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怎樣才能保住小命?自從那天開始便成為司馬旦每天起來回答自己的問題。
司馬旦還沒有過一天太子的生活,便只能每天想辦法生存下來,當他看到小敏父女,又感到責任重大,現在又有這麼多人跟著自己,也只能硬挺下去了。
他不敢把頭垂下去。
諸葛勝和小敏也跟在司馬旦的人馬之中,看到司馬旦帶兵的樣子,小敏又驚又喜,對諸葛勝說︰「老爸!你看司馬多像個將軍。」
諸葛勝呵呵笑︰「小敏春心動了,很好,你媽嫁給我的時候也是這麼大。」
小敏惱得不理他。
諸葛勝只得說︰「你說的對,他愈來愈像一個將軍了,不是因為他有什麼經驗,而是因為士兵開始尊重他了,即使是曹烈和鄧炳這些人,都開始認同他了。」
「為什麼這些人都開始認同他了?」
「因為他打從心里將這些人的安危看成自己的安危,而他們也感覺到了,軍人對自己的生存能不知道嗎?「
「你覺得舊太子的死與這些人有關麼?」
「有!所以,如果司馬旦能折服他們的話,他們便會更加內咎而將忠心轉移給司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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曹烈催馬到司馬旦的馬旁︰「太子,屬下有一言,不知應不應說。」
「將軍但說無妨。」
「我認為我們將燕侯陳韻留在隊中太危險了。」
「她不會出賣祖國吧?」
「問題是如果她將不利于太子呢?有她在,太子的用兵便很容易給捉著把柄。」
不錯,打不過便避的騎兵戰略很容易給陳韻在朝中參上一本,不過現在不是內哄的時候︰「我不知她是什麼居心,但我會將我的戰術和所有人一起商量,只要問心無愧,她耐我不何。」
曹烈嘆了口氣,憂心忡忡的走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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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晚扎營後,司馬旦站在馬背上對所有官兵演講,他發現還不能看清每一個人的臉,又找了一個小幾放在馬鞍之上,終于將一千多人盡收眼底。
「這次我們很可能會死,我記得我答應過要保護好每一個官兵,但這次是我們共同去保護我們要保護的人,這是軍人的職責。
這里很多官兵都看過被匈奴滅了的村莊,那是一個怎樣的境像?一些人覺得與自己無關,這樣的人別人也不會來保護你。但我相信大部分人看見鮮血都會流淚,如果長城破了,或者回到光帝之前的情景,那即使你們沒有當兵,你、和你的家人都會被慘殺。
但我們不會白白去送死,如果沒有必要,我們不會發動進攻,記著,這次的目標甚至不是消滅敵人,他們人太多了,殺不完,所以我們絕不能戀戰,我們也不會殺他們的婦儒,那是懦夫的行為,況且他們的婦儒都是我們的盟友,他們也幫我們消滅他們的糧食。
所以我們發現機會便會不顧一切地去燒他們的糧草,很不幸,他們的糧草很大一部份是羊,羊可不好殺,殺了他們還能吃,所以我們只能更聰明地行動!我希望我們都能回來,我保證我一定會沖在前面。」
「台」下沉默了一會,大家第一次听到這樣的動員。
一片掌聲響起,司馬旦一躍而下,曹烈拉著他的手,眼含淚光︰「太子!這三千士兵都是跟著我一起的,現在只剩下一半不到,你可不要將他們都送到地府!」
司馬旦點頭︰「我已說過,我不是去和敵人決戰的,絕不將士兵的生命拿去亂冒險。」
曹烈低語︰「真的不先解決掉陳韻?這樣太子以後的日子不好過啊!」
「如果她有什麼意外,皇上也會怪罪,放心!她如果沒有搗亂我的行動,我們便裝作不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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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隊黑甲騎士跟著司馬旦的部隊遠遠尾隨,當先一騎跳下馬來,在地上找了又找,終于找到了記號。
