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青堂等人雖順利通過考驗,卻不知賈善德聚會的場所廂房另有天地,耳房內還有人在,這人透過耳房的小洞觀察廂房內的情景,藉以了解廂房里每個人的一舉一動。
「這叫田雨的,連身邊的小廝都這般厲害,可見他也不是個簡單的人物。」這人欣賞的說。
「是挺有些實力的,不過……這些人好面熟……」這人右側有個黑衣人,他往小洞瞧一瞧廂房內的人後,忽然皺起眉頭道。
「面熟?怎麼說?」這人訝然。
黑衣人努力思索了起來。「小人記得……當日在蘇州時,為追殺逃月兌的兩名玉石匠,追上了一艘船,本想屠船滅口,但船上的人武功不弱,咱們這才沒達成目的退走,且因為走得急,並沒來得及確認這些人的身分,但小人這會可以確定的是,這姓田的帶來的這幾個人,雖都經過變裝,但應該與當日在船上的是同一群人,尤其是那個長相秀氣的小廝,她分明是女的,卻假扮男人,這群人有問題!」
這人一听,神情驟變,胖臉猙獰了起來。
雷青堂與嚴文羽一行人離開賈善德的聚會,回到客棧之後,水玉蘭盯著眼前的那柄玉如意,熱淚盈眶。
她沒料到自己有機會再見到此物,更沒想到雷青堂會替她向賈善德要來這樣東西。她激動不已,淚水止不住的流下。
「二少女乃女乃,這玉如意當真是您父親要留給您當嫁妝的嗎?」方小喬問。
水玉蘭淚眼婆娑的點頭。「那年過年,娘帶著我去娘家拜年,回來時,爹就將雕好的玉如意放到我床頭了,可我貪玩,沒理會,一直和鄰居的小孩玩到入夜才回來,草草吃了飯倒頭就睡,也沒去問爹給我這個做什麼?
「可睡到半夜,爹過來了,坐到我床前一手拿著玉如意,一手撫著我的臉龐,因為冬天寒冷,爹的手冰涼,便將我凍醒了,可我貪睡,就是不願意睜眼,爹曉得我這德性,就不逼我醒來說話,自己一個人將話說了。
「他說,這玉如意的玉是用咱們水家的家傳古玉雕的,將來我出嫁時要當嫁妝用的,讓我好好收藏,在暖被中的我只含含糊糊的點頭,表示明白了,可哪知幾年後爹會出事,家中所有的值錢物品全讓官府給抄了,就連這柄玉如意也讓官府拿去……」說到這她己泣不成聲。
雷青堂不舍她哭得如此傷心,過去抱住了她。
「多謝二少爺替奴婢拿回玉如意,要不是您,奴婢也取不回爹的遺物……」她淌淚,非常感激他為她做的事。
他替她將淚水拭去,當他听她說出玉如意的事後,他便己打定主意,要替她拿回這樣東西,因此才會開口要求若她完成毫雕作品,便要取現場的一樣東西。
「別哭了,東西己重回你手中,你爹的這份心思沒白費,將來咱們成親後,這柄玉如意也會是咱們的傳家寶。」他輕聲告訴她。
她抱著玉如意,心情激動,足足又哭了好一會,心情才逐漸平復下來。
見她心情稍有緩和,嚴文羽己忍不住迫不及待的問起,「你怎麼懂玉器的價值,又怎雕得出失傳己久的毫雕來?」
她今天露這兩手,實在教所有人驚為天人,不敢相信一個年紀小小的「小子」能有這樣的能力,就連那賈善德也是目瞪口呆,不得不放過他們。
「爹娘只有我一個孩子,娘從小教我識字,爹則教我認識監定玉石,爹常夸我人不精明但貴在學東西專注,所以對玉石只要過目就能記下出處與來歷,再依這個去評估判斷價值。六歲那年,爹開始教導我毫雕技術,說這是只有咱們水家人才會的獨門功夫,這手功夫不能失傳,讓我定要學會,我這也是苦練過幾年的,只是後來家毀人亡後,我便再無機會繼續雕刻,只將這技術偶爾用在與四少女乃女乃學做的點心上頭做些花樣罷了,無人知道我會毫雕這門功夫,」她解釋。水玉蘭一說開,眾人這才恍然大悟。
大家雖都已知曉她是水春山的女兒,但以為水春山獲罪時她才九歲,誰能想到在此之前她己學會了水春山的絕技,不禁對她的能耐感到佩服。
