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著一陣兵荒馬亂。
女子的說話聲和孩子的哭聲夾雜到一塊,還有其他人安撫的聲音。
薛儀顰眉,方才那聲極其洪亮的聲音,她听出來了,是薛兆德。
這顯而易見是在罵薛澤。
薛儀莫名的心里騰起一股怒火,燒得她心肝生疼。
小廝亦是一愣,隨即有些尷尬地回頭想向薛儀說道幾句,誰知對方原本溫柔的俏臉滿含冰冷,目不斜視從他身邊疾步走了過去。
小廝更為呆愣,秋月微笑著走到跟前道︰「大人,我家小姐護弟心切,走得急了點。」說著,將事先準備好的銀帶掏出來,袖子遮掩住不動聲色塞到小廝手中,又笑道,「辛苦大人了。」
小廝呆呆地沒回過神,可那沉甸甸的重量騙不了人,握著那錢袋像握著什麼燙手的東西,手下意識一縮,一袋銀子啪地掉到地上。
清脆,不太悅耳。
秋月臉色陡然一沉,暗道不妙,薛儀的意思多少打點打點,哪怕幫不上忙,做個人情也是可以的。
誰知國子監的家伙都這麼迂腐!
「呵——」男子低沉悅耳的嗓音愉悅的響起。
兩人齊齊一愣,秋月猛地回頭,只看見拐角處一片月牙白的衣衫一閃而逝,若不是這里有青色的石牆,她幾乎看不出來那是衣服。
小廝亦是臉色漲成豬肝色,慌忙撿起來,也不知道該遞給秋月還是該自己拿著,慌手慌腳站不住,磕磕巴巴道︰「小……小姐……」
方才男子那聲笑還縈繞著耳際,秋月有種被嘲笑的感覺,一時沒了耐心,冷冷瞥了小廝一眼,拂袖往薛儀方才走的方向而去。
小廝握著錢袋愣愣的站在原地,仿佛失了聰,良久,忽然有男子輕笑一聲︰「這是傻站著在看雪麼?」
聲音分外耳熟。
小廝轉過頭,頓時有如被雷劈了一般︰「太太太太……」
來人身姿頎長,著了一身玄色瓖邊寶藍撒花緞面高領袍,大冷的天沒有任何狐裘圍脖,金冠束發,發絲如綢緞,與白皙的肌膚形成鮮明對比,飛眉入鬢,一雙丹鳳眼狹長,黑色如墨瞳仁幽深似古井。
他身後跟著兩名眉眼凌厲的內監,讓人膽寒不已。
唇角柔和可親的笑容讓小廝猛地驚醒一般︰「太……!」
「噓。」來人將如玉的食指放到紅唇邊,笑容雅致,「不要驚動里面的人,我就站在門口看看。」
小廝頓時冷汗順著額頭流了下來。
里面的情景太過沖撞這位爺了啊!
而薛儀一踏進廳內,一個茶盞就摔碎在她身邊,茶水浸濕了她的裙擺。
薛儀抿了抿唇,牽起一抹明媚的笑容道︰「父親這是怎麼了?緣何發這麼大的火?」說著,淡定地邁過滿地殘渣,一面不動聲色迅速掃視了屋內的場景。
站在案幾邊上一臉書生之氣的中年男人僅從衣著便能判斷是國子監祭酒雷大人。
而他對面,除開穿著丫鬟服的兩個丫頭,坐在上首一臉男兒家甩手掌櫃模樣的中年男人是葉大人,此時他端著茶盞,正帶了幾分詫異地抬眸看過來。
而他面前站著一個儀容端莊華貴的中年美婦,正擋在一個十歲左右的小少年面前,那小少年被遮得嚴實,薛儀看不清楚模樣,而周身氣度倒是頗為符合「紈褲不化」的傳言。
而他們對面,薛兆德坐在椅子上,扶手旁的桌子上只余了一只孤零零的茶蓋。
而薛澤——
薛儀眸光倏地一冷。
薛澤像是被孤零零拋棄了一般,被薛兆德推到葉夫人面前。
除了眼角有些破,他面上幾乎毫無損傷,看似神色冷漠,也緊緊抿著唇卻昭示了他的情緒。
眾人只看著少女若閑庭散步邁著步子往里走,臉色掛著有如三月陽春的笑容,一時都忘了爭執。
薛兆德亦是一愣,隨即皺眉——
怎麼來的是薛儀?
正如薛儀所想,薛兆德認為女兒家拋頭露面是不太穩妥的。
老夫人是怎麼回事?
他立即沉聲道︰「儀兒,怎麼是……」
「母親不在府中,而老夫人身子不適,這種小事總不好勞煩她老人家親自跑一趟。」薛儀微笑著走到薛澤跟前,看似不經意又十分自然地將他牽到一邊,比鄰著薛兆德坐下來。
薛澤也沒想到薛儀回來,眼前的人似乎和平時都不大一樣,眼眸不再清冷,倒像是在生氣。
他忍不住眼圈一紅,鼻子酸酸的,眼里差點有東西跑出來。
可哭的話……太丟人了。
他把臉歪向一邊,卻動作太猛,兩滴盈潤的淚珠被甩了出來。
薛儀輕笑一聲,伸手揉著他的頭發,聲音不由自主也放輕了︰「見了我怎麼不說話?」
薛澤悶不吭聲。
葉夫人可看出薛儀的身份了,薛澤打了她的兒子,見了薛儀她的臉色也不會好到哪里去,頓時冷聲道︰「薛大小姐,這事,你看怎麼辦罷!」
薛儀這才抬眸看過來,微笑著道︰「葉夫人的意思是想怎麼處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