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璟說到此,指著始源君,用冷酷的語調命令道︰「君命召,不俟駕;君賜死,不敢違。你生死存亡,皆在朕掌握之中。限你明日回話。如若不從,以忤旨之罪送法司正法;如若從命,便赦你歸國,你將夫人進貢宮闈!」
聖言一出,李璟的輦御碾經始源君跟前,隆隆穿過我的眼簾,浩浩蕩蕩揚長而去。
四周死寂下來,年輕俊美的精壯男子,跪在原地久久不起。他一動也未動,看不到他的神情,寬闊的脊背僵硬著,好似有寒冰凍結住了他,令人絕望。
注視著他的背影,我的心底如同著了火,同情、憐憫、悲哀,不同的情緒混雜在一起,幾乎被淹沒。
大頭陳紅須顫動,生氣道︰「李璟既是萬乘之尊,言語不及一個十來歲的孩子。既恐天下百姓傳言聖上無道,又只取近時之樂,沉湎酒色。此乃敗亡之象,南唐氣數將盡了!」
始源君被軟禁在宮中。
我萬萬沒想到,自己的這個夜,是在皇宮里度過的。
站在閣樓放眼望去,周圍亭台樓閣攏在茫茫夜色中。隨著二更漏滴,巡夜御林軍的宮燈穿梭不息,一盞盞仿佛盯著我們的眼,閃著碧綠的幽光含著詭異。我本就心緒不寧,偏偏遠處絲竹歌舞的聲音越演越烈,如針扎般刺入我的雙耳。
姬賢,這個時候,我離你那麼近,又好像那麼遠。你究竟在哪里?你看得到我嗎?
常山打著哈氣過來,苦著臉道︰「這皇宮,比冰窖還冷。主子連茶都喝不下,熬紅了眼,**難眠啊。」
我朝內室張望了一下,里面只燃了一支蠟燭,光暈漫漫,影影綽綽看見始源君孤寂的身影。便擔心道︰「明日一早,始源君會答應嗎?」
常山尚在憤懣之下,竟不思維,便說︰「李璟無道昏君,輕賢重色,害我主人。若是送夫人進宮,主人必遭天下人恥笑;若不將夫人進貢,昏君必興問罪之師。」
「那我們呢?」我問。
「問得夠傻。」常山翻白眼,抬手朝頸脖做了個橫刀一抹的動作,「你冒充使喚丫頭進來,自然也逃不掉。可憐你連福都未享,便成冤死鬼了。「
我驚出一身冷汗。
趁常山進內室,我偷偷下了樓。穿過月牙門洞,柳蔭一帶便是前院,我放慢了腳步。刻畫銅皮的院門反鎖著,此處寂靜無人,屋檐下的琉璃宮燈已燃半燼,映著周圍朦朦朧朧。
我掏出了銀盞。
倏地,後面伸過來一只巨爪,將銀盞奪去。
我陡然一驚,這才發現大頭陳不知何時跟在後面,臉上掛著頑劣的笑。
「你怎麼又來了?」我感覺頭疼,想搶回銀盞,「我想知道我的夫君現在在哪里?」
大頭陳飛速將銀盞藏入兜內,鼻子嗅了嗅,道︰「你沒發現這皇宮上空悲風颯颯,一團怪霧?要是此處銀光閃閃,被妖魔發現,定將銀盞拿去。」
我白了他一眼,不以為然道︰「休要嚇唬我,我才不怕呢。姬賢在此地,我倒覺得滿空中有無限瑞靄,直沖雲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