「他們半天前從這里經過,還沒遇上敵人。「
「天氣這麼冷他們不生火一定抱團而睡,這樣反而不利「
「哼,不管如何,從來沒有人能逃出我們的掌心,我不許,侯爺更加不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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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夜黑雲將一切光輝遮去,草原上即使是狼也不敢有所活動,但司馬旦與另外三個首領各自帶領著一小隊人馬作為前哨,往四方探索,準備作為天亮時行軍的方向指導。
神甲軍也堅持派出一小分隊,王吉留守大營,司馬旦便帶了這一隊。
司馬旦的西域烈馬早已熟悉了草原一帶的地形,神甲軍的駿馬也極有靈性,在黑夜中亦步亦趨的跟著司馬旦的路線往北搜去。
如果今晚能早點找到一個好的方向,那他們這十一人便可睡一兩個時辰,否則的話便只能通宵不睡,直接參予明天的行軍。
司馬旦留意著風中的氣味,如果前面有大批人馬聚集,風中必有不同的氣味,或者傳來微弱的聲音。
這時信馬而行,最怕是遇上對方的哨崗,那一場惡戰便很可能使他們永遠也回不了家。
吱吱聲微微響起,神甲兵的一員低聲說︰「太子,我們的靈犬聞到風中的味道了。」
司馬旦大喜︰「幸虧有你們!這些犬以後送我一頭。」
他們輕輕下馬,據犬主所說,它聞到氣味的距離,一般在五里之內,而這個距離,對方的斥侯一定有布防,所以必須棄馬步行。
司馬旦帶著二人模黑向前,留下其他人看守馬匹,如果順利,一個時辰之內他們便能回來。
草原上的風吹來的氣味,到了司馬旦的鼻子時,他們已上了一個山坡往山坡下看去,看到遠處一片星火。
在這麼寒冷的夜晚,不生火無疑自殘,只有在最極端的情況下才敢冒這風險。
司馬旦他們又走了一會,終于到了對方的營前。
所謂軍營,既沒有圍欄,也沒有哨兵,只有一根根綁著戰馬的木樁以及圍著帳營的篝火。
極目看去,並沒有牲口。
這是敵人前鋒的兵營,他們的家人都在後面,牲口也在後面。
司馬旦心里興起劫營的念頭,一時間揮之不去。
他不理兩名神甲兵的勸阻,想繞過前鋒兵營,看看能不能插進對方的平民帳營,但這一片軍隊實在太龐大了,結果他們用了兩個時辰才回到守馬之處。
那里的神甲兵本已急得如熱窩上的螞蟻,派出去找的人也剛回來,看到司馬旦他們高興得跪了下來。
司馬旦忽然聞到身後的淡淡香氣,這時他才突然發現傳說中的陳韻,竟然一直便在身旁。
鼻子有點癢。
司馬旦沉聲說︰「我們現在可以睡一個時辰,然後趕回去。」
他們不敢生火,于是便用大毯圍著,十人依偎著抱在一起,馬也圍在周圍,那頭小狗跟到「陳韻」的懷中,這樣雙互取暖。
原來狗還有這個用途,司馬旦苦笑著,拿出肉脯,現在必須吃飽,才能在嚴寒中保住性命。
真的也只是能睡一個時辰,司馬旦實在太冷了,醒來時,剛好身旁的「陳韻」也醒來了。
這時天上竟然有著微弱的星光。
星光使兩人對望了一眼,司馬旦假裝不知。
「太子!」
「嗯?」司馬旦想不到陳韻會和他說話。
「我們會死麼?」
「……可能會,不過不會白白送死。」
「太子!」
「啊……」
「你真的想做皇帝麼?」
司馬旦沉默了好一會,︰「我自少只和師傅和小敏長大,從沒有見過世面,除了師傅教給我的東西外……」
「所以呢」
「所以……虎口寨里我過得很好,我听說深宮里的生活,人與人之間的說話都聲音很少,只用幾個字…幸好我只在那里一會兒…總之,我覺得在這里很好。」
「陳韻」沉默了好一會兒︰「所以你覺得做皇帝沒興趣?真是小兒之見,那你在京城都去了哪兒?」
司馬旦當然不敢說那晚和胡姬的事,只能支支吾吾。「陳韻」一聲輕笑,其他人也陸續醒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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向雲沖到虎口寨的城牆邊沿,龍耳已經在那里了。北大營外的號角聲四起,匈奴終于將虎口寨團團圍住。
