岳飛不知道王貴心里的想法。他也沒有故意疏遠王貴。作為從小到大一起長大的伙伴,他對王貴的xing格非常了解,就像他老爹王明王員外一樣,有點小聰明,喜歡挾恩市惠,天xing沉穩,卻缺少那種悍不畏死的氣概。岳飛感覺王貴更適合統領步兵,和敵人陣而後戰。這也是岳飛在劉浩手下做都頭的時候,任命王貴為副都頭,統領數百步兵的原因。同樣也是岳飛讓王貴訓練三千新兵的原因。岳飛一向認為,要把人放到適合每個人的位置上。
如果讓一個適合統領步兵的人統領騎兵,那就是對騎兵的不負責任。同樣,如果把一個適合統領騎兵的人來統領步兵,那也是對步兵的不負責任。
可是,岳飛不知道王貴心中的想法,並不代表其他人沒有感覺到。自從擔當護民軍團練副使的第一天,張憲就發現王貴看向自己的眼神里多了一些東西。那東西可以叫做眼熱,也可以叫做妒忌。
其實就連張憲自己也沒想到岳飛竟然任命自己為團練副使。不過張憲從來就是個當仁不讓的人。既然岳大哥看得起我,我就要做好這份團練副使的工作。我要讓所有人看到,岳大哥提拔我是正確的。
岳飛吩咐王貴岳亨繼續練兵之後,領著張憲和十幾個親兵走出了軍營。他想到應天府的街上走走看看,確認一下城里的秩序是否已經恢復了正常。
護民軍團練成立之後,除了把三千新兵放在軍營里訓練,兩千老卒幾乎無ri不戰。五天前,岳飛親領五百騎軍,破統制祝行在亂軍七千人。祝行在領殘兵奔向徐州。
四天前,岳飛領步卒一千五百人,在應天府衙前迎戰統制劉復統制桑仲統制孔彥舟三人的聯兵一萬余人。聯兵以人海戰術進攻,岳飛以嚴整的步兵槍陣應對。雙方激戰半個時辰後,張憲吉倩各領二百騎軍從後方突入聯兵陣地。聯兵大潰。張憲走馬擒桑仲,斬之。
三天前,岳飛派岳翻率兩百騎軍,在城西軍營破孫勝孫清兄弟亂兵七百人,孫勝孫清兄弟逃往虞城。
孫勝孫清兄弟逃出應天城之後,城里再沒有上百人規模以上的戰斗。所有的亂軍都已或降或走。剩下的只是應天府的地痞流氓。他們這陣子乘著應天府混亂,很是做了一些傷天害理的事。
本地人最恨的也是這些地痞流氓。再怎麼說也是鄉里鄉親的,平時你們為非作歹也就算了,可是全城老百姓都人心慌慌的時候,你們還在欺男霸女,殺人放火,自然不可能放過你們。
這此地痞流氓也知道自己這陣子的行為不可能得到應天父老的原諒。所以他們東躲xiz ng,四處扇風點火。試圖讓應天府再亂起來,他們也好再撈一把,然後乘機逃出城去。但是讓他們想不到的是,二萬多亂軍竟然在三天之內就被護民軍團練全部剿除干淨。
從前天開始,岳飛派出五百老卒,分成幾十路,在各個街巷布下關卡,開始捉拿那些如過街老鼠般的流氓。僅僅用了兩天時間,應天府這陣子作了惡的數百流氓混混都被揪了出來。
在岳飛的授意下,這些混混全被當街斬首。
岳飛認為,這種連自己城市都能禍害的混混,根本不要指望他們變成好人。不如一刀殺了干淨。
果然,數百混混被揪了出來之後,應天府為之一清。做生意的人再也不擔心被人敲詐勒索收保護費了。有女兒的人家也不再提心吊膽女兒被騙。更高興的自然是那些挑著挑子走街串巷作生意的小商販。
岳飛和張憲兩人走在大街上,十幾個親兵分散開來,有的走在前面,有的在他們後面遠遠跟著。岳飛本來不願意讓這些親兵跟著自己。岳飛曾笑言,如果連我和張憲都對付不了的人,你們這些親兵上了也白搭。
可是親兵依然盡著自己的職責。他們也知道岳張二人神勇無比。真遇上刺客了,說不定反而還要保護他們這些親兵。但每個親兵都在心里告訴自己,萬一遇上大隊刺客,自己就是死,也要護著岳張二人撤離。
不管是岳飛張憲,還是那十幾個親兵,全都穿著鎧甲,一身戎裝。並沒有因為要到大街上視察而換上便裝。
為了區別于其他軍隊,護民軍團練的服裝和其他軍隊有一點區別。雖然都是一樣的範陽笠,一樣的朱紅軍裝。護民軍團練的胸前卻寫著一個護字,背上寫著一個民字。如果穿著鎧甲,鎧甲上自然漆的也是護民二字。
護民軍團練僅僅成立了五天,全應天的百姓就已經記住了他們的裝束。一些大人甚至會拉著自家小孩的手,走到大街上巡邏的護民軍團練身邊,指著護民軍身上繡著的護民二字說,兒子啊,你要記住,以後你踫到壞人了,就跑到這些叔叔身邊,他們會救你的。我告訴你,胸前一定要有字。胸前沒有這個字的兵是壞人,你見了有多遠就要跑多遠。
巡邏的護民軍卒听到這些話,自然把身桿站得更直,胸膛挺得更高。他們感到很自豪︰好男不當兵。咱皇宋的老百姓什麼時候對士兵這麼尊重過了,就算是京城的禁衛軍,老百姓見了也無不是又厭惡又害怕。可是瞧瞧咱現在當了護鄉軍團練,所有老百姓都高看咱一眼。加入護民軍團練,值。跟著岳將軍,值。