「蘭兒,這次幸虧有你,你幫了大忙了,要不然,賈善德不會放過咱們所有人的。」雷青堂感謝的說。
她搖頭回道︰「這沒什麼,是奴婢剛好能幫上忙,但若非見您那麼鎮定,奴婢也早就慌了。」
嚴文羽點頭,不由感到汗顏,他年長雷青堂許多,但論處變不驚,自己還是不如這年輕人有定力。
「是啊,你二人可真讓人大開眼界,一個泰山崩于前而能面不改色,一個則是身懷絕技無人知曉,你們真教人刮目相看。」嚴文羽稱贊他們不已,但贊完,瞧了桌上的玉如意,想起一事的又說︰「你們不覺得奇怪嗎?玉如意是被官府沒收的,怎會出現在賈善德手中?」
「不只這個,還有那玉壺,那可是宮中之物,連這個他也拿得到手,可見這賈善德不簡單!」朱名孝對這問題忍了很久,嚴文羽一提,他馬上附和。
「難不成,姓賈的與官府甚至朝中的人有勾結?!」方小喬也說。
「若真是如此,就搭上線了,這賈善德是官府的中間人,他定是與玉石匠以及勞役失蹤被殺的事月兌不了關系,這才會行事這般小心,對周遭的人過濾再過濾,否則不過是個玉石商的聚會,何必弄得這般謹慎。」雷青堂沉思道。
「沒錯,官府定是透過他也賺取了大量的金銀,要不,他怎會這麼囂張,又怎會有不斷的貨源提供買賣!」
嚴文羽想通似的擊掌說。
「所以咱們只要在賈善德身上下功夫,應該會找到線索的,這總比大家冒險四處打探卻沒個目標要確切多了。」水玉蘭道。
朱名孝與趙英他們一听,不禁有些尷尬了,自己打听消息被逮,只能說技巧太差,大失顏面。
水玉蘭見他們幾個低了頭,曉得自己的話讓他們難堪了,馬上著急說︰「你們別誤會,我不是責怪或譏笑你們,而是這樣打探消息本來就危險,又不見得有效,你們肯冒著危險做這些事,己當真十足夠義氣的了。」
他們幾個人听了,這才沒再低頭不敢見人。
「希望賈善德這次是真的信任咱們了,這樣咱們才好辦事。」嚴文羽無奈說。
「我想他是讓蘭兒的毫雕絕技收服了,還說下次集會將帶來特別的東西讓咱們瞧,若是對咱們還有疑心,就不會在咱們面前展示什麼特殊之物。」雷青堂道。
「是啊,咱們離去前他是有說這話,而我倒是很期待那姓賈的會帶來什麼樣的寶貝,希望這東西能是咱們的線索,才好透過他,揪出後頭更大尾的魚!」嚴文羽森然的說。
「嚴爺說的更大尾的魚,指的可是浙江布政使王興業?」水玉蘭沉著臉問。
「沒錯!」
「你曾告訴我,我爹的死與這人有關系,因為爹當年不想听命于這人的話雕刻玉石,且雕刻的東西見不得光,這才死于非命的,這事你可有根據?」當初在別府時,嚴爺正要告訴她此事,但二少爺發現被騙後立刻折回來,便打斷了他的話,沒讓他再說下去。可現在,她認為有必要問清楚。
嚴文羽神情變得異常深沉。「直接證據沒有,但我查出這些人的出事都是從王興業來做布政使後才開始的,尤其是你爹,他曾非常倚重你爹,卻連你爹也不惜殺害,可見他隱瞞的事定不小,而這東西絕對與玉石月兌不了關系!.」
「若真是這樣,究竟是什麼樣的玉石不能見光,凡得知的人都必須死?!」她震撼道。
「這些就得靠咱們這趟昌化之行查出來了。」雷青堂表情同樣凝重,心中同時也有了計較,除了水春山的事外,毛家的血案也緊扣著這幾件事,雖然發生的時間不同,但他幾乎已經確定毛家案與水春山案必定有關聯。
「蘭兒,上回我去杭州雷家別府時,就是想問你爹死前可曾對你說過什麼,或有留下什麼姝絲馬跡的線索可供咱們調查的?」嚴文羽問道。之前因為雷青堂的阻止,讓他沒法問起這件事,而今他們己彼此信任,相信雷青堂不會再阻止他了。
雷青堂朝水玉蘭點頭。「說吧,仔細想想當年你爹可有什麼異狀嗎?」到了昌化,他與嚴文羽合作了這許多事,他己視嚴文羽為盟友,不再防備他什麼了,遂要水玉蘭盡避說出知道的事,因為他也想藉由水春山的事找出更多的線索。
