丞相夜不歸 第七章

作者 ︰ 風光

最後樓玄由皇宮得到的消息是,丞相府接了聖旨,現在已經在趕辦聘禮了。

一下子樓府上下愁雲慘霧,喜事辦得像喪事一樣。看著父母日漸樵悴,樓月華遲遲沒有下落,最後沒有辦法了,樓月恩只好跳了出來。「月華既然不回來,那麼這次……由我代嫁吧!」

反正樓月華跑了都已經是砍頭的罪,現在再來個欺君之罪也不算什麼,橫豎都是一顆頭給他砍,多頂幾個罪還比較劃算。頂多成為丞相夫人之後,向申伯延借一面金牌來擋一擋,反正他相府什麼沒有,免死金牌多的是嘛!

在過年前兩個月時,樓月恩出嫁了。

婚禮過程一切都很順利,納采、問名、納吉、納征、請期、親迎一個程序都不差。而樓府里的長輩,樓玄故作鎮靜地將女兒送出閣;原本哭得死去活來的李鳳琴,在看清了女婿申伯延的年輕與俊俏後,態度竟是一百八十度大轉變,笑臉盈盈地將人送出門,直讓樓玄月復誹不已。

在皇上賜宴過後,終于是洞房花燭夜。

樓月恩緊張地坐在床沿,不知道自己會遇到什麼樣的情況。方才拜堂時她蓋著紅巾,沒看清自己未來丈夫的模樣,在她的想象中,或許是一只充滿皺紋的手,持秤桿揭開了她的蓋頭,然後是一張堪比樹皮的臉,用著沙啞老邁的聲音喚她「娘子」。

她忍不住打了個冷顫,眼淚都快掉下來,這次為了救月華,為了救樓家,她真是虧大了!現在只能祈禱,那個丞相大人「那里」已經老得不中用了,免去圓房這一道手續,那麼依他的清廉與剛直,她願意照顧他到終老。

胡思亂想著,她听見房門被推開,接著上了門閂,一道沉著的腳步聲慢慢接近她。樓月恩屏息等著,心跳快到像要飛出胸口。

然而,差點讓她眼楮凸出來的畫面是,由蓋頭下看出去,持秤桿的是一只光滑而修長的手,而在蓋頭被揭開後,她猛然抬頭,映入眼中的是那張清俊正直又嚴肅的臉龐……

「你……」樓月恩唰的一聲站了起來,鳳冠上的裝飾差點插到申伯延的臉,讓他倒退了一大步。「怎麼會是你?丞相大人呢?」

「我就是丞相,丞相就是我。」申伯延有些哭笑不得,「有必要這麼激動,成親第一天就謀殺親夫嗎?」

「你就是丞相?你你你……所以你騙我?」樓月恩受到太大的沖擊,連話都不會說了。

「我並沒有騙你,我只是沒有承認罷了。」申伯延覺得她的反應很有趣。他承認當初是有故意瞞她的成分,但現在可不能承認,他不希望她因此和他產生粗語。

瞧他說得義正辭嚴,仿佛自己說出來的就是真理,樓月恩咬著下唇,心中有種想暴打這家伙一頓的沖動,但同時,她又為自己嫁的不是什麼行將就木的老頭,反而是讓自己動心的男人而欣喜。如此的悲喜交加、愛恨沖擊,著實讓她矛盾得不知該如何反應。

「沒有人告訴我丞相大人這麼年輕。」最後,仍是敗于他「老子說的就是對的」之強大氣勢下,她不甘願地道。

「本官的年紀,稍加打听便可知道,何況年紀與丞相的職務有什麼關系?」他理所當然地反問。

「你……好!」樓月恩被堵得啞口無言,確實是她先入為主的認為丞相就該是個老頭,也沒去向樓玄求證。在論理上,她算是說不過他了,不過彼此都心照不宣他理虧就是。然而她也不是沒事情瞞著他的,眼前這個他理虧的機會自然要好好把握,便順勢說道︰「既然大人騙了我一次,那麼如果我有什麼隱瞞大人的,也請大人不要追究。」

