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不清是被雨還是淚沖洗得蒼白透明的一張臉卻發生了變化,原本平白無光的一層面頰像雪一樣在雨里融化褪去,露出一張同樣蒼白虛弱卻截然不同的臉,怎麼樣形容不出來,但可以肯定,沐容琛如果看見的是這張臉,一定會改變主意。
又是一陣「沙沙????」聲,遠遠地有人飄然而至。原本淺雲的袍子被血水污染,看不出原色,但只有胸前被沾染的那一片殷紅是屬于他的。那塊繡著晶蓮花的地方最為明顯。
「鳶兒!」。一見是夢鳶,歐陽無期澄亮的雙眸瞬間化為血紅,他沒想到,還是來晚了。他的鳶兒,還是受了傷害!
「啪」一聲,他的拳頭錘在一顆柳樹上,碗口粗的樹被生生砸斷,正如他此刻滿腔的恨意,西宮,沐容琛,蕭蘅逸,很好,他歐陽無期記住了。
輕輕抱起夢鳶,他的身影離開原地,飛向滴翠亭。
身後悄悄跟著的一凡別有深意地看了一眼兩人,又看了這里淌成的血泊,也離開原地。
滴翠亭,
水碧一見夢鳶這個樣子,當即哭得昏死過去,歐陽無期沒有再管,只是將夢鳶抱進里室,那里方便他查看傷勢。
空氣中彌漫著一股似有似無的香氣,青色絲簾將銀燈盞的光調成柔色。漢白玉的地板和夜明珠的光相輝映,映照著室里一對美得讓人忘記呼吸的面孔。歐陽無期七彩的念力光芒閃爍著,源源不斷地輸進夢鳶體內。她心口的傷在一寸寸愈合,露出了原本瑩白如雪的肌膚。絕美無倫的面色還是痛苦,是心痛吧,這該是永不能忘的傷。
念力的光芒一點點弱下去,終于,歐陽無期支持不住,一口黑血吐出,再次染紅了胸口的那朵蓮花。剛才的與西宮交戰他用了念力,元氣大傷。再生之術根本無法運行,可鳶兒的氣息越來越微弱,即使是輸入念力也不管用。怎麼辦?他第一次有這種無助的感覺。
「她受的是情傷,傷口在心,療外傷根本沒用」。廖遠的一聲傳來,現于眼前的是一襲粉衫的凌波。
「凌波姨娘?」見眼前這人,歐陽無期一喜,凌波是仙,又是鳶兒的師傅,應該會有辦法救她。
「唉」。凌波默嘆一聲「我這傻丫頭,當年百花給她的是天下第一的容貌,素問給她的是過目不忘的才識,瀲淑給她的是世上罕見的練武體質,可我給她的最純潔的情感卻害了她,她不該愛沐容琛,可她心中只要認定了一個人就不會改!」。
「如果你給她解開封印呢?」想到這里,歐陽無期眼前閃過一道光,法力也許可以保她不死。
卻又看見凌波搖頭︰「她的容貌都恢復了,說明封印早解了。至于法力,她和別的仙不同,鳶兒沒經過修煉,即使法力高強也難駕馭,這次,是上天注定了給她的劫」。
「那我們救不了她了?」歐陽無期愛戀的雙眸化為痛楚。
「也不絕對是這樣,我只能治好你的傷,剩下的就靠你了,如果那一天她忘不了沐容琛,那???」
停留片刻,凌波的身影如煙般消失。
又剩下歐陽無期一人看著夢鳶。
鳶兒,如果可以,拿我的命來換你忘卻可好?
已經入夜,而此刻的雨絲毫沒有要減的趨勢,而沐府書房,
沐容琛心煩意亂地送走了沈夢 ,卻接到了一個更讓他氣結的消息。無蹊宮的人使了調虎離山之計,一邊在正面趁他不備之時伏擊,另一邊他的數千暗衛都被殺害,損失慘重。
正下著大雨,他不能貿然出擊,這口氣憋悶在心里好不難受。
「啪」一聲,眼前的檀木幾案被千葉煙波掌震成粉末。冷冷的面孔下是他洶涌的怒意。不覺,此刻他竟想起了夢鳶。
為什麼?那些絕情的話他說來心痛?真的要對她這麼殘忍?還有她受的傷怎麼樣了?