雜亂無章的匈奴,與大營保持約兩箭之地的距離,也有一批騎士闖進大營弩箭的射擊範圍,向大營射出稀稀落落的箭,以顯示自己的英雄大膽。
向雲︰「龍將軍覺得我們能守住嗎?這些人的戰意好像很旺盛。」
龍耳微笑︰「我自少在匈奴的部落內長大,我敢說如果我們有足夠的箭和食物,我們一定能守住。」
向雲訝然︰「原來將軍是南歸之人。」
龍耳點頭︰「匈奴人雖然能射,但造箭的人卻沒有。手上的武器簡陋之極,他們攻城,能持續三天已是極限,如果能擋住他們對城牆的破壞,我們不會有問題。」
「他們會主力攻擊城牆?」
「嗯!最主力便是靠人用大錘破開城牆,他們的攻城車能擋住箭羽。」
「啊!……北大營的城牆牢靠嗎?」
「難說,這本是片用木柵欄建的軍營,漸漸用土牆加固,現在是冬天,城牆外又凝了堅冰,所以,他們要硬撞開也不是易事,只要我們破了他們的攻城車,他們又必須再造,但匈奴生性懶惰,除了掠奪作戰外,造攻城車卻不是擅長,即使有奴隸也不會盡心,所以攻城車對他們來說很珍貴,總之,只要使他們感到無望,即使給他們圍上一年,他們也破不了城。」
向雲大喜︰「聞將軍一席話,勝讀十年兵書!」
龍耳開始有點喜歡向雲這個直率漢子︰「我觀察你們這一營,都是難得的精兵,但可能沒有什麼實戰經驗,我們這里有幾十名老兵,大部分的傷都好得差不多了,我讓他們都到城牆上協防,這樣的話,在匈奴開始攻城時便更穩當了。」
向雲拱手稱謝︰「如此這里便固若金湯了……唉……」
「咦?將軍還有憂慮?」
「啊!…沒有…只是…只是…」向雲支支吾吾了起來。
「呵呵!只是擔心你們的燕侯是不是?」
向雲大驚︰「龍將軍說什麼?末將一點不明白。」
「向將軍放心,以神甲兵之威,即使數十萬軍中,要突破出來還是可以的。」
向雲漲紅了臉,想問又不敢問。
龍耳一揚眉︰「我本來還不敢肯定,所以並沒有敢向太子稟報,況且,我也不相信以燕侯之尊,如要行些不合身份的事,她絕不會親自來是不是?所以我沒有對太子說,對他也不會有影響,只是……」
「只……只是什麼?」
「太子現在身處的危險,其實並不在萬軍之中,我只是怕有什麼其它意外,會連累燕侯。」龍耳其實心里也沒有底,只是順便用言語刺探。
「啊!」向雲的臉又紅變白。
龍耳看到他這個表情,也不禁大驚︰「向將軍,你們是不是知道什麼?快跟我說!」
在龍耳的逼視下向雲退了一步︰「沒……沒……」
龍耳怒了︰「沒有?那你為什麼面色這麼難看?蠢材,難道你不怕你們燕侯與太子一起也遭殃?這是千軍萬馬之中,又非比平常,任何對太子不利的行動,都會波及整個神甲兵隊。」
向雲難受之極,但卻死不說話,龍耳逼了一會,急得滿頭大汗,對城下的匈奴已視若無睹,全心只想著逼向雲說出來。
龍耳沒有了辦法,向雲雖然直率,但認定了的事,一時之間也不知怎樣才能說服他,心中大急之下,竟然跪倒了,向雲大驚,想扶他起來,卻見龍耳滿面淚痕︰「向將軍,龍某自幼在關外長大,雖為晉兵,但軍中將領都不相信我,幸虧太子來了,提拔我為副將,我雖然一片功名之心,但這段日子只覺太子雖然年幼,但對身邊的人能推已及人,使人心折,不單我,身邊的很多兄弟都願為他效死!現在他身處險境,如果向將軍能提示一二,末將永感大德!」
向雲急了︰「即使我說了,你又如何通知他們?」
龍耳哭道︰「我將在今晚想辦法突破包圍,將軍放心,我絕不帶走一人,也不會影響守城!」全身伏下。
向雲對著龍耳手足無措,撓了撓頭︰「你們……你們的太子是男的啊!……你不怕死去救他嗎?為什麼?」
龍耳一怔,抬起了頭︰「難道…你…和燕侯…。」
向雲更是大窘,龍耳指著他的鼻子說︰「你……你……你們……」
向雲不顧愈來愈多落到城頭的箭,急掩著龍耳的口,左顧右盼,實在怕人听到。
龍耳作狀欲大聲叫喊,向雲急說︰「好……好吧!我說!我說!是趙侯派的刺客!」
「刺•••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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