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瑾之,到底是誰逼誰?」
許桑棠覺得有些無力,她和慕瑾之之間,她對他說話,就像對牛彈琴,許桑棠無奈的嘆息一聲,「好了!不說了!你走吧,我要去回春館看大夫。」
「我讓人叫歐陽子過來……」
「不必了!只是個砸傷,隨便一個大夫都能看,用不著歐陽子,慕瑾之,如果你真的為我好,可不可以讓我安靜幾天,不要來打擾我?」
慕瑾之抿唇不語,眸光晶瑩瀲灩,似乎有些受傷,有些委屈,手指交纏著,想說什麼,又猶豫著沒有說。
許桑棠別開臉去,不敢看他,怕多看一眼,就會不由自主的改變主意,可她現在,只覺得疲憊而心煩,很想找個無人的地方靜一靜,這世上的事,通通不理會。
「娘子,你想回娘家,我答應你,不過,我可不可以跟著你一起去許家?」
慕瑾之終于退了一步,許桑棠幽幽一嘆,「你跟著我,那我在許家,和在慕府又有什麼差別?不照樣無自由,不自在?慕瑾之,我說得不夠清楚嗎?我只想安安靜靜一個人呆幾天,有些事情我需要消化一下。」
慕瑾之盯著她,忽而變了臉色,嘲諷一笑,「不就是因為清宵離開,而文遠即將離開嗎?娘子,你舍不得他們就直說,何必找借口回許家躲開我?我是慕瑾之,是盛名遠播的瑾之公子,不是什麼文遠那等卑賤玩意!」
「對!我是舍不得他們,那又怎樣?慕瑾之,清宵離開,是你動的手腳,文遠離京,也與你月兌不了干系!對,文遠卑賤,我與文遠出身一樣,我同樣卑賤,只有你,慕瑾之,高高在上,身份尊貴!」
「許桑棠,你不要蠻不講理!」
慕瑾之反駁道,「清宵離開,對,是我的原因,我不過與他做了一筆交易,他完全可以不答應,他若不是對我有所圖,怎麼會答應?娘子,你以為你在他心里很重要嗎?我告訴你,不過如此!至于文遠,他離京不過因為他不安分,沾惹了瑩月公主,才被淑貴妃逼著離京,與我何干?」
「與你何干?笑話!若不是你給他下了孔雀藍的毒,要不是你威脅全京城的大夫不給他解毒,我用得著求瑩月公主幫他解毒?他又怎麼會無緣無故與瑩月公主扯上關系?子不殺伯仁,伯仁因你而死,你就月兌不了干系!」
「許桑棠,你真要為了外人和我吵?」
慕瑾之氣得跳腳,許桑棠冷冷一笑,「慕大公子,請你搞清楚,這里是第一樓,不是你的慕府,你跑到我的地盤,踹爛我的門,還砸傷我的腳,我不跟你計較,可你還非要纏著我不肯走,是你死皮賴臉賴在這里,不是我要和你吵架!」
「對,我是死皮賴臉,我是無恥!許桑棠,憑什麼?我們拜過天地,入過洞房,你是我明媒正娶的妻子,為什麼你不關心我,不在乎我,不體貼我,反而一心一意為外人著想?龍炎不過是個廢太子,他害我不成,反被我將了一軍,將他拉下儲君之位,完全是他咎由自取,活該!」
「你好端端的在這里,要我怎麼關心體貼你?我不過是提了句,可不可以幫龍炎一把,你不願意,我不勉強,大家都是成年人,強人所難的事,我做不出來,可你為什麼非要揪著這點不放?」
吵架無好話,許桑棠深知這一點,可不知為什麼,遇上慕瑾之,兩個人便像裝了火藥似的,沒說幾句,便不知哪一句話就點燃了導火索, 里啪啦的炸起來。
難道真如民間傳言,夫妻是上輩子的冤家?