「爹死前並未對我或娘說過什麼奇怪的話,可我記得爹在出事的前兩天,曾帶一塊玉石回來。」水玉蘭靜下心來細細的回想過去後說。
「玉石,什麼樣的玉石?」嚴文羽急問。
「我記得那是夙血石。」
「鳳血石?這很珍貴嗎?」他對玉石研究不深,便向個仔細。
「M血石含有辰砂,顏色比朱砂還紅,因為顏色像雞血一樣鮮紅,所以也稱雞血石。此石美麗、晶瑩、稀少,被譽為‘石後’,是相當罕見珍貴的玉石。」她告訴嚴文羽。
「你爹突然帶這麼稀有的東西回來,必定有問題吧?」他邊說邊搖頭。
「嗯,我爹被控監守自盜的東西就是這夙血石,也因為這件東西,他被逮後「畏罪自殺’而死……我方才說過,爹一死,家里就被抄個精光,他們拿走的第一件物品,就是這塊鳳血石。」她沉痛的說。
「因為夙血石而死……也許咱們可以從這查起……」雷青堂沉思後道。
嚴文羽也點頭,將這條線索記下了。
昌化街上人頭攢動,人們摩肩接踵,在這一個月里街頭巷尾,人人都在買賣玉石,交易熱絡到無法想象。
水玉蘭帶著方小喬剛從何姨夫婦所住的客棧走出來,這會趁賈善德尚未找他們的空擋,趕緊來見何姨一面。
何姨和丈夫來昌化已經許多天,再過幾天就要回去了,何姨關心他們查案的進度,水玉蘭將大約的情況告訴何姨,只是何姨仍擔心他們的安危,拼命囑咐千萬不要暴露自己的真實身分,怕會為之後帶來災禍。
水玉蘭請何姨放心,二少爺是個行事小心的人,不會輕易讓大家陷入危險的,何姨想想這才安心。
接著何姨又得知他們住的客房不夠,幾個人擠得辛苦,便說過幾天他們夫婦就要先回杭州去,屆時客房空出來,就能讓給他們住了,他們不用再佔著嚴爺的房間,讓他們主僕三人擠著睡,二少爺也不需要再與朱名孝同睡了,幾個人終于可以睡得稍微舒服點。
「其實何姨憂心的也沒有錯,咱們雖化名,可萬一遇到熟識的人,拆穿了咱們,那可就糟了。」方小喬與水玉蘭走在街上,邊閃著人群邊說話。
這街上無時無刻人潮洶涌,好似全國的人都往這小鎮擠了,方小喬被擠得滿頭是汗,還得不時拿出絲絹擦「是沒錯,所以咱們行事可得更小心才行——小喬,小心!」水玉蘭說著,忽然見一人迎頭要撞上方小喬了,連忙提醒,將方小喬往旁一拉,方小喬這才沒被撞到。
「喂,這怎麼走路的,居然撞人了?!」方小喬虛驚一場,生氣的怒斥禍首。
「對不起,對不起!」差點撞上她的女子柔弱的道。
方小喬听這聲音身子都酥一半了,再去瞧她的人,當真不得了,一雙夙眼媚意天成,腮凝新荔,再加上檀口小嘴,相貌絕美,讓人驚艷不已。
「你怎麼……」人太美,令快嘴的方小喬一時間也罵不怎麼下去。
「奴家……不是故意的。」這女子目光流盼間,已經淚珠兒垂落了。
水玉蘭看了她幾眼才道︰「咱們沒怪你的意思,你別哭。」
「奴家哭不是因為撞了您,是因為……」她珠淚又一顆滴落,真哭得我見猶憐。
「婊子,不好好伺候本少爺,這還想往哪里逃去?!」一名公子哥兒由街頭冒出來,見到那女子立刻破口大這女子馬上顯得驚慌無比,無處可逃的情況下,居然躲到了水玉蘭的身後。「小少爺,請你救救奴家!」
水玉蘭這時還是小廝的打扮,所以對方稱她小少爺。
水玉蘭一驚,只得瞧向那公子哥兒。「你……你是誰?怎欺負女人?!」她問。
那公子哥兒冷笑的上下瞅了瞅水玉蘭,見她不過是個下人模樣,不屑的撇嘴。
「我是誰不用你這奴才管,這瘦馬是我剛買下的,正要帶回去好好享用,這樣你明白了嗎?!還不快滾!」
男人買了馬回去,哪個不急著享樂的。
水玉蘭一听「馬」兩字,立刻想起杭州別府里的馬秋香。可同樣是瘦馬,秋香與自己身後的這人相比,簡直差了十萬八千里,身後的這個才是真正稱得上是馬的美人吧!
