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日後,祁謝二人憑著邵恆的舉薦進了邵家莊,成了莊里少有的不做事的門客。
「小蓮,小蓮!」
魚塘園里,大老遠就听到邵恆的叫喚聲。自從祁蓮進莊後,邵恆找他聊了幾句,發覺這人不僅脾氣溫和,學識也是一等一的,便找他找得更勤快了。
祁蓮放下擺放魚餌的瓷盒,抬眼,面色如沐春風地看他。他性情還是和五十年後的他一樣,喜歡給人另起小名。
「你上次擺的無極陣,我解出來了!」邵恆笑容大大地拿出一堆圖紙。
祁蓮細細看過,不由感嘆他天資聰穎。這陣圖他解開花的時間可比他長多了。
「小蓮,你那還有這等好玩的陣法嗎?」邵恆對解陣來了勁,兩眼發光地看著他。
「有,只不過要時間。要不我明日再給你一些圖紙。」祁蓮笑道。
邵恆樂得直點頭。腦袋環視一圈後又說︰「謝美人呢?怎麼沒看見她?」
「她啊,估計被你大哥拉去練劍了。」祁蓮淡淡說。
邵恆眉一皺︰「大哥這是怎麼了,天天就知道練劍,以前都沒見他對劍這麼瘋魔的!還害得你和謝美人一天都不能好好相處一會兒。」如果不是見自家大哥練劍時的瘋勁,他都擔心大哥是不是對人家姑娘有意思。
「沒事,如果旋兒能幫到盟主什麼忙,想必她也是樂意的。」祁蓮不介意道。
邵恆搖搖頭,不贊同他的態度︰「我和櫻兒就不同,恨不得天天膩在一起。不過她最近要回一趟百花鎮,不知道什麼時候能見到她。」他表情開始沮喪。
「她回百花鎮,你也可以跟著去,為何一定要在這兒等她?」祁蓮好笑道。
「對啊!」他拍拍腦袋,「我可以跟著她去啊!嗯!以後守櫻到哪兒我就到哪兒,叫不怕見不著面了!」兩腿一蹬,起身就走,「小蓮,我去找她了!」
看著他風風火火的樣子,祁蓮無奈一笑,眼底閃過一絲羨慕。
「守櫻要回百花鎮?」剛好謝初旋練劍回來。
「嗯。」祁蓮輕應,「累了吧?喝口茶。」熟練地沏了一杯茶。
謝初旋淺呷一口,茶味清醇,帶著淡淡的香氣,應是加了花瓣。
「盟主哪兒怎麼樣了?」祁蓮問。
斜飛的眉一凝,謝初旋道︰「你說的沒錯,邵冰肯讓扶禪與守櫻交好處處透著古怪。以我這幾日與他相處,他應該是一個心高氣傲的人。那天在清風台上,他那樣被守櫻戲耍,定然心底恨透了守櫻,又怎麼會讓親弟弟與之親近。他的目的估計也是為了浮屠里的寶物。」
「你說的有七分對了,剩下的三分我從這幾天在邵家莊下人口中打听到,邵冰與邵恆之父,曾于二十年前行走江湖時,自視武功甚高,和一群好友相赴浮屠林探險。可惜一群人無一生還,至今尸骨也未找到。」拾了一把魚餌,細細撒入魚塘中。
「你是說他是為了找他父親的尸骨?」
「邵冰一向對一手養大他的母親孝敬,而他母親臨終前最大的遺憾是不能與夫君合葬。身為子女的邵冰即使冒再大的風險也是要尋回父親的尸骨。」
水中的魚掙相聚集在一處,魚尾呼呼擺動,濺起一片細浪。
「問一下,你們知道邵恆在哪里嗎?」稚女敕怯怯的聲音。一十一二歲的小男孩站在魚塘的另一邊,緩緩走來。綠色覆精細花紋的窄口衣裳一晃一晃的,只是帶了不少的灰。
祁蓮與謝初旋微微一頓,身體都不由地僵了僵。
「你找他有事嗎?」祁蓮右手覆在左手上。
「殺了他。」小男孩茫茫然的大眼楮轉了轉,很是奇怪。
「為什麼?」
「他奪走了櫻姐姐。櫻姐姐都好幾天沒來看我了,把我一個人丟在浮屠林里,沒人陪我,浮竹很無聊。浮竹不想一個人待在那里,浮竹就逃了出來,可櫻姐姐生氣了,不肯見我。」浮竹黯然地地下頭。
「她為什麼生氣?」祁蓮把語氣放輕放柔。
浮竹絞了絞手指︰「好像浮竹做了錯事,把浮屠的結界毀了。」
祁蓮一驚。怪不得守櫻急急要回百花鎮。結界一破,浮屠林就失去了防護,跟一般林子沒什麼兩樣,誰都能輕易進出。
與謝初旋對視一眼,然後道︰「我們不殺恆公子,我們帶你去找你的櫻姐姐,你的櫻姐姐一定會見你的。」
浮竹殷紅的唇笑開,一副天真稚氣。只是兩眼依然沒有焦距,少了幾分靈氣。
一絲異色在謝初旋眼底閃過。
「你的眼楮?」
浮竹一愣,神色黯淡︰「我生來就看不見。」隨即又一笑,「不過沒關系,櫻姐姐喜歡我看不見。她說只有我看不見,我才不會輕易離開她。」
二人神色各異。祁蓮終是不明所以一嘆。
敏感如浮竹,他臉色忽然冷了下來,精致可愛的小臉如覆薄冰,透著小孩難有的陰寒戾氣︰「你們為什麼嘆氣?在可憐我是一個瞎子?」
祁蓮緩緩走過去,一步一步靠近他,帶著少有的溫和之氣。浮竹明顯僵了僵,步履一退又止住,抬眼直直「看」向他。
「你要干什麼?」
祁蓮一笑,伸出的手一下握住他的手︰「我帶你去找你的櫻姐姐。」
「我自己能走!不用你帶!」手一掙卻沒甩開他的手。
「看不見就承認,你這一路也沒摔多少跤吧?」他指了指他身上的灰,「其實看不見這也沒什麼不好的。你看,看不見就有理由叫別人多關心你一點兒;看不見就有理由可以多一份任性;看不見就會更珍惜別人對你的好。」
「我不要別人的好,我只要櫻姐姐。除了她,別人都只怕我。」
「總會還有人願意疼你。走吧!」拉著他又回頭滿眼笑意地看著謝初旋,手也緩緩向她伸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