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君赫的臉色太難看,不過也是,但凡是個有血有肉的人得知自己曾經有過個孩子,都會覺得驚訝。00小說更何況這個孩子如今沒有存活下來,而是安安靜靜的躺在唐君赫面前這個墳墓里面,這更加讓他覺得難以接受。
蘭博然看了一眼他現在的表情,嘴角扯動了一下,也不知是不是在對自己這番話造成的轟動而感到滿意行。
過了一會兒,又傳來蘭博然不緊不慢的聲音。
「那時候馨予和你之間的關系不清不楚的,劉枚又還在重病中,得知自己有了孩子,可想而知她又多害怕。那個時候,她也不過十七八歲而已。」蘭博然深呼吸,一想到過去,自己的心也跟著發疼︰「我不知道她是否有那麼一瞬間想要留下這個孩子,但是我卻知道,是你的話讓她徹底對你死了心。你說過,就算是她耍陰謀詭計懷上你的孩子,你也會想方設法讓她打掉他。」
唐君赫已經說不上現在心里是什麼感覺,那時候他對她誤會太深,不管她做什麼都認為她別有目的。所以說出那一番話,也不過是氣急了口不擇言而已。但他沒想過,自己不經大腦的一句話,會造成這樣的後果
「再後來,你走了。就那麼不管不顧的走了,拋下她一個人面對這一切。緊跟著,劉枚也受不住刺激去世了,如果當事人換做是我也恐怕會崩潰,但是她沒有。她為那個孩子設身處地的考慮過,冷靜的對孩子的未來做出規劃。只是最後的答案,只有不讓他出生才是對他最好的。」
「她去做手術的那一天,態度很堅決,就像是一個奔赴戰場的戰士一樣。但那也只是表面,臨上手術台的時候,她終于還是昏倒了。當時幸好我在她身邊,我在病房里守了她一天一夜。如果,不是那天夜里看到她就連夢中都在哭著說對不起或許我也會誤會她是個沒血沒肉的女人。」
唐君赫一個字都說不出,就那麼直愣愣的望著那座無字空白的墳墓。
此時,他竟然悲哀的理解了她當時立這座碑的心情——
不想讓寶寶在這個世界上留下任何的痕跡,就好像是讓他無牽無掛的離開這個世界去天堂旆。
不想讓這個世界上的骯髒和不堪污染到他,他本應該就是純潔而又干淨,不留下一片雲彩,安安穩穩的留在天堂做漂亮的小天使。
「那時候,我才真正了解她。」蘭博然同樣盯著那座無字碑,緩緩說道︰「她的痛苦和委屈,從來都不會說。因為從小生活環境的關系,她習慣將自己最好的一面呈現給別人,而將最難堪的一面留在角落里,不讓任何人發覺。我以為失去你、失去養母、失去孩子,她可以入表面上那樣堅強的挺過來,但其實她並沒有。就連這三年來,她都沒有說過一個字、提過一句自己曾經受過的委屈,她告訴我們的永遠都是報喜不報憂。」
「孩子做掉之後,她很快就找到了工作,從方家身無分文的搬了出來,每天工作至少十二個小時。上大學對她來說很重要,但那時候她因為你休學後也對上學的事情只字不提,我知道她是對自己的未來失望了,只想得過且過。後來因緣際遇下,莫先生知道了她的身世,想要認回她卻得到她的拒絕。唐君赫,你知道為什麼那麼想要得到溫暖的馨予,竟然會拒絕親生父親的示好嗎?」
唐君赫抿唇,一言不發。
蘭博然說︰「因為她覺得自己不配得到幸福。更何況再她對孩子做了那樣的選擇之後,自己去過幸福富足的生活,太對不起那個孩子了。」
「別再說了。」唐君赫終于出聲,卻說的是這麼一句話。
蘭博然面不改色,仍是波瀾不驚的平靜面孔,他也並沒有听唐君赫的閉上嘴,而是說︰「唐君赫,我們都欠她太多。尤其你,怎麼還都還不完。不要怪她不原諒你,不要怪她這麼多年後還怨你,在你做過這麼多殘忍的事——背叛她、欺騙她、拋棄她、輕蔑她之後,還有什麼資格要求她的原諒?」