「你能有什麼事情隱瞞我?」申伯延微微皺眉,雖然他不認為她能說出什麼令人吃驚的內容。

「大人,我隱瞞你的事情很簡單,卻很嚴重。」她掙扎了一下,硬著頭皮道︰「其實我……不是樓月華。」

申伯延深深地望著她,許久方道︰「但你是樓玄的女兒,這件事從尚未賜婚之前,我就知道了。」

「你會不會太冷靜了一點?我不是樓月華耶!」她本以為這個消息會讓他暴跳如雷,至少也露出點意外的表情,沒想到他面部肌肉僵硬,還真沒成就感,她喪氣地坐在床上。

「我叫樓月恩,是樓月華的雙胞胎姐姐。」

「樓月華為什麼要跑?!」他淡淡地問。

在他目光的壓力之下,樓月恩只能坦白地解釋,「因為……因為我們姐妹先前一直誤會大人行將就木……呃,應該說是年高德邵,月華不願嫁,就逃婚了!所以只好由我代嫁……」

「我明白了。」申伯延微微點頭,像是一點也不在意地道︰「其實你可以事先告訴我,你不是樓月華,而不是假扮成樓月華騙我。」

「我並沒有騙你,我只是沒有承認罷了。」她以他剛才說過的話,同樣理所當然的反答,終于有一點點扳回一成的感覺。

听到這句似曾相識的話,申伯延先是一窒,接著苦笑搖頭。「你這丫頭,真是一點虧也不肯吃啊!」

樓月恩听他語氣,發現他似乎真的不介意,不禁松了口氣。

而眼前正是兩人成親後最重要的時刻,她沉默良久訥訥地問︰「大人,那我們接下來是要……」說著說著聲音越來越小,她也慢慢地低下了頭,終于露出一絲新嫁娘的嬌羞。要退婚將她給辦了?還是要洞房花燭夜將她給「辦了」?其實如果對象是他,她……她願意的。

「你……」听到她主動提起兩人的「好事」,申伯延伸出修長的手,慢慢抬起她的下巴,手指輕撫她滑女敕的頰、豐潤的唇,像是想將她妝後嬌美的五官看個清楚。

接著,他的手開始往下,由她的下頷滑過她的頸項,到了性感的鎖骨部位,最後停在她胸前。

感受著眼前嬌軀在微微發抖——她,只有十四歲,還沒及笄啊!申伯延深吸了口氣,再緩緩吐出。

「今天晚上先這樣了,你放心,你代嫁的事,我不會計較的。」說完,他的大手離開她的身上,接著轉身離去。

「大人?大人你要去哪里……」樓月恩都閉上眼楮,想要迎接自己這段人生的第一次了,但一張開眼,卻是看到他大步離去的關門場面。

「他走了?就這樣走了?」

樓月恩傻眼地模了模自己發熱的臉,又沿著他輕撫她的軌跡,玉手到了胸口之前,突然恍然大悟。

「他應該不是嫌我不夠漂亮,這張臉我還是有自信的,那肯定就是……因為我太小了!」

模了模自己只比饅頭好一些的胸部,她有點泄氣。現代的樓月恩雖稱不上,但胸前也是小有規模的,但到了古代,怎麼胸前的長進卻是十分緩慢,原本她還不介意,反正這具身體也才十四歲,可現在快有機會在自己心儀的男人面前「解放」了,這卻成了一樁大問題。

姣美的臉蛋忽而扭曲忽而怨懟,最後露出一個堅定不移的表情。

「我才十四歲!還有機會『長大』的!申伯延,本姑娘跟你卯上了,一年之內,我一定要你進我閨房!」

一個月了。

再一個月,就過年了,京城里一片喜氣洋洋,家家趕辦年貨,連一向冷清的申家也不例外,除了里里外外大清掃一遍之外,門牆上也貼了紅紙粘粘喜氣。

然而這一切,都是在服侍申家人幾十年的劉管家主導下有條不紊地運作者,也就是說,樓月恩這個新進府的丞相夫人,不僅一點說話的權力都沒有,對她也只是基本上的尊重而已。

樓月恩知道為什麼。

因為這一個月內,申伯延沒有一次回房睡,雖然他現在無論加班到多晚都會回府,算是給她這個新夫人面子,但回來也是睡在書房,一天都不見得能和她見上一面,她與他,根本是有名無實的夫妻,難怪其他人會瞧不起她了。