所謂瘦馬,即是以瘦為美,且必定先從貧寒人家買來從小開始養起。這瘦馬不光是形體要弱,舉手投足還必須經過嚴格訓練,得符合豪商鉅富們的審美標準才行。
因為在揚州養出來的馬賣得快,價錢也最好,因此又以揚州瘦馬名氣最響,但許多不知情的,以為瘦馬只有揚州有,事實上,這全南方各城各縣都有人養馬,只要養個出色的來,就能賣個好價錢了。
令人想不到的是,她身後的美人竟然就是供人買賣的馬,瘦馬一旦教人買去,就是對方的人,旁人是不能插手的。
「姑娘,他是你的主子嗎?」水玉蘭確認的問向身後的女子。
後頭的女子嚶嚶哭泣。「奴家命苦……」
「命苦什麼?!苞了本少爺是你的福氣,來,跟本少爺回去快活!」公子哥兒伸手過來強拉她。
女子身單薄,被這一拉,整個人撞進那男子的懷里,又痛又難堪,驚慌失措的眼淚直落個不停,而四周人潮雖多,卻沒人伸出援手。
「就算她是瘦馬,你也不能這樣粗魯對待,況且她這般瘦弱,哪禁得起……」水玉蘭個性仗義,馬上抱不平的說。
而這話竟讓那公子哥兒朝她擠眉弄眼了。「禁不起也別有一番樂趣,這不就是咱們買瘦馬的用意,就愛看她們在床上弱不禁風的樣子,這才顯得咱們男人的雄風鼎盛。」他大言不慚的說。
水玉蘭氣結,覺得這人太沒品,一時正義感涌上心頭,覺得不管不行,便強出頭道︰「什麼雄風,只知道欺負女人的男人都是狗熊!」
「你說什麼?!耙罵本公子是狗熊?!」這人立刻橫眉豎目。
「我就罵你怎樣,正經事不做,成天只想抱女人,你這算哪門子的男人!」
「該死,你這小子越罵越痛快是不?瞧本公子不給你好看!」那男子惱羞成怒,兩拳一握,一副要打人的樣方小喬大驚,馬上大喊,「不可動手,她、她肚子里有娃兒了,若落了胎,你非得吃上官司!」她急中生智的說。
可她一說完,水玉蘭反而驚愣住了。這……這在瞎說什麼?!
「他……他不是男人嗎?男人也會懷孕?」公子哥兒指著水玉蘭呆問。
「誰說她是男人的,她是我家少女乃女乃,為了逛街方便才喬裝的。」方小喬怕她挨打,只得抖出她們女扮男裝的事。
這人仔細看了看水玉蘭,確實秀氣得不像話,應該是女人無誤。「哼,果然是個女人,這才敢對本少爺說這種話,瞧在你是女人又有身孕的分上,本少爺不與你計較了,但這馬我要帶走,你最好不要再礙著我了,不然休怪我對你不客氣!」他怕吃上毆打孕婦的官司,遂放過她,要帶那馬走。
「妹妹救我,請救救我……」女子哭喊。
水玉蘭心軟想追上去,但立即讓方小喬拉住,勸她不要多管閑事。「二少女乃女乃,想想您剛才說的,咱們行事要更小心點才行,可您這樣沖動,會壞事的。」
她明白方小喬的意思,想忍著不要管,但那瘦馬的哭聲仍不斷傳來,且那男人硬拉她,讓她跌了跤,狼狽的摔在地上爬不起來。
水玉蘭見狀實在于心不忍,又要沖上去。
「二少女乃女乃!」方小喬只得再次攔住她。
「小喬,你忘了嗎?當日在蘇州你也是教人牙販子強行押走,若不是我追上去,你又怎有今天?」水玉蘭說。
這話馬上讓方小喬怔住了,一時無話可說。
「婊子,討打!」那人狠狠打了瘦馬一耳光。
