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清晨,大雨初歇,雨後的空氣清新宜人,溫潤而透著涼意。
當龍炎被廢太子之位,並被幽禁行宮的消息傳進慕府時,許桑棠正在用早點,當听到綠衣嘰嘰喳喳的說著剛听到的八卦時,手中的玉碗摔落在地,裂了一地的碎瓷,晶瑩剔透的糯米圓子混合著湯汁散了一地。
「你再說一遍!太子被廢?幽禁行宮?不可能!前天我才在第一樓見到他,他好端端的!」
「小姐,我沒騙你!這消息已經傳遍京城內外了,就在昨兒晚上,好像是太子殿下——」綠衣慌忙捂住嘴,驚慌的四處張望,「不能再說太子殿下,被人听到會被砍頭的,是廢太子,私造玉璽和龍袍,意圖謀反,皇上大怒,就廢了他!」
「龍炎是名正言順的儲君,怎麼會無緣無故跑去造反?消息一定有誤!綠衣你再去打听打听!」
綠衣脆生生的應了一聲,提著裙子剛要跑出去,門外就傳來慕常的聲音,「不必再打听了,消息準確無誤,大皇子龍炎的確被廢儲君之位,貶為庶人,幽禁東宮,終生不得外出,且不得赦免!」
「不可能的!龍炎不會謀反!他只需要等著,只要不出大錯,皇位就是他的,他何必要謀反?若無十足的兵力財力,以及民心支持,謀反等于死路一條!不可能!龍炎不可能謀反……」
許桑棠焦灼不安的走來走去,口里不停的念叨著不可能,慕常淡然一笑,「民間有句諺語,兔子急了也會咬人,也許,有人威脅到龍炎的太子之位,所以,他才迫不及待的舉事,事成,便榮登大寶,事敗,身首異處。」
「他又不傻,怎麼可能明知不可能成功,還去冒險?再說了,以前慕瑾之和我說過,支持龍炎的只有朝中老臣和清流,並無軍政大臣,他手上無兵力,謀什麼反?恐怕還沒出東宮就被人鎮壓!一定是有人陷害他!一定是的!不行,我得去見他,問個明白!」
許桑棠說著便要往外走,慕常忙攔住她,支支吾吾道,「也許是被人陷害,也許有別的原因,夫人可別貿然行事,免得壞事。」
「你什麼意思?」
「夫人別問了,總之,龍炎這次是永無翻身的機會了!夫人不必浪費時間和精力。」
許桑棠越問,慕常越遮遮掩掩,就是不肯說實話,許桑棠就越懷疑內中有隱情。
見他不肯說,許桑棠幽幽一嘆,「我知道此事與慕瑾之月兌不了干系,他之前陷害慕瑾之入獄,如今慕瑾之害他被廢,一報還一報,誰也不欠誰。就算見到他,我也不知說些什麼,安慰的話太過矯情,我之前還在考慮,要不要為救慕瑾之破釜沉舟,給龍炎下套。」
「只是還沒等到我找他,他就被廢了,說來也奇怪,昨天我一直昏昏欲睡,晚上他就出了這麼大的事,慕常,你告訴我,是不是尼雅在我的湯藥里下了安神藥,免得我貿然找龍炎,影響慕瑾之的布局?」
慕常不肯說,卓尼雅端著一碗湯藥走了進來,承認得很干脆,「是,昨天你的湯藥里的確被我下了安神藥,可以讓你昏睡五個時辰,等你醒來,一切已成定局,無論你做什麼,都改變不了結局。」
說著,把湯藥遞到許桑棠面前,見許桑棠遲疑著不接,卓尼雅挑眉一笑,「喝吧!這碗藥什麼也沒放,就是給你調理身子的藥。」
「我不是那個意思……罷了,我就是那個意思……」
喝過藥後,卓尼雅似笑非笑的看向慕常,「還不說實話?你不肯說,她一定會自己跑去尋找答案,到時候出什麼問題,你擔當得起嗎?慕瑾之那人,你比我了解,最念舊情,也最不念舊情!」
慕常扛不住壓力,終于開口道,「對!龍袍和玉璽,的確是公子爺派人做的手腳!可是,前太子被廢,與此無關。」
說到這里,慕常暗藏威勢的眼神掃過整個餐廳,所有下人便悄無聲息的退了出去,綠衣還想听八卦,許桑棠盯了她一眼,她調皮的吐了吐舌,嘟嚷了一句‘不听就不听,秘密知道太多死得快’,就跑了出去,還識趣的把門拉上。
「可以說了吧?」
許桑棠沒好氣道,「神秘兮兮的,不知在搞什麼?別跟我說,龍炎被廢,是因為搞了皇帝的女人。」
卓尼雅面露驚愕,「你怎麼知道的?」
「我不知道啊……」許桑棠很快回過神來,雙目圓睜,驚訝得張大了嘴,「真是這樣?不是吧?我只是隨便猜猜……」
隨便猜猜也能猜中,這能歸功于她上一輩子看多了電視劇嗎?