許桑棠無力的扶額,「罷了,慕瑾之,我不想解釋了,對,我承認,我是很想幫龍炎月兌離幽禁,既然你不願意,就當我沒說過吧。」
「你想怎麼做?你可別做傻事。」
「我想怎麼做是我的事,你放心,我不會連累你,你要是怕的話,可以先休了我,這樣,哪怕我潛進皇宮弒君,也牽連不到你。」
慕瑾之長眉一挑,霸氣十足的丟出四個字,「絕無可能!」
「什麼?」
「想要我休你,或者你想要和離,絕無可能!」
許桑棠微微一怔,隨即淡淡一笑,笑容里透著認命和無所謂,「隨便了,你想怎樣就怎樣,我該怎麼過還是怎麼過。」
慕瑾之見她松口,以為她回心轉意,清雋無雙的臉上露出舒心的笑容,眉心那點朱砂光華熠熠,更添風華,他小心翼翼的握住她的手,親昵的貼在臉上,呢喃道,「娘子,我會對你好的,一生一世。」
許桑棠抽出手,低垂著眉眼,慕瑾之看不見她臉上的神情,只感覺她身上散發出疏離冷漠的氣息,讓人下意識的心生怯意,不敢親近。
慕瑾之心里一顫,感覺有些不妙,「娘子,怎麼了?」
許桑棠抬起頭,微微一笑,笑靨如花,偏偏讓人感覺到一股涼颼颼的冷意,「沒什麼,想到了一些往事。」
「什麼往事?說給為夫听听,該不會是娘子幼時的糗事吧?」
慕瑾之故作輕松,意圖活躍氣氛,可惜許桑棠絲毫不給他面子,只一心想著自己的心事,一點反應也沒有。
她的小手就放在桌面上,手指縴長,白皙柔女敕,午後的陽光落在手背上,光澤瑩潤潔白,美好如斯。
慕瑾之心里一動,期期艾艾的伸手過去,想把她的小手握在手心里,剛踫到她的手指,就見她淺淺淡淡的眼神輕飄飄的掃了過來,慕瑾之心里一慌,連忙縮回手,驚慌之中打落茶杯,好在地上鋪了地毯,茶杯並未摔碎,只是茶水灑在地毯上,弄濕了一小片。
「不是幼時的事,是幾年前的事,一些我快忘記了的往事。」
許桑棠淺淺一笑,輕聲答道。
最近,關于21世紀的記憶越來越模糊,關于那些年少時黑暗的記憶,成年後不堪的回憶,她幾乎很少再想起。
是最近太忙,發生的事太多了嗎?
「那些往事忘了也無妨,只要娘子不要忘了我就行。」
午後的陽光,從雕花窗欞溜了進來,落在慕瑾之的臉上,他清雋白皙的臉蒙上了一層夢幻般的暖色光輝,滿頭青絲染上了點點碎金。
他看向她的目光溫柔如水,深情而專注,有那麼一瞬間,許桑棠幾乎以為眼前的這個男人深愛著自己。
可惜……
替身的事,不查清楚,她如鯁在喉,寢食難安。
「慕瑾之,你知道嗎?如果有一種藥,讓人選擇忘記一個人,我會選擇忘記你。」
慕瑾之眼里的光芒黯淡下去,他看著她,勾了勾唇角,笑容邪氣而薄涼,「娘子,你可真是厭憎我啊,可惜,你再怎麼討厭我,也無法逃開我的控制,今生今世,永生永世,上天入地,是生是死,你都只能陪著我。」
「我知道,你不用一而再再而三的提醒我,很多事情,我心里比誰都清楚,我知道,除非你主動放手,否則窮盡一生,我也無法逃月兌你的手掌心。」
「所以……」
慕瑾之得意的笑,剛要開口,就被許桑棠微笑著打斷。
「所以,慕瑾之,我會竭盡所能讓你主動休棄我。」
慕瑾之干脆利落的丟出兩個字,「休想!」
「會有那麼一天的,慕瑾之。」
慕瑾之再次霸氣狂妄的丟出兩個字,「做夢!」
許桑棠仍舊滿臉微笑,語氣輕松,「人生艱難,多做做美夢,才能堅持著活下去。否則,若失去了希望,活著還有什麼樂趣,慕瑾之,離開你,忘記你,與你再無瓜葛,就是我心存的希望。」
「你趁早掐滅這點希望,否則,我怕你會變得絕望。」
「絕望之中,開出希望之光,也算不錯,再說,在我的上半生里,更絕望的事情都經歷過,何況這區區困境?」
說罷,許桑棠站起身,走到窗前,看著窗外的人來人往,車水馬龍,慕瑾之走到她身邊,與她並肩而立。
「看到沒有,那里有個乞丐,斷了一條腿,走路一瘸一拐的,從我開第一樓第一天起,他便在這里乞討,無論寒冬酷暑,無論風霜雨雪,他都守在這里,等著善心人給他幾個銅板,或者幾個饅頭,他尚且能堅持下去,我為何不能?」
她看著那名乞丐,目光溫暖平和,說話間,只見第一樓里走出一個伙計,將一碗菜飯放在乞丐面前。
「娘子,我不會讓你落到如此地步。」
「慕瑾之,你覺得我會讓自己落到這樣窘迫窮困的地步嗎?」
許桑棠輕聲道,眸光清亮透徹,亮若星辰,透著堅毅果決的光芒,唇邊噙著一抹若有若無的淺笑,似乎覺得慕瑾之的承諾太過可笑。
慕瑾之默然不語,與她一起看著樓下的芸芸眾生。
午後的陽光溫暖和煦,在如此美妙的陽光下,深秋的寒風就顯得微不足道了。
許桑棠的一雙白皙的手搭在窗台上,慕瑾之一點一點把手挪過去,試探著放在她的手背上,見她沒有躲開,便大著膽子把那只柔若無骨的小手握在手心里,用力握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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