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桑——慕夫人,我……」
文遠總是改不掉喚她‘桑棠妹妹’的習慣,同一個稱呼叫了五年,日日叫著,夜夜想著,如何說改就改?
「還是像原來那樣叫我吧,文大哥。」
文遠雙眼一亮,燦若星辰,轉瞬間,眸中的光芒黯淡下去,「可是,慕瑾之他……桑棠妹妹,我不想給你造成困擾,他一向不喜歡我與你太過親近。」
「他豈止是不喜歡我和旁人親近?就算我與別的男子說一句話,多看別人一眼,他也不樂意。」
「那我還是喚你慕夫人吧,總之,無論什麼稱呼,我心里明白你是誰。」
就算你的名字變得陌生,你依舊是我的桑棠妹妹,是我心里最看重最在乎的人。
只要你別那麼排斥我,能偶爾和我說上幾句話,看我的目光不含厭憎和疏離,我已心滿意足。
「他怎麼想,我已經無所謂,反正無論我怎麼做,他都不會百分百的滿意,既然如此,我又何必為了顧全他心里的想法,而委屈自己?」
許桑棠淡淡一笑,笑容有些無奈,眉眼里透著些許疲憊,「說真的,我累了,也厭倦了。慕瑾之對我的了解不可謂不透徹,可我對他,可以說是一無所知。」
文遠想安慰幾句,又不知從何說起,許桑棠貌似也不打算听他安慰,繼續喃喃道,「夫妻之間,貴乎坦誠,他既對我百般隱瞞,百般欺騙,我又何必委屈自己,屢屢遷就他?我許桑棠又不是沒有男人就活不下去!」
文遠眼中升騰起一絲希望,囁嚅著嘴唇,期期艾艾的說道,「桑棠妹妹,其實,其實有人一直在等你……」
「我知道,可是我知道我回不了頭,他也回不了頭,何況我也不想回頭,數月之間,滄海桑田,所有的一切都變了。如今的我,就算孤獨一生,也不會再回頭,因為我對他只有親人的情意,再無男女之愛,若是回頭,對他不公平。」
文遠焦急開口,「可他不會介意……」
桑棠妹妹,無論發生過什麼,無論你變成什麼樣,我永遠不會介意!
從始至終,窮盡一生,我想娶的人只有你啊!
「可我介意!」
許桑棠打斷他的話,看著他失魂落魄的神情,狠心道,「我介意!文大哥,我介意!那個人,很好,溫暖謙和,是很多女子夢寐以求的一輩子的良人,他值得有更好的人生和感情,不應該耗費在我身上,白雲蒼狗,歷盡千帆,文大哥,我已不是當初的許桑棠。」
「桑棠妹妹——」
「寧可孤獨一生,我也不會回頭,過去的就讓它過去吧,有些感情,比男女之愛更持久,更溫暖人心。文大哥,我不想你一輩子陷在漩渦里拔不出來。」
文遠默然良久,才語帶失落的開口,「桑棠妹妹,真的回不去了嗎?」
「真的回不去了!」
文遠抬眼看向她,目光灼灼,眸光晶瑩,隱隱藏著淚水,他目不轉楮的看著她,許桑棠微笑著迎向他的目光,兩人四目相對。
他目光溫柔清澈,欲語還休,她眸光晶瑩剔透,干脆決然。
四目相對中,他的心思千回百轉,心緒繁雜難言。
良久,文遠移開目光,斂去眼中的淚水,勉強一笑,「既如此,從今往後,你便只是我的桑棠妹妹了。」
他特意加重‘妹妹’二字,意在指明,今後只當她是小妹。
「多謝你,文大哥。」
許桑棠發自內心的叫他大哥,文遠略一點頭,算是應下。
見他似乎真的已經放開,許桑棠滿心歡喜,「文大哥什麼時候離京?我去送你。對了,蘇州多雨,冬天濕冷,我要多給你準備些防寒的衣物和炭火。」
「不用準備那些,江南繁華,什麼都有,不用大老遠的帶過去。」
文遠淡淡道,目光飄向窗外,唇瓣緊抿,眼中閃過一絲決絕。
許桑棠以為打開了他的心結,高興得很,根本沒發現他的異樣,仍在興致勃勃的為他籌謀,「我為你準備的,是我的心意,你不可以拿買的和我送的相提並論。沒關系,下午我們一起去逛街,你喜歡什麼,我都買給你。」
「桑棠妹妹很喜歡我去蘇州嗎?」
許桑棠臉上的歡喜淡了許多,「從感情上講,不喜歡,從理智上講,我希望你離開這里。京城是非多,我已被卷進泥濘中,今生今世,恐怕都逃不掉了,只希望你能趁此機會全身而退。」
「剩了你一人,豈不更艱難?」
「你在這里也幫不上忙,走了更好,省得給我添麻煩。」
許桑棠笑眯眯道,說出的話很不客氣,文遠不僅不生氣,還高興得很,因為這代表許桑棠對他再無芥蒂。
只是……
龍炎被廢,清宵離開,京城中風雲起伏,暗潮洶涌,萬一他也走了,只剩她一人,該如何是好?
