甘情不願的閉嘴,用力掙扎著,想月兌離龍炎的桎梏。
她一向冷靜又強悍,龍炎難得看到她氣得小臉通紅,就連白皙瑩潤的耳根都透著迷人的粉色,心中發癢,低頭便要親上她的耳垂,許桑棠冷哼一聲,抬起腳,狠狠踩在他的腳背上。
龍炎痛得一跳而起,抱住腳哀嚎不已,許桑棠趁機逃開,瞪著他,「再有下次,就不是這里了!」
龍炎沒有吭聲,只抱著腳不停的喊疼,許桑棠狐疑的看著他,「就算我那一腳用盡全力,也不該疼成這樣啊,喂,太子殿下,吭個聲,你是不是裝的?」
「裝的?棠兒,要不換你來被踩一下?還是同一只腳,被連踩兩次!」
許桑棠有些尷尬,看他痛得臉都白了,雖有些歉意,仍理直氣壯道,「我剛才是沒注意,不小心踩了你同一只腳,可誰叫你先對我無禮,活該!再來一次,我也不踩你腳了,直接給你……」
‘閹’字還沒出說口,她忽然明白過來,趕緊閉嘴。
「若有下次,棠兒要對我下什麼毒手?」
龍炎笑眯眯道,眼里閃過一絲得逞的光芒,目光灼灼的看著她,眼里的熱度,誓要將她融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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