昭陽殿,
侍衛們早就退了下去,陪伴著那一抹孤傲的身影的只有通明的燈火和冰涼的漢白玉欄桿。
栩栩如生的雙龍戲珠雕刻映在地上,那麼的諷刺。
慕容瑯軒跪在那里,雙膝不知何時沒了知覺,也不知何時鮮血又一次染紅了地板。他的唇角依舊掛著笑,笑給別人,也笑給自己。
「可曾後悔?」
夢鳶披一件冬衣凌散亂著頭發就走了過來,直接跪在了慕容瑯軒旁邊。雙眸緊緊閉起,看樣子被睡魘折磨得不輕。
蛟龍浮雕凹凸不平的紋面硌痛了一雙縴細的腿。絲絲寒陰氣息穿過裹身的冬衣,滲進她的骨血里去。
然而此刻,天地真正的靜了。
他搖頭。「如果後悔我現在就不該在這兒了,你又為什麼跪在這兒?」
「思考」。
「?????」
跪著思考?
「我和夢雲阡很像嗎?」她沒睜開眼楮,跪在那里,很虔誠。這的確是她第一次下跪,沒跪過天跪過地,這次就當給自己跪下吧。
「其實,萱兒才是和阡姑姑容貌最像的那個人,可是再像的容貌,終究缺失了那份靈動。看著不過一幅形似的畫罷了。而你不同,恰恰擁有那份靈動,天差地別的容貌都能讓人想起是她來」。
「她是個怎樣的人?」
「一個很美,很溫柔的女人。她就像是全天下人的寵兒,讓人見了一眼一輩子都忘不掉,就像你一樣」。慕容瑯軒忘不了第一次見夢雲阡時的樣子。
嫣然的笑,勾起一對淺淺梨渦,靈動的眸,刻畫向人心的最深處。
「軒兒吧,叫我阡姑姑就好。這是翊,他比你大,叫翊哥哥」。天籟般的美聲迷了人的心神。
她的縴手牽起一個和自己差不多年紀的小男孩,也是和她相似的天人容貌,也是兩個淺淺梨渦,雙手環胸,不苟言笑的稚女敕模樣禍害了不知多少宮女丫鬟。
「翊哥哥」。小瑯軒禮貌的伸出了手
「你好,玉朔國的軒弟弟」他的邪魅一笑迷倒了三千佳麗,簡直比他爹還厲害。
那年,四歲的蕭翊傾雲公子的名聲傳遍了天下,同樣的還有流月蕭蘅逸,醉凌沐容琛,以及映玉慕容瑯軒。
那個時候,該是他們心性最純真的時刻吧,沒有那麼多陰謀詭計,更沒那麼多勾心斗角。
想起從前,嘴角不自覺勾起一抹上弦月般溫暖的笑。
夢鳶閉著眼楮都能感覺得到周圍溫度的變化。「我好像理解你為什麼拼死不要皇位了」。
那個位置,太冷,太寒,沾了太多無辜人的血。坐上它,要犧牲的太多。
「那我應該謝謝你我能從漩渦里走出來,去追尋屬于自己的天下」。
「其實只是當局者迷罷了,我自己不也深陷進一個局里了嗎?」
「所以,你跪在這里的目的只是想讓我這個旁觀者幫你看透?」
「知我者,慕容瑯軒」。夢鳶給了一記贊賞的眼光。
「好,我能盡力」。慕容瑯軒不想說他也陷進了一個名字叫夢鳶的局,而且不能自拔。
「我問你一個問題」。
「不知道」。話還沒說完就被夢鳶打斷了。
「你知道我要問什麼?」慕容瑯軒詫異地看著她。
「不好意思,習慣了。你問」。她以為,他要問的是「你還愛他嗎?」
沒想到他問了一句「你為什麼愛他?」
一句話把夢鳶問蒙了。「為什麼?」
對呀,為什麼呢?沐容琛的家族勢力?他的卓爾不凡?他的翩翩容貌?因為他是翎哥哥?
她竟想不出原因來。她堅定了十六年的愛念,現在竟動搖了,這不是太可笑了嗎?
遠處傳來打更的聲音,子時了。
「你現在想不明白可以回去再想,別來問我,記住,答案永遠在你那里」。慕容瑯軒看她一臉的糾結樣子,心里松了不少氣。他希望她走出來,去找一個她真正愛的人,值得她愛的人。
這樣,他會為她祝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