水玉蘭再也忍無可忍,推開方小喬沖過去,對著打人的可惡家伙道︰「這瘦馬我買了,多少錢你賣給我。」
大街上,女子一下子跪在水玉蘭面前,表情悲戚哀婉,美艷的臉上流出兩行清淚。「奴家姓簡名鈺容,請妹妹收留奴家,否則奴家無處可去。」
周圍來往的人,好奇的目光不斷往她們這兒投來,水玉蘭著急的要拉她起身,卻拉不動她。
「你先起來,有話好說。」水玉蘭道。她剛一氣之下將這女子由那臭男人手中買下,那男人本來不肯賣,後來她說願付大筆的銀兩,那男人才見錢眼開的賣了,據簡鈺容說,她付的錢是那家伙當初買她的三倍價,難怪他最後會同意賣,這個價他可以再去買三個這樣的馬回家享樂,又何必堅持要這個,最後那人是笑開懷離去的。
水玉蘭抱著荷包,忍著心痛。這錢是二少爺見她要出門,讓她帶著傍身以防不時之需用的,她原先還退回去說不用,可他硬塞過來,荷包里的錢還多得嚇她一跳,沒想到這筆錢還真用上了,並且花個精光。
「不,您若不答應收留,奴家就不起來。」簡鈺容堅持說。
「可是,咱們是來昌化參與玉石集會的,集會結束就會離開,只身在外,沒法將你帶在身邊的。」水玉蘭實話說了,他們到昌化是有事要辦,帶上她真的不方便。
「那是妹妹不想接受奴家才這麼說,可您既己花錢買下奴家,就是奴家的主子,是奴家得侍奉的人,奴家要一輩子跟著您才行!」
方小喬瞧著眼前這一切,不發一語,因為這情景當真與她當日的遭遇極像,她也是打死不走,非要跟著二少女乃女乃不可。但自己的報恩心態無庸置疑,可這人呢……
「不行,真的不行,我不能帶著你。」水玉蘭急道。他們在這是有危險的,她其實是不想連累她。
簡鈺容哭得梨花帶淚。「瘦馬是不能被送回去的,這一回去便會被賣入風月窩,直接成為妓女的。」
「什……什麼?有這樣的事?!」水玉蘭吃驚。
「這就是我們瘦馬的命運,自幼被迫學習討男人歡心,若被好的男人選中便罷,若是像方才那位,只想蹂躪享樂一番就丟棄的,咱們便生不如死,若再被退回牙婆那兒,就只剩兩條路可走,不是賣身求活,就是投河自盡!」簡鈺容泣訴馬的血淚下場。
听到這樣,水玉蘭瞧瞧方小喬,一臉愁狀。
方小喬如今勸阻也不是,不勸阻也不是,只好依照水玉蘭的意思,暫時將人領回客棧再說了。
客棧里,幾個男人瞧著突然出現的美人,都看直了眼。
簡鈺容確實是難得一見的大美人,柳眉籠翠、瑤鼻檀口,體態婀娜,傾國傾城。
「她要跟著咱們?」趙英臉上表情不曉得是喜還是然,笑得不知所以。
「這樣啊……」唐雄也痴笑的瞧著人家。
「喔……」朱名孝似乎也在傻笑。
全屋子的男人好像只剩雷青堂與嚴文羽比較正常一點,沒露出被美色迷呆之色。
「蘭兒,這是怎麼回事?」雷青堂問向水玉蘭。
「是啊,怎會突然帶個人回來?」嚴文羽也問。
「這個……」她搔搔頭,瞧向坐在眾人面前眨著美陣、怯生生又弱不禁風的美人,斟酌著該怎麼說才好,才能讓眾人不會太過驚訝。
「這人是二少女乃女乃在街上買來的瘦馬,因為不肯走,所以二少女乃女乃只好將她帶來。」方小喬見水玉蘭支吾,索性主動替她說道。