慕瑾之神秘莫測,行事詭譎,他一向看不透這個人,就算慕瑾之口口聲聲宣稱深愛桑棠妹妹,他也不會相信。
桑棠妹妹,你放心,我會保護你!是時候下定決心了!
文遠,你能用得上的也就這張尚算俊秀的臉。
「桑棠妹妹,你看瑩月公主為人如何?」
他突然提起瑩月公主,許桑棠一時之間沒反應過來,瞪大了眼,條件反射的反問道,「你想干什麼?」
她反應太過好笑,文遠情不自禁的露出笑容,「桑棠妹妹,她是高高在上的公主,我不過是個卑賤的商賈,能干什麼?」
「你別騙我,我可不好糊弄,總感覺你稀奇古怪的,突然提起瑩月公主,肯定沒好事!你一向不喜歡提她,看見她,還恨不得退避三尺,怎麼會突然主動提她?文大哥,你說實話,你到底想干什麼?」
「我能干什麼?就算我想,我也干不了什麼。」
文遠斟了杯茶,淺啜了一口,淡淡笑道,許桑棠盯著他看了一會,見他神態自若,並無可疑之處,才慢慢放下疑心,「文大哥,你還沒告訴你,你哪天走呢?」
文遠眸中閃過一道異樣的光芒,唇邊淺淺上揚,漾出一點淺淡的笑意,「等定下日子,我再派人告訴你。」
「可別忘了,你走那日,我是一定要去送你的!」
許桑棠再三叮囑道,文遠含笑點頭,心中卻打起了別的籌算。
「你去了蘇州好好干,爭取早日站穩腳跟,打下自己的江山,最好多掙錢,變成個富商巨賈,將來我也跟著沾點光。」
「嗯,我知道的。」
「有什麼需要幫忙的,寫信給我,我會盡我所能幫你!有缺錢什麼的,也寫信給我,我還有幾十萬兩私房銀子,你去了蘇州,別擔心也別害怕,放手去干,出了什麼事,只要不是殺人犯法,搶人妻女,我都會幫你兜著的,就算我沒能力,還有慕瑾之呢,我好歹是他八抬大轎抬過門的妻子,求他幾句,不信他不出手幫忙。」
她語調輕松,笑語盈盈,看似心情歡快,萬事盡在掌握之中,唯有一雙清亮的瞳眸里,屢屢閃過擔憂。
文遠認識她五年,朝夕相處,又怎會看不出她不過是故作輕松,不想讓即將遠行的他擔心。
桑棠妹妹,得你如此牽掛,此生足矣。
過去的五年,我陪著你,照顧著你,不過是些微不足道的事,往後的日子,我依舊會陪著你,不過無法再像過去那樣悉心照顧你。
對于你,我決定放手,埋藏我的情意,將這些情意全部給予我未來的妻子。
「我知道你會幫我,放心,若是有事,我一定求助于你,絕不會自己死扛著。」
文遠笑容淺淡,不知為何,他越是輕松恬淡,許桑棠心里越是不安,她總覺得要發生什麼事。
「文大哥,你若是有事,千萬不要瞞我。就算我幫不了你什麼,好歹可以開解你幾句。」
許桑棠想了想,不放心的叮囑道,文遠輕輕一笑,「好。」
文遠看出她心緒不寧,可他現在不想告訴她他的打算,就算她已經對他沒有男女之情,但他心里清楚,那個決定,她一定會反對。
他知道,在她心里,就算今生做不成夫妻,他也是值得托付終身的良人。
她說過,他值得更好的人生和感情。
可是,什麼是更好?什麼是最好?沒有人比他自己更清楚。
身邊人是她,便是最好,若是別的女子,再榮華尊寵,也不過是死物。
得了文遠的保證,許桑棠仍是不安,突然湊了過來,緊緊盯著他的眼楮,「姓文的,你是不是有事瞞著我?」
兩人的臉相差不過寸許,她炙熱的呼吸噴灑在他的臉上,鼻間縈繞著她身上散發的幽幽香氣。
文遠的心跳頓時漏了半拍,她的一雙眼楮,清亮剔透,清澈見底,如兩灣不染塵埃的清泉,對著這雙眼楮,無人說得出謊話。
文遠幽幽一嘆,「是。」
許桑棠頓時惱了,又逼近一點,文遠下意識的後退,許桑棠又逼近一步,雙手扣住他的肩膀,凶神惡煞的逼問,「說!是什麼?」
兩人之間的距離接近無縫隙,兩張臉幾乎撞在一起。
「砰」的一聲,門被人一腳踹開,慕瑾之的咆哮響徹了整個第一樓,「許桑棠,你在干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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