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如岳飛所說的那樣,黃大仁一再強調自己不怕死,反而證明了自己很怕死。被帶進知府大牢,尚未動刑,就把自己所知道的一切全供了出來。
黃大仁是阿彌佗佛教的應天堂堂主。陳福則是陳神仙的徒弟,地位還要高于黃大仁。這一次刺殺行動是由陳福提議的。因為陳福要為師父陳神仙報仇。雖然岳飛和孟浹等人一直聲稱,陳神仙被俘之後,又作法招來一朵祥雲,坐在雲朵上跑掉了。但陳福身為陳神仙徒弟,自然知道師父幾斤幾兩。他堅決認為陳神仙被岳飛等人秘密處死了。
兩人被抓之後,整個應天府再無阿彌佗佛教的高層。雖然各縣還有阿彌佗佛教的秘密信眾,但在陳黃二人看來,都不可靠。
正因為沒有可靠的信眾,刺殺行動只能由陳福黃大仁親自實行。
黃縱問出黃大仁的口供之後,連忙告訴岳飛李八少,詢問他們是否要把黃大仁說出名字的信眾全部抓起來。李八少雖然對黃陳二人的刺殺極為惱怒,但冷靜下來,反而感覺阿彌佗佛教不再可怕。所以建議黃縱放他們一馬。
李八少說出自己的理由。「既然連黃陳二人都不敢信任那些教眾,不正好證明那些教眾不會作亂嗎?還是不要抓了,讓各地鄉老嚴密監控他們就行了。」
黃縱愣了一下,他沒想到李八少還是不同意興師動眾。「李老愛民之心雖好,但官府馭民眾,不光要施以恩,還要臨以威。要不然刑法荒廢,民眾再無畏刑之心。既然朝廷早已立法,禁止民眾信任阿彌佗佛教,他們卻還偷偷信奉,把他們抓起來也是應該的。」
岳飛也同意黃縱的意見,對李八少說道,「大凡鄉民作亂,多苦于污吏壓榨,活不下去,才會揭桿而起。但阿彌佗佛教不一樣,被他們洗腦的人哪怕生活無憂,在教主堂主的一聲命令下,也會殺人放火,無所不為。阿彌佗佛教的教義讓他們認為活在世間只是受罪。這些人既然觸犯了刑法,就不能認為他們尚未造成危害,而放過他們。他們之所以沒得到陳福的信任,也許並不是他們真的不可靠,而是阿福認為他們不可靠。李老仁心可敬,但邪教分子不能用常理來推論的。」
李八少被岳飛黃縱二人說服,于是應天府迅速出動一部護民軍,短短幾天之內,把黃大仁招出的信眾全部抓捕。
抓捕阿彌佗佛教徒的行動不但沒有引起民眾的恐慌,反而讓民眾更加安心。畢竟木蘭寨的廢墟尚在,如果誰認為阿彌佗佛教是救苦救難的活普薩,替天行道的好隊伍,就讓他們到木蘭寨去,事實會讓他們閉上嘴巴。
阿彌佗教潛伏應天的信眾被一掃而空,岳飛的心卻沒有平靜下來。反而走來越亂。心亂的原因,是因為心里多了一個女人的身影。
自從和李孝娥在壽宴上認識之後,岳飛開始經常去李府串門。以前他去過李府十幾次,都沒有踫見過李孝娥。壽宴之後,每次去李宅,都會踫見李孝娥。
他們很快由初次見面的害羞臉紅變成了無話不談的好友。
岳飛喜歡和李孝娥談話,也只有在和李孝娥談話的時候,岳飛才會放下各種煩惱,享受短暫的輕松時光。李孝娥也喜歡和岳飛談話。在認識岳飛之前,李孝娥只能和丫頭小蝶聊天。小蝶雖然機靈古怪,但畢竟是個小丫頭,根本理解不了李孝娥的一些話。
李宅後園有個池塘,塘邊植滿柔軟的垂柳。岳飛和李孝娥坐在樹下的石凳上,談天說地,有著說不完的話。
李孝娥博覽群書,知識面豐富。岳飛雖然不是單純的武夫,能填詞能吟詩,但讀得更多的還是兵書戰策。所以和李孝娥談話,總會不知不覺地扯到軍事上去。談詩論詞,岳飛實在不是李孝娥的對手。