「許姐姐,你真乃神人也,隨便猜也能猜中……」
竟然是隨口猜的,卓尼雅簡直哭笑不得,許桑棠自己也覺得太過湊巧。
「我只是想,能讓皇帝震怒到廢掉太子,並幽禁行宮,這得多大罪名,一定得謀反才行!可老管家又說,龍炎被廢,與謀反無關,那只有是睡了皇帝的女人,或者謀害皇帝,或者謀害親兄弟,但謀害皇帝和親兄弟,沒有什麼不能說的,唯有當了活王八,皇帝才不肯在天下人面前說出實情。」
「許姐姐猜得分毫不差,昨晚我與太醫院的許太醫當值,二更時分,麗恆宮的小宮女來請太醫去給麗嬪娘娘診脈,麗嬪娘娘起夜時暈倒了,當時我還有藥草需要整理,許太醫便去了,診斷出麗嬪懷孕兩個月,我一听便知不妥,因為公子爺在宮中安排了人,皇帝每晚招誰侍寢,我一清二楚。」
「那麗嬪一向不得寵,已經有三個月沒侍寢,肚子里的孩子定是孽種,許太醫回太醫院後,說起麗嬪叮囑他保密,覺得不妥,加上貪功心切,便去向皇上稟告,果然皇帝一查彤史,發覺不對,龍顏震怒,不顧夜深便派人徹查。」
卓尼雅說著說著,面露唏噓,「麗嬪也是個硬骨頭,至死也沒說出誰是奸夫,還是侍衛在麗嬪的寢宮搜出,她尚未送出宮的信箋,才查到經手人是廢太子,廢太子一句話也沒辯解,直接承認了,皇帝當場便下了旨意。」
「廢太子被送出皇宮後,皇帝便將知情的宮女太監侍衛,以及倒霉的許太醫直接毒死,若不是皇帝身邊有公子爺的爺,太子被廢的真相,恐怕無人得知。」
許桑棠听了,默然許久,才幽幽道,「尼雅,幸好去給麗嬪診脈的人不是你。」
卓尼雅微微一笑,笑得有些意味深長,「是啊,幸好去的人不是我。」
麗嬪暈倒得剛剛好,被診出懷孕的時刻也剛剛好,無論當晚值夜的人是誰,一定有卓尼雅,而去給麗嬪診脈的,也一定是另一名太醫。
就算許太醫不是因為貪功心切,不顧麗嬪的叮囑,跑去稟告皇帝,她也有法子,挑撥他去。
至于麗嬪在金鑾殿,話說得含而不露,最能惹皇帝疑心,死得也剛剛好,時間正好,死法夠壯烈。
許桑棠再次陷入沉默,不知過了多久,才略有些茫然道,「龍炎的事,真的沒有辦法了嗎?」
卓尼雅似笑非笑的掃了慕常一眼,慕常低頭不語,卓尼雅便道,「此等丑事,能有什麼辦法?而且,廢太子自己也失去了斗志,其實,這樣也沒什麼不好,幽禁行宮,至少保住了一條命,若不是皇上念及已故的孝慧皇後,恐怕早已暗中毒死這個兒子。」
「後宮佳麗三千,也不是什麼寵愛的妃嬪,睡了就睡了,身為父親,難道就不能成全兒子嗎?」許桑棠的聲音很是低啞,看起來很難過。
「皇帝的女人,就算他不要,哪怕殺了,或者打入冷宮,也輪不到別人沾染,尤其是親生兒子!」
見許桑棠情緒低落,卓尼雅揚眉一笑,「許姐姐,你可知道麗嬪姓什麼?」
許桑棠提不起興致猜謎,淡淡道,「姓什麼?」
「她姓何。」
見許桑棠依舊興致缺缺,卓尼雅提醒了一句,「可還記得許家旁邊的趙家?就是被你們買下房子的趙家,還記得趙夫人為什麼賣宅子嗎?」
「她兒子打死了史閣老最寵愛的孫子,因此入獄,趙夫人想賣掉宅子,拿銀兩疏通,這件事慕瑾之和我說過,趙公子當時和一名姓何的友人……」
許桑棠靈光一閃,目光灼灼的盯著卓尼雅,「姓何?這個何,可是麗嬪那個何?」
「對!這個何公子,便是麗嬪一母同胞的弟弟,當初史少爺被趙公子打死,所有人都為何公子作證,證明此事與他無關,後來,在史閣老的威逼利誘之下,有人供出,打死史少爺的就是何公子,史閣老在廢太子面前一哭訴,廢太子在皇帝面前說了幾句話,何公子便入了獄,還沒開始審,便莫名其妙死在獄中。」
「既然如此,龍炎怎麼會不知道何公子是麗嬪的弟弟,還敢與麗嬪偷情,還懷了身孕?不怕麗嬪故意勾引他,尋機報復?」
許桑棠很是不解,卓尼雅神秘兮兮的一笑,幽幽道,「這就要牽扯到達官貴人府上的一樁少人得知的陳年秘聞了!話說當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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