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靜冷笑一聲,兀自吃著葡萄。
她今天避開耳目特意穿了一身男裝出門,就是為了親眼瞧一瞧事情的真實性。
杜淇原本來淮水閣還不是這麼頻繁,還是她借了定遠侯府的關系,打探到杜淇喜歡的女子類型,又私下里給了凌音一筆銀子,而凌音的演技也極為不錯,雖然說不上死心塌地,可杜淇來凌音這里的時間明顯在增長。
薛靜又捏起一顆暗紫葡萄,卻沒有放入口中,只是幽幽看著,從眼底漸漸流露出陰毒怨恨地冷光來。
淮水閣是四面回廊式布局,杜淇和薛靜在一方長廊的包廂里。
而他們對面樓上的走廊上,一個青衣少年郎長身玉立,俊若修竹,黑發如瀑,膚白如玉,他握著一把玉墜折扇微微抬高不經意般半遮住面容,好幾個路過的姑娘走了老遠都忍不住扭頭繼續看。
他身後,站著一個面紗遮容的丫鬟,微微擰著眉頭,看似十分不悅。
而秋月確實是在不高興。
雖說因為薛儀救了他們兄妹倆,他們才會替薛儀做事。
可現在,哪怕薛儀再不好,薛儀都是他們的主子,杜淇有什麼資格嫌棄她?再者,他這樣喜愛尋花問柳的男子哪里配得上薛儀?
而薛儀,她倒沒有太多介意。
如果說這門親事不會對當前時局造成影響,亦不會干擾到她的動作並且沒有任何外在威脅因素,應下了也無妨。
可這麼容易就進了別人的圈套,她心里還是有些不痛快。
再者——
在秋獵時她給吳氏母女制造了那麼大的麻煩,他們不想辦法避嫌安生,反而上趕著尋人晦氣。
既然這樣,大家的立場對立從一開始就心照不宣,如今她也不必再遮遮掩掩了。
一個端著托盤的小廝經到此處,見到薛儀二人簡單的行了個禮。
薛儀淡淡瞥了他一眼,順手拿了托盤上一個茶杯,在手上掂了掂,若有所思地看向薛靜所在的包廂。
小廝得罪不起這些貴客,拿了個茶杯而已,他也不好說什麼,便自顧自地端著托盤離開了。
薛儀不知想到了什麼,唇角牽起一抹狡黠的笑意,側了身子將茶杯遞給秋月,正想說什麼——
「薛公子。」一個青年緩步走了過來,臉上的笑容簡直能用燦爛生花來形容,看著薛儀的眸光更是意味深長,一身剪裁合身的深藍色素面錦鍛袍子襯得他膚色白皙,身材頎長。
啪——
薛儀合上手中的折扇,看向這抹逐漸靠近的修長身影,眼里寒光微閃,片刻,揚起一抹恬淡的笑容︰「原來是許大公子,真是巧。」
「的確巧。」許越點點頭,笑容不羈,一副風流倜儻公子哥兒的模樣走過來道,「本是過來見見故友,沒想到能遇上薛小姐。」
頓了頓,他又道,「不過這里似乎不太適合薛小姐來,不知薛小姐到這等風月之所來可有什麼要事?」
他左一個薛小姐,右一個薛小姐,毫不避諱,聲音也沒有絲毫放低,好幾個過路人听見聲音都忍不住往這邊看,秋月頓時心生怒意,眼中寒光乍現,冷著臉瞪著許越。
薛儀挑了挑眉,這廝臉皮真是越來越厚了,開門見山就想探她的底。
她似笑非笑地看過去道︰「許大公子成親有四年了罷?」
許越怔了怔,緩緩斂了笑容,卻是繼續溫溫和和地道︰「薛小姐,在下沒有別的意思,只是你一個深閣閨秀,來這里到底是不太好的。」
秋月簡直怒火中燒,對方總是揪住薛儀女兒家的身份不放,實在惱人!
薛儀看著許越,譏誚地道︰「許大公子這麼閑還是好好關心關心自己罷。許大人成親也有三年了,好歹有個一妻半妾的,卻下不出蛋,莫不是許大人自己不行罷?」
許越成親有三年多了,有一個正妻,一個通房丫頭,卻一直無所出。
許夫人是急得頭發都白了,整天嚷嚷著要納妾,奈何許越夫妻倆感情甚篤,軟硬不吃,許夫人雖然不高興大媳婦兒這麼不通情理,卻也不想讓母子關系僵化,只得讓步做出了五年之約。
這件事在京都很是鬧熱了一陣子。
而男人最忌諱別人說他不行,可薛儀說話這般毫無顧忌,倒讓許越惱得臉紅了紅,余光瞄到薛儀似笑非笑的表情,又暗自提了口氣,緩和了情緒道︰「薛小姐,在下沒有別的意思。」
頓了頓,他把目光放到對面樓下的包間,不知想到了什麼,終究是把薛儀的嘲笑拋到了腦後,輕笑一聲︰「听說薛侍郎已經給薛小姐議了親了?」
薛儀目光在許越身上停了停,微微眯了眯眼——
看樣子許越真正想探听的是她對婚事的態度。
又或者說,他想探听的是她的事,真是奇了怪了。
從始至終她都沒有壞過許越身後人的事,對方忽然對她有了興致是絕對不合邏輯的。
還是說此番接近純粹是為了打發時間?
這麼想著,她卻是莞爾一笑︰「正是。」
卻是不打算接著這個話題了。
許越只是意味不明的微笑︰「薛小姐,秋獵時……」
「我們來玩個游戲罷。」薛儀冷不丁地打斷他。
許越一愣——
說到底,他實在有些捉模不清薛儀的想法,與其自己在心里猜測,還不如直接挑開問清楚。
可薛儀總是顧左右而言他。
薛儀可不顧及他的想法,歪著腦袋露出一個笑容道︰「咱們來做個游戲,輪流提問,對方只能回答-是-、-不是-、和-不能回答-,如何?」
許越笑容頓了頓,眼神一凝——
光是听著三個回答,便可知道,這將是個陷阱重重的游戲!
但對方既發出邀請,豈有不應之理?
他渾然不在意道︰「可以。」
薛儀微微抬了抬下巴,勾起一個漫不經心地笑容道︰「許公子是安王殿下的人?」
許越怔了怔,眸光晦暗不明——
這果然是陷阱重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