心更加亂了。
「少主」。清風冒雨闖進來「沈二小姐不見了」。
「去哪了?」沐容琛挑起眉尖。
「屬下也不知道,要不要去找找?」他擔心沈小姐受傷再出去會有危險。
「不必,下去吧」。他揮了揮手。強迫自己想,以後再無關系的人不必如此操心
「?是?」
可是夢鳶眼中的那汪秋水和那脆弱易碎的笑一直徘徊在眼前不去,直至他瘋狂。揉了揉太陽穴,沐容琛再一掌拍在牆上,房間幾欲崩塌。
心亂如麻,不禁怒吼︰「沈夢鳶,我這輩子都不會娶你!也絕不可能喜歡你!」
紫宸殿,
蕭蘅逸听完一凡匯報千丈崖和滴翠亭的情況,倒沒有多大反應,只是眸子里終于勾畫出來了輕松,東宮和西宮,東宮和沐容琛,西宮和沐容琛,呵,這梁子似乎結大了,至少,他這一陣不必太忙了。
「主子,夢鳶小姐受了重傷」。一凡說這時,一臉的憤恨。
「重傷?」蕭蘅逸眼底的輕松頓消。
「是,被匕首直插胸口,是為沐容琛擋的,要不要派人替夢鳶小姐教訓一下?」
「不必,世上有兩種至苦是得不到和已失去,沐容琛已經失了夢鳶的心,以後也不可能再得到,他的痛苦,自有天來報應。你只管準備好藥,我去看她」。這話他說的看不出任何情緒。
「啪啪啪」「說得真好,可是,我問一聲你呢?」。房梁上一個幽幽的女聲傳來,三分揶揄,六分質問,還有一分吃飽了撐的。她接著問︰「你敢說你不喜歡夢鳶?」
「下來!」蕭蘅逸沒去回答她的問題,他觀察她很久了,也知道她是誰,可是現在,他被這個問題問住了,他對夢鳶到底屬于什麼情感?剛見面時他把夢鳶誤認為了玉塵萱,只有合作的關系。後來,她喜歡上了沐容琛,便為自己所利用,不負所望,無蹊兩宮,沐家,因為這個女人而僵持不下。他該慶幸,自己所設計的這一切都成功了,前行之路也少了些障礙,可是她受傷了,而自己並不快樂。這是,喜歡?他喜歡上了夢鳶,可這是在什麼時候呢?是第一次見面時被她的天人之貌所驚?他們交手時她偷走了象征太子妃地位的無花?還是她在雲安寺淋雨痛苦的場面?還有他們下第一盤棋是她的睿智????他承認他的控制力很強,可現在洪水般的感情沖破理智的閥門陣陣涌來,他也來越肯定自己心中的答案。
「夢鳶???」他輕輕呢喃著她的名字,眼底溫柔盡現。他一直在算計著,從來不會失手,可是這一次,他算漏了一樣,他的心。這段埋的太深的感情如果不被慕容開陽點破他永遠也不會發現。
「有答案了?」慕容開陽明知故問,從梁上輕巧跳下,娟麗的身形故意踱著老成的步子。「據本宮的探子講,她現在在滴翠亭,不過我那大外甥歐陽無期好像也在。
「一凡,走」他是個穩重的男人,卻因為夢鳶變得沖動。他要去救她,去告訴她一些不得不說的話。
「你確定?」慕容開陽挑眉「如果你現在過去,說不定會招人懷疑,甚至滿盤失算,說不定一切都回到了原點,你這麼辛苦算計,不是白費?況且,現在下著暴雨。」
「當然」。蕭蘅逸只要知道自己的心,就很理智。他寧願回到原點,也不會留下「贏了天下輸了她」的機會。
決絕的身影足尖輕點,消失在原地。似他堅定了的心
而慕容開陽在原地意味深長得笑了,絢麗璀璨。
「有時候太能算計了也不一定是好事,希望他還趕得上吧,就算是我對這個大佷子的祝福」。
肩上的黑鷹一陣附和。
「唉,有時候愛埋得太深了,連他自己都忘了心的方向了」。
黑鷹接著點頭。
「我說的精闢不?」
黑鷹再點頭。
「嗯,很好,這麼精闢的話,可惜隨風就散了,這樣吧,你飛回去找史官把這話記下來,我還等著千古流芳呢,快」。慕容開陽很有興致的拍了一下黑鷹**,催促它飛走。
黑鷹這叫一汗,形象,主人,您要注意形象,小皇子不在身邊,您這自戀的毛病又犯了吧。沒辦法,誰叫她是主人,只得不情願地撲騰兩下翅膀,溶進那漆黑的夜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