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睡夢中猛然驚醒,陽光透過窗戶灑滿一地,屋內不見大頭陳身影。
幾時了?
不自禁地,想起昨夜姬賢站在月下淒惶的身姿,就一個寒戰披衣而起。我推門而出,幾乎是驚慌地跑向前院,單鞋被晨露打濕也渾不知覺。
姬賢也不見了。
我直直往軒屋奔,正穿過花牆,迎面常山匆匆過來,見到我就尖著喉嚨喊︰「你怎麼才起來?夫人快起程了!」
「夫人那里可有異常情況?」我急問。
「哪有異常不異常的?快要離開始源國,夫人哭著呢。」
我回過神,狂跳的心總算平捺下來。差點忘記大頭陳是神仙,一定是他天亮前將姬賢帶出行宮了。
隨常山進ru軒屋,紫蘇已經俏生生地站在落地銅鏡前,一身襲地的錦繡華服,烏雲疊鬢,妝容耀目,好似九天仙女下瑤池。只是神情呆滯,眼底難掩傷感。始源君無聲地坐在榻椅上,手里攥著一枚鸞鳥玉簪,雙目微閉,說不出的落寞。
我的目光停留在紫蘇如畫的臉上,有了些許的恍惚。今天的紫蘇比昨天更美,整個夜里與始源君傷離別,心中可否想到過姬賢,可曾留意他駐足了**?
紫蘇在那里怔了半晌,並未留意我的到來,只長長一吁,道︰「煩請君王為我插上玉簪吧。」
始源君並未起身,手指越攥越緊,以致整個手都在顫抖。終于,「咯」的一聲,簪柄折斷在手內。那聲音如萬箭攢心,把屋里所有人的胸口都弄疼了。紫蘇一聲低咽,掩面哭道︰「既如此,你我情分已斷,只求上天庇佑始源國強盛,永保天命!」
始源君胸口急劇起伏,精致的眉端扭曲著,眸子里有熊熊火焰在燃燒,燃燒。他壓抑不住地大吼一聲,將玉簪狠狠地摔在了地上。
窗外鐵馬錚錚,起程的號角在吹響。
我驚醒過來,異常冷靜的,從梳妝盒里取了一枚極艷的花釵,插在紫蘇烏亮的雲鬢間。
紫蘇這才無聲地望了我一眼,轉過身,緩緩出了軒屋。
行宮外,兩桿旗幡獵獵作響,人馬氈車整裝備齊。又听得鴉啼淒切婉轉,左右侍婢怎生割舍,隨同始源君一起含淚送別。
我卻莫名緊張,總感覺到姬賢就在附近。正忐忑不安間,柳蔭陣下閃出一個人的身影,那人高聲叫著,不顧一切地攔在了路中央。
「紫蘇!不要走!」
果然是姬賢。正如我所料想的,**的寒露侵襲並未折垮他,這樣放紫蘇走,他怎會甘心?
大頭陳罵罵咧咧地跟在後面,使勁去拽他,卻怎麼都拉不動他。
紫蘇正要彎身上車,听到聲音,她抬起了頭,並不說話。始源君看著姬賢,面色一凝,隨即喝問︰「何人在大聲喧嘩?」
姬賢已經近到氈車前,眼巴巴地盯著紫蘇,聲音已然嘶啞︰「紫蘇,即使要去侍候那個狗皇帝,你也該認認我!讓我把事情說清楚,我是姬賢,千辛萬苦尋找你的姬賢!」
大頭陳還在拽拉他,呼哧呼哧喘著氣,朝我叫︰「傻丫頭,我管不住他!他騙我要回去,又自個兒躲在這兒了!」
事發突然,始源君見狀自是氣惱,喝令常山等人︰「行宮禁地,怎有外人?如此不懂禮數,將他們綁了,轟了出去!」
眼見常山率眾一擁而上,我跺腳,只好如實告知︰「他就是姬賢,我要找的夫君。」
始源君一愣,疑惑地看著紫蘇,又轉向姬賢,道︰「既是傻妹的夫君,為何口口聲聲叫‘紫蘇’?誰是紫蘇?」
姬賢不想始源君如此問,只顧指著紫蘇,叫嚷著︰「紫蘇,你告訴他們,你和我青梅竹馬十幾年,我們之間許過海誓山盟的!」
我的心猛然一抽,狠狠地吸了一口氣,扭過臉去。
這時候,始終垂眸不語的紫蘇,對著姬賢緩緩開口道︰「我告訴過你,我是紫菀,兩年前我已經嫁給了始源君。紫蘇,她是我的孿生妹妹。」
話語一出,仿佛晴天一聲驚雷,把所有的人都震懵了。剛才的嘈雜聲頓然消失,姬賢眯起眼楮,似乎還不敢相信,連說話都有點結舌︰「你說的……可是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