所以岳飛等人走在大街上,沒有一個人回避他們。布店,飯店,典當鋪,首飾店,客店,果子店,該做生意的照樣開門做生意。正討價還價的依然討價還價。雖然一些老成的人看到他們,還會點點頭。但大多數人顯然已經把他們看成了和百姓一樣的人。縱然十幾個眼尖的人看出了岳飛和張憲兩人盔甲的不同,猜測著他們應該是護民軍團練軍官。卻也沒有主動上前打招呼,或者下跪磕頭什麼的。
護民軍中無跪禮的消息早就傳遍了應天城。出乎李八少等人預料的是,老百姓卻不認為護民軍的這項規則有什麼不對。老子長了一雙膝蓋,是用來跪天跪地跪父母的,卻不是見了什麼牛鬼蛇神都要跪。只有一些讀書人認為護民軍此舉有點大逆不道。
可是和全城百姓的歡迎相比,這些讀書人的言論根本起不了什麼風浪。
更讓岳飛想不到的是,有兩個賣新鮮瓜果的小商小販竟然挑著挑子一直跟在他後面,不停嘴地推薦自己的商品。
「兩位軍爺,來,嘗嘗我們的西瓜,自家地里種的,包甜,不甜不要錢。十文錢一個大西瓜,劃算。軍爺,來一個吧。」
雖然岳飛和張憲一直擺手說不要,兩個小販似乎吃定了兩人是軍官,有錢,就是要把西瓜推銷給他們。現在全應天城的百姓都知道了,護民軍團練軍餉高,每個月三兩,甚至超過了禁軍的標準。而且五天前成軍時,就已經先發了一個月軍餉。這幾天護民軍團練一直在打仗,估計軍餉還都沒來得及花呢。好不容易看到兩個閑下來在街上散步的軍官,豈能不賣給他們一些西瓜,把他們的軍餉賺幾個過來呢。
兩個小販一個年輕些,二十多歲,一個年老些,五十多歲,每人都挑著十幾個大西瓜,扁擔擱在肩上,走得一身大汗。岳飛看他們累得實在不輕,也實在受不了這兩個小販的聒噪了。就停下來,看著兩個小販笑道,「你們兩個是父子吧?」
年老的小販看岳飛停下來問話,趕緊放下挑子,從里拿出一個大西瓜,一拳頭砸開,露出里面的紅瓤黑籽。然後拿到岳飛跟前,笑著說道,「軍爺,嘗嘗我家的西瓜。包甜。軍爺好眼力。這是我家三小子。」
岳飛接過西瓜,吃了一口,熱乎乎的,並不好吃。不過岳飛還是把半個西瓜吃了下去,另外把半個西瓜遞給張憲。然後笑著對年老的小販說,「我吃了你的西瓜。身上沒帶錢,咋辦呢?」
年老的小販好象一點也不擔心,嘿嘿笑著說,「沒關系的,軍爺只管吃,你明天拿錢給我也行。我和我家三小子每天都進城的。」
岳飛笑道,「護民軍豈有吃東西不給錢的道理。只是我們這群人確實都沒帶錢。這樣吧,你們父子挑著西瓜,跟著我的士兵到護民軍大營,去找一個叫岳亨的軍官付錢就行。」
年老小販立即連聲道謝。岳飛招呼過一個親兵,讓他領著這對小販去軍營。這對販轉身就要走的時候,岳飛又喊住了小販,問道,「你們是從城外進來賣西瓜的?現在城外情況怎麼樣?亂不?」
年老小販說道,「回軍爺的話,我家住在城郊。前幾天蠻亂的,經常有亂兵流民什麼的去糟蹋瓜田。幸虧那時候我家西瓜沒熟,要不然肯定被吃光了。自從前天護民軍中的吉大爺岳大爺徐大爺,好象還有一個趙大爺領兵驅逐了他們之後,我們那片的人算是得到了安生。不過听我家親戚說,應天府三十里內平安,可出城三十里之外就不太平了。」
岳飛點點頭,示意自己知道了。父子小販挑著西瓜跟在岳飛的親兵後面往軍營走。年老小販一邊走,一邊還得意地說,「三小子,跟你老爹學著點。做生意就是要瞅準人。我剛才一看這兩位穿著就和其他人不一樣。猜到他們肯定是軍官,再想想護民軍紀這麼好,當官的肯定心善。心善的人會忍心不買我們的西瓜嗎?果然讓我說對了。這次西瓜一下子就全賣光了。跟你老爹學著點。」
三小子連連點頭稱是。這時候領路的親兵忍不住說道,「那兩位可不只是軍官,那是我們護民軍的團練使岳飛和團練副使張憲。」
年老小販驚叫一聲,「天爺。不可能啊。」
親兵以為年老小販不相信自己的話,不高興地問道,「有什麼不可能?難道他們不像大將軍嗎?」
三小子連忙說道,「不是的,軍爺。只是岳團練使乃天神下凡,身高二丈四,藍眼綠發,青面獠牙,能一以敵萬,座下幾位將軍也都是星宿轉世,個個身高丈二,紅眼綠發……。」
這下子輪到親兵听傻了。他愣了半天才問道,「你們听誰說的啊?」
年老小販白了親兵一眼,理直氣壯地說,「我們鄉下人都這麼說啊。不是這樣的天神,怎麼可能保住我們應天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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