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堯趕到貴州的醫院時,顏洄正安靜地睡著,中午的陽光很是明媚,以至于站在門口的肖堯僅隔著咫尺的距離卻未曾看清顏洄的面龐
明晃晃的光線透過窗子打在顏洄的臉上,朦朧的金紗如那飄渺游離的情感顯得如此的不真實。
肖堯靜靜地坐在病床前,仔細端詳著這個沉睡千年的女子。對,沉睡千年,顏洄就像積澱了千年的宋詞一樣,清雅沈韻,淺香彌漫。
秒針一步步地游走在表盤之間,而屬于顏洄和他的時間也在流失。此時的肖堯沒有怨恨,沒有急切,有的只是默默的等待,等待著一個名叫顏洄的女子醒來,淺淺地喚他一聲「肖堯」。
在來之前,有人對他說,肖堯,你若沒有理清你和顏顏之間的感情,這趟貴州之行不去也罷。
他來了,只是帶著尚未理清的情感來了。
當他還在思量如何面對顏洄時,她已經在斜陽的余暉中幽幽地醒來。
「肖堯,你來了!」熟悉的口吻,清風拂過的語調,只是臉上綻放的笑容卻是如此的不和諧。
蒼白的臉上極盡所有去開出一朵最為絢爛的花,大大的笑容讓人擔心是這個孱弱的身體所不能負荷的,肖堯怔怔的看著眼前更為清瘦的女子,沉浸在這幾日掩埋下的痛苦里。
當時許薔告訴他說顏洄病了,是很嚴重的病。他還笑著說,薔薔你別開玩笑了,一點也不好玩。昨天,他還和顏洄還通電話了呢!她告訴他她很好,叫他們別擔心。
是的,顏顏體質弱,愛生病,所以當薔薔說顏顏生病了,他還以為是小女孩想好姐妹了,所以牽掛著她而亂說的。
沒想到顏顏真的病了,而且是胃癌晚期。
那一刻,他的思維不能跳躍,什麼叫胃癌晚期,這是他恢復意識後的第一句話。
許薔說,肖堯你去看看她吧。
所以他來了,只是並未實踐了對薔薔的承諾,帶著一身迷茫只身來到了顏顏的身邊。
「肖堯,你別這樣好嗎?」顏洄伸出雙手握著肖堯骨節分明的大手,紅潤與蒼白此時是如此的鮮明,曾經,顏洄的手也若書中所說宛若柔荑,令許薔嫉妒的要命。
而如今在病痛的折磨下,歷經滄海桑田的變遷,柔女敕的雙手也變得瘦骨嶙峋,只是病態十足的雙手還帶著宋詞中繾綣未知的秀氣。
肖堯突然想起許薔的話,她說,顏洄是一個宿命,是一束罌粟。
只是在廣闊的天地間任時間在流轉,在茫茫人海之中,這樣的她並不起眼。不知是誰偷換了流年,轉身卻現,一身病懨的她,正如那枝頭綻放的妖冶……
肖堯陪她走到了最後,陪她看夕陽落山,陪她瘋狂奔跑在無垠的夜空下,陪她數天上的星星,陪她做了本是青春年少時應做的看似一件件幼稚的小事,只因她說,肖堯,我也想浪漫一回幼稚一下。
是啊,曾幾何時,顏洄對他提過要求,一直以來撒嬌都是薔薔的專利。他們早已忘卻,安靜冷淡的顏洄也有一顆少女純真的心。
所以這次肖堯用盡了生命的全部去陪她。
而在這段時間里,許薔也一直沒有出現。
最終還是走到了這一天,肖堯親手為青春的迷惘畫上了句號。
顏洄走了,一如她來到肖堯的生命里,沒有任何痕跡,靜靜的午後還氤氳著睡夢的甜蜜。
許薔趕到的時候,看見的是肖堯死死的抓住顏洄的手,一點一點地靜靜地感知著她的溫度,想要抓住流失的體溫,最終卻變成了緬懷她的氣息。
肖堯的安靜讓許薔感到害怕,從未有過的害怕。他那嘴角的微笑也一度失去了溫度,有時讓人產生幻覺,似蒙娜麗莎的再現,飄渺不定,此刻,她讀不懂他。
許薔默默然離開,一個人走在街上。雨滴越落越密,打濕了她的雙肩還有頭。
她攤開雙手,任雨滴砸在手心里,密集的雨水怎麼也洗不淨心里的憂傷。她一個人躲在屋檐下,等待著雨停,能再也不會喜歡上下雨的天氣。
看著自己的左側,那個位子永遠的空出來了,她的右肩再也不會在雨天獨獨地被雨打濕了,「顏顏,又下雨了。」
是啊,顏恛再也不會拿著傘在雨中等她,喚她,接她。
這世間誰還會為她撐傘,在下雨天共撐一把小紅傘,笑笑談談間,任雨水濕了她的左肩你的右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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