「你買瘦馬回來?」雷青堂一愕。
「欸……不只如此,她……還已經知道奴婢是女扮男裝……」既然方小喬已經起頭說開了,水玉蘭只得硬著頭皮全盤托出。
「你連身分都曝光了?」這下他的臉真的沉下了,就連嚴文羽也抿直了唇。
「這是奴婢的錯,是奴婢說出去的,請二少爺別怪二少女乃女乃!」方小喬立刻擔下責任。
「不,是我與人沖突,小喬怕我挨打,才說出我是女子的,您別怪她。」水玉蘭怕她受罰,趕緊將責任再擔回來。
「挨打?誰要打你?」她不提還好,這一提,某人臉色不只綠了,還陰森酷寒了起來。
「這……這……」水玉蘭嘴巴開開閨闔,不知說什麼好。
「還不說,是誰敢動你?!」雷青堂簡直暴怒了。此地雖是昌化,他們也匿名喬裝,但誰要是敢動他的女人,他還是有辦法將這人碎尸萬段的。
水玉蘭咽下口水,方小喬同樣嚇到心髒無力,她們可都沒見過雷青堂大怒過,但都知道,他在浙江一帶可是黑市頭子,若真動起怒來,要誰莫名其妙消失根本不是難事。
「說!」他起身拍桌追問,嚇得兩個女人抱成一團,更不敢說了。
那人雖說是人渣一枚,但也是人命一條,還是讓他無恥的苟活好了。
「嗚嗚……這都是奴家的錯,妹妹要不是為了從那人手中救下奴家,也不會差點教人打了,都是因為奴家這不幸的苦命人。」簡鈺容驀然淚漣漣起來。
「這怎能怪你,是我自己愛逞強,才會與那人沖突,你也是受害者,沒人會怪你的。」水玉蘭忙安慰說。
「可是因為奴家的到來,好似令兩位爺不滿,連累了妹妹,奴家過意不去……」
簡鈺容搖頭抹淚,那樣子任誰見了都要心疼的,唐雄和趙英就自動的送上自己的帕子讓她擦眼淚。
只是帕子一口氣來兩條,不知她要選哪一條?沒想到她倒會做人,兩條帕子一起收下了,這讓兩個大漢眉開眼笑,而一旁的朱名孝本也想掏出自己的,不過猛然想起妻子的怒容,便將帕子趕緊塞回自己的袖袋內了。
水玉蘭偷覷向雷青堂。若他真不要簡鈺容留下,她也不好自作主張的留人,再說這事也得考虎到嚴爺他們,萬一簡鈺容的出現妨礙了大家在此的正事,那也是萬不可行的。
但若趕簡鈺容離開,她又會被賣入青樓為妓,水玉蘭頓時陷入兩難,偏二少爺與嚴爺都不說話了,她壓根不知該如何是好。
簡鈺容見這氣氛,哭得更加哀腸百轉,悲切得惹人憐憫了。
「嚴……練爺,既然二少女乃女乃己將人帶回,不如咱們就暫時收留下來,若真有不便,過幾日再另作安排也是可以的。」趙英見簡鈺容可憐,忍不住為她說話了,可簡鈺容畢竟是外人,在她面前便仍稱嚴文羽的化名。
「是啊,瞧她孤苦無依的,趕出去也讓人于心不忍。」唐雄也幫了腔。
兩個手下都這麼說了,嚴文羽詢問的瞧向雷青堂。
「你怎麼說?」讓他拿主意。
水玉蘭馬上懇求的望向他。「二少爺……」
雷青堂見她一副乞哀告憐的樣子,不住嘆息,自己可怎麼拒絕得了她!只得說︰「好吧,這幾天就讓她先待下,不過得在咱們離開這里以前送走她。」這是他最後的讓步。
別府已經有匹正然不知怎麼處理掉的瘦馬,若再帶一匹回去,豈不自找麻煩!