「她真正做錯的事,不過是她三歲時被人綁架,接下來十幾年來戰戰兢兢的生活在貧民窟,堅強了太久以至于你的一句話就騙到了她的愛情。而她做的最錯的事情,就是她義無反顧的愛上了你。」
「不要再說了!」
唐君赫大叫出聲,他的聲音這時候回蕩在靜謐的郊外。
蘭博然安靜的看著他,忽然有些同情,不管怎樣,至少他得到了莫馨予三年的時光。
而唐君赫,也許永遠都沒有機會了。
「我愛馨予,所以即便她和我分手,我也還是會對她好,哪怕只是站在遠遠地地方看著她幸福。」蘭博然閉了閉酸脹的眼楮,說︰「這些事情就像是一個結,一直梗在我心上,我不想她一個人默默承受了這麼許多之後,你卻還不知道她究竟為你犧牲了有多少。之前不告訴你是因為我有私心,如今告訴你了還是因為我的私心。哪怕你有一點愧疚、一點點的抱歉,請對她好一點。」
他不知道唐君赫在得知這些之後,會做出什麼事情來,哪怕是要爭取回馨予,蘭博然
tang都再也沒資格去插手了。莫家和唐家這麼多年的關系擺在那里,唐君赫和莫馨予之間的關系也只會剪不斷理還亂。如果能讓唐君赫對馨予好一些,那麼他這一番話就沒有白說。
「謝謝你。」唐君赫始終低著頭,縱然說出這三個字的時候還是沒有抬起頭。
但蘭博然卻听出他是發自真心和他說這句話的。
謝謝,是感謝蘭博然這三年的付出。不管最開始的動機為何,不管中間的結果又如何,這三年,也幸好有他在馨予的身邊照顧,所以,謝謝他。
蘭博然只是一笑︰「她剛剛也和我說了這句話,但這恐怕是我這一輩子最難接受的感謝了。」
帶著自嘲的一句話,但是其中有多少心酸也只有蘭博然本人才知道了。
此時此刻,唐君赫也顧不上這麼許多,一雙眼楮就這樣愣愣的看著墓碑發呆,怎麼都移不開一樣。
這里住著他的孩子,被自己害死的孩子。
如果不是蘭博然告訴他,恐怕莫馨予一輩子都不會讓他知道。
對她,有點抱歉,有點心疼。
也有點,想哭的感覺。
活到二十幾歲,唐君赫除了三歲之前看過幾次,打記事起,就從未流過眼淚,一次也沒有。
但今天,他站在光禿禿的墓碑前,悼念著那個來不及出生就消逝的小生命,默默地流淚了。
當初,哪怕多一些信任,理智一些承認自己對她的確有著特殊的感情,那麼,或許今天就是幸福的一家三口,而不是天人永別,活著的兩個人也不會彼此那麼痛苦。
蘭博然不知道什麼時候離開的,這個男人總是能那麼瀟灑,也能那麼聰明的知道自己想要什麼,怎樣做對大家都是最好的。
而不是像他,什麼都捻不清,就連自己喜歡上她都不敢承認
唐君赫緩緩跪了下來,手輕柔不已的撫過墓碑,就像是觸模嬰兒的頭一樣小心翼翼,眼底帶著柔情︰「寶寶,爹地對不起你,也對不起你的媽咪。爹地沒有照顧好你們,沒有做一個男人應該負責任的事情。可是現在說什麼都晚了對不對?你已經不能再回到我身邊了,對不對」
又在度假屋住了三天,莫馨予已經整理好心情回去了,而且如果她再不回去,明天恐怕莫濯南就會登門來抓人了。
馨予收拾好東西出了門,齊叔噓寒問暖後就開始幫她將包包放上車。
莫馨予也剛要上車,只是中途听到一聲細微的嗚咽聲,好像很可憐的樣子。
她皺了皺眉頭,停了下來,順著聲音找了過去。
齊叔久久不見莫馨予上車,于是也下了車︰「小姐,你在干嘛呢?」
莫馨予站了起來,轉過身,只不過懷里多了一樣小東西——
「齊叔,你看,它就躲在柱子後面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