但李孝娥卻不像其他女子一樣,喜听風花雪月,厭聞兵甲之術。不止一次地對自慚才疏學淺的岳飛說,「岳大哥,詩詞只是小道,不能安邦定國,不能救民疾苦,岳大哥所學,才是萬民急需之道。」
岳飛望著李孝娥的眼楮,問道,「孝娥妹妹不嫌我的話無趣嗎?」
李孝娥臉上飛過一絲紅雲,同樣望著岳飛的眼楮,輕聲說道,「只要是岳大哥說的話,我就愛听。」
當岳飛離開李宅,回到軍營處理軍務時,滿腦子都是李孝娥語笑嫣然的影子。
早晚兩次練武,岳飛也失去了以往的靜心。
打出去的拳頭不再有殺傷力,刺出去的鐵槍也失去了一往無前的殺氣,變得軟綿綿的。
岳飛很為自己的軟弱生氣。看來自己做不了英雄了。竟然放不下兒女之情。
但更多時候,岳飛感受到的卻是溫馨和幸福。
無情未必真豪杰,憐子如何不丈夫。
與其做一個無情無義的帝王,不如做一個有情有義的大英雄。前者只是權力野獸,後者卻永遠是人。
這是岳飛有生以來第一次享受到愛情的感覺。他從來沒有想到,男女之情竟然可以讓人如此牽腸掛肚。英雄氣短,兒女情長,古人言下無虛。
岳飛雖然有過一次婚姻,但前妻劉氏卻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根本沒有一點感情基礎。
劉氏是一個典型的鄉下婦女,只想自家吃好喝好,過得平安就足夠了。她很看不慣胸懷大志的岳飛。她認為岳飛一個泥腿子,c o那份國家的心,純屬吃飽了撐的。武功練的再好,還能做上將軍嗎?
因為劉氏對岳飛經常冷嘲熱諷,兩人的關系很是緊張。
岳飛參加平定軍,數月未歸,劉氏認為岳飛肯定沒于軍中了,果斷改嫁給相州城里的一個貨郎。
岳飛從平定軍中回家,才發現自己成了湯yin縣男人的笑料。一縣無敵又如何?連自己的老婆都守不住,算什麼英雄好漢?
岳飛的一幫師兄弟都說要殺了劉氏,卻都被岳飛勸住。
岳飛其實也很憤怒,但他卻沒有殺害劉氏的念頭。
劉氏的確羞辱了他,但卻沒到被殺的地步。
和同時代的男子相比,岳飛更像近代男子,大男子主義思想極淡。岳飛也從來就不是殺人狂。
岳飛無法想象,殺了劉氏,該如何面對岳雲兄妹。畢竟自己的一對兒女已經夠可憐了,他不想讓他們再受痛苦。
不過,劉氏的出走還是給了岳飛很大的打擊。這幾年岳飛過的完全是苦行僧的生活。每ri除了閱讀兵書,就是打熬筋骨。轉戰各地,遇見了無數的女子,卻沒有一個能讓岳飛動心。
直到遇見了一身素服有如嫦娥下凡的李孝娥,岳飛才怦然心動。
李孝娥人長得美,知書識禮,生于大富之家,卻又沒有千金小姐的傲慢。心地善良,不輕視任何人。如果李孝娥不是這樣,護民軍的旗頭郭進早就餓死在應天街頭了。
岳飛不止一次地後悔拒絕了李八少的提婚。他非常希望李八少再次提親,但李八少就是不開口了。
既然李八少不主動提親,岳飛決定自己采取主動。他要請知府黃縱做媒,上李宅提親。不過在正式提親之前,岳飛覺得自己要問問李孝娥的想法。
他已經吃過婚姻包辦的虧了,可不能讓李孝娥再吃這個虧。
于是岳飛又一次登上李家的門,在柳池邊很直接地問起李孝娥,「孝娥妹妹,你願意嫁給我嗎?」
李孝娥頓時低頭不語,只是臉紅得像清晨的雲彩。
岳飛見李孝娥不回答,登時心中一涼,以為李孝娥不想嫁給自己。岳飛有點低落地說,「孝娥妹妹,我本想明ri請黃知府提親,既然你不同意,我不會勉強你的。反正這事情我還沒和黃知府說。」