水玉蘭一听,馬上點頭,她也沒打算帶簡鈺容回杭州的,只要讓簡鈺容留下幾天,她會替這女子找到好去處安身的,她私下這樣盤算著。
而那簡鈺容听見自己得以暫時被留下,略感放心了,不過還是為自己的未來發愁,美人命運多舛,她一生悲苦曲折,想著想著又在眾人面前落淚了。
那趙英幾個見了極不舍,只有方小喬拼命皺眉。這匹馬未免太做作了點,相較之下,別府里的秋香真的完全比不上了,起碼這勾引男人的功夫,秋香是決計不及人家十分之一的。
雷青堂正在午憩,倏然醒過來,發現簡鈺容就坐在自己床邊。
他忍不住訝然。「你做什麼?!」不悅的質問。
簡鈺容雙目盈盈,盯著他腰間系著的象牙印。「奴家見妹妹身上也有一枚相似的,但您的這枚是天長,她的是地久,這是一對的是嗎?」她沒回答他的話,先問起這個。
他順著她的視線瞧向自己的印。「沒錯,是一對的。」他特別強調「一對」兩字。
她忽地就面色蒼白的垂下首來。「您與妹妹恩愛,連個印都是天長地久、成雙成對的,真好生教人羨慕,哪像奴家,注定孤寡一輩子。」她似悲從中來,這就掉下了淚。
雷青堂冷眼瞧她,一聲不吭。
簡鈺容暗暗皺眉,憑她的美色,只要說這些話,再兼掉下兩滴淚來,哪個男人不趕緊上來哄勸她、安慰她,甚至抱她,可這人卻無動于衷,那眼神還冷漠得很。
她小心抬首望著他。「公子,奴家是真心想好好伺候妹妹的,這才能報答她的恩情,所以能否離開昌化時也帶著奴家一塊走?」她可憐兮兮的乞求。
他態度依舊冷冽。「你未經同意擅自進我房間,為的就是說這個?」他這是在責怪她擅闖進房。
簡鈺容臉色一僵。美人主動進房,多少男人求之不得,這人居然因為這樣責備她?
「對……對不住,奴家一時心急,只想快與您說清楚,將來別不要奴家,這才會……」她委屈說著,手抓住了他的衣袖。
雷青堂瞧向被她抓在手中的衣袖,久久未出聲,可那表情冷得像冰,讓她不由自主的縮回了手。
「公……公子……」第一次遇到讓自己連腳底板都發寒的人,她心頭微顫。
「得了,出去吧!」他森冷趕人。
她面容立刻一陣青一陣白了。「可您還沒答應帶奴家走,奴家……」她不放棄,手再度大膽的伸了上去,眼含秋水,美目深深勾纏著他。
他眯細了眼,片刻後,看她的眼神似不再寒涼,笑得有點莫測高深了。
這樣的他,教她呼吸不自覺的屏住,注意力都被他那雙迷魅的眸子所吸引,忍不住猜測著這笑容背後的含意,這是……接納她了?
「你真不想走?」他果然問。
「奴家不想……」她殷切的望著他,手更攀上他的前襟。
「我明白了。」
「這意思是……」她問得千嬌百媚。
「意思是——」
「二少爺,二少女乃女乃專程向客棧借了廚房,給大家炖了銀耳湯——簡鈺容,你坐二少爺床上做什麼?!」方小喬端著銀耳湯進來,瞧見簡鈺容居然與二少爺在同一張床上,手還貼在二少爺襟上,不住大驚。
水玉蘭晚了方小喬幾步入房,當見到屋里的情景後,同樣驚愕了。
「蘭——」雷青堂正要開口,簡鈺容已經起身向她走去。
「妹妹千萬別誤會了,奴家是來求公子別送走奴家的,奴家曉得不該私下來見公子.可奴家真的不想離開妹妹,您來得正好,替奴家再求求公子吧!」她拉著水玉蘭的手泫然欲泣。
方小喬繃著臉,將銀耳湯放下後,過去將簡鈺容拉開。「就算是求二少爺不要送走你,但有必要坐到床上去嗎?別說你連這點規矩與分寸都不懂!」她氣沖沖的說。
「這……奴家進屋子的時候,公子還睡著未醒,奴家本就要離去的,可轉身時不小心絆了腳,這才跌坐到床上去的,而公子也剛好在這時候醒來,奴家見公子己醒便急著說自己的事,一時忘了分寸,這確實是奴家的錯……」簡鈺容認錯。
「奴家說的都是實話,公子是妹妹的人,奴家雖是馬出身,可也懂得不可以搶人家丈夫的道理,再說妹妹是奴家的恩人,奴家又怎會做出忘恩負義的事。」她委屈的說。
水玉蘭似乎教她說動了,臉色沒那麼死白了。「我……相信你。」
方小喬看不過去,不想水玉蘭被騙,馬上道︰「二少女乃女乃,眼見為憑,您不可——」
「別說了,我就算不相信她,也相信二少爺,他……不會背著我胡來的。」水玉蘭看向床上的他。
雷青堂己坐起身,下床套上鞋子了。「沒錯,這事是誤會,你別多心。」他說得播然,除此之外並未再多說一句。
見他沒有多加解釋,她難免失望,但仍選擇相信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