岳飛說完這番話,轉身要走。既然李孝娥不願意嫁給他,他就不能再和李孝娥單獨相處,要不然會讓人風言風語,壞了李孝娥名節。
岳飛哪里知道李孝娥之所以低頭不語,完全是出于女兒家的羞澀。李孝娥雖然不是弱女子,但也不是花如玉那樣的女漢子。直到听見岳飛要走,才抬起頭,望著岳飛說道,「岳大哥,你明天來提親吧。」
說完這話,紅著臉回了正堂。倒是躲在旁邊偷听的鬼丫頭小蝶立即改了口,開始喊岳飛姑爺了。「姑爺,我家孝娥姐姐已經走了,你還傻愣著干嘛?快點去找黃大人提親吧。」
岳飛抬頭一看,才發現李孝娥早已不見蹤影。當即拍了拍小蝶的腦袋,大步流星地出了李宅,直接走到衙門。
黃縱正在堂上辦案,一看岳飛到來,以為岳飛有什麼大事要說,連忙引入後堂。听說岳飛要找他提親,當即哈哈大笑。「鵬舉,你早該說這話了。你知不知道李老早把你當女婿一樣看待了。依我看來,你和李家小姐正是天生一對。你不用說了,我今晚就去李府給你提親。」
黃縱說到做到,下堂之後,直接官服都不月兌,就去了李府。一見李八少,當即大笑說道,「恭喜李老,鵬舉以後要改口喊你泰山大人了。」
李八少早從小蝶嘴里知道了岳飛提親的事。那個鬼丫頭本來就是李八少的探子。當即大笑說道,「讓鵬舉那小子趕快下聘,秋高氣爽的天氣,正是男婚女嫁的好時光。」
岳飛得報,喜不自禁。當即請黃縱選了個黃道吉ri,去李宅下聘。
吉倩一听岳飛要下聘,咬咬牙終于下定決心向花如玉下聘,取個暴力點的老婆也好,以後誰敢惹我吉倩,夫妻二人一齊扁人。
而一向木訥的徐慶則在花小七的強烈要求下,也向花小七下聘。
一客不煩二主,三客也不煩二主。三個人的媒人都是黃縱。
七月二十九是七月最後一個黃道吉ri,宜下聘,宜嫁娶。安定下來的應天府,那一天有無數對新人或下聘,或嫁娶。但幾十年之後,應天府百姓只記住了三對下聘的新人。
應天說書人最喜歡在茶館說起這段喜事,往往一拍驚堂木,望著四周的听眾,大聲說道,「七月二十九那一天是百年難得的好ri子,早被上知天文下知地理的黃相掐指算出。一王二候同時下聘。破虜候吉倩下聘花如玉,定軍候徐慶下聘花小七。別看他們三家現在是我華夏豪富,當時可都是身無分文,全是窮哈哈出身。三個人的聘禮各不相同。吉破虜的聘禮是一雙鐵 ,花如玉回的是一桿花槍。徐定軍的聘禮是一把自己親手打造的鋼刀,吹毛斷發。花小七回的則是自己親手做的一件衣服。他們都是粗人,所以送的聘禮也是粗人的禮。而岳王和李後卻不一樣,他們的聘禮風雅無比。岳王知李後最愛大蘇學士的詞,所以王的聘禮是一幅蘇學士親寫的詞,明月幾時有,把酒問青天。而李後的回禮剛巧也是蘇學士的詞,大江東去。原來岳王也愛大蘇學士的詞。那位看官問了,既然岳王出身貧寒,不取人財,怎麼會有蘇學士的字畫呢。各位看官有所不知,不要說岳王,就連李八老爺素稱豪富,家里也斷然沒有大蘇學士的字畫。級別不夠啊。那麼這位看官又問了,大蘇學士的兩幅字畫來自哪里呢?這就要從李易安居士來到咱們應天府那天說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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