更別說,她嫁進來是皇帝與錢士奇針對申伯延的陰謀,沈祿這個第一謀士對皇宮里的事無所不知,府里自然多多少少听到了風聲,皆對「樓月華」這掃把星敬而遠之。

坐以待斃一向不是樓月恩的風格,她在現代也管理了一家中醫院,平時還要上節目、擬菜單,參加一些學術研討會、座談會什麼的,她都沒忙成申伯延那個樣子,所以今天倒想好好看看究竟他為什麼能忙成這樣。

于是這日深夜,樓月恩特地撐著沒睡,在知道他回府之後,立刻由房里來到書房前,準備殺他個措手不及。

然而,她似乎把一切想得太簡單,書房門外劉管家如寒松般挺立,竟將她阻在門外。

「夫人,夜寒風冷,您還是回房吧。」劉管家板著一張臉,那嚴肅的態度比起申伯延有過之而無不及。

「我要見丞相大人。」樓月恩並未被他的臉色嚇到。「丞相大人忙于公事,恐怕沒空見夫人……」

「你是夫人還是我是夫人?我要見自己的夫君,還要你批準嗎?」樓月恩真是火了,她看起來年輕好欺,骨子里可是氣勢十足。「而且熬夜傷身,你明知丞相工作過量,勞神傷體,不加以勸阻,居然還來攔我了,你這是身為一個管家該有的態度嗎?!」

劉管家被訓得張口結舌,竟是一句話都回不了,他這才發現自己似乎有些低估這位夫人了。

樓月恩再不理他,直接閃過他推門進去。一進書房,她便被里頭滿坑滿谷的……公文堆嚇到了。

除了窗台,書房里只要是能夠擺東西的桌子椅子書櫃甚至是地上,都擺著滿滿的各式文書,陣容比國家圖書館還壯觀。

「大人呢?」她問著跟在身後的劉管家。

一旁傳來一句模糊不清的答話︰「我在這里。」

樓月恩忍不住回頭,氣苦地道︰「劉管家,別裝神弄鬼了,大人在哪里?他不是回來了嗎?」

「唉,我在這里。」一堆公文後,突然冒出一顆人頭。

樓月恩嚇了一大跳,定楮一看,才發現那是面容樵悴的申伯延。雖說他大概是被海量的公文淹沒了,但在深夜里,他那樣面無表情的冒出來還真有些恐怖。

「大人!」她抽搐著臉望著四周,「這些文書……你也太忙了吧?」

「朝政正值改革,北方又鬧干旱,諸事纏身,我既要求百官要加時當值,完成我交代的繁重政事,我自己當然更不可懈怠,要以身做則。」申伯延正著臉道。

「但不管再忙,覺總是要睡的吧?大人都一個月沒回房了!」說到委屈處,樓月恩又忍不住流露出孩子心性,不依地跺了跺腳。

他對自己的要求如此之高,公事上幾乎是一絲不苟,難怪他把自己的身子搞得這麼差,外強中干。這大海般的工作量,可不是一般人能消受的,真虧他頂得住。

樓月恩承認,她真的有一些心疼他,都想一把火燒掉這些公文,叫他不要再忙了。

申伯延覺得有些好笑,但也有些愧疚,因為他確實是故意不回房的。「呃,你也看到了,國事如麻,我分不開身……」

「你分不開身,皇宮里那些大人也分不開身,那為什麼人家還是可以子孫滿堂?」樓月恩可不會被他糊弄過去,索性放膽反問。

「咳咳……」他現在非常清楚她在埋怨什麼了,也沒料到她會如此大膽直問,差點被自己的口水嗆到。「那個,現在還不是時候……」

「就知道你嫌棄妾身。」樓月恩面露一絲哀怨。

申伯延頭大了,連忙解釋,「我沒有嫌棄你……」

這……這夫人,原來是訴閨怨來了。劉管家在旁听得一身冷汗,知道自己當真不識相,竟然阻止夫人進門不說,還站在這里听了老半天,這可是人家夫妻的私密話啊!

于是,一向光明磊落、正直嚴肅的劉管家,生平第一次偷偷模模地移動腳步,慢慢地往門口移去……

然而,在一旁斗嘴的小夫妻,卻沒有因此停火,樓月恩繞到了公文之後,把申伯延拉了出來,上下打量後做了一個決定。

「算了!反正你現在的身體也不行,等妾身將你調養好,你就沒理由拒絕進妾身的閨房了!」

「什麼?我不行?我哪里不行?」申伯延差點把她抓過來問個清楚。這兩個字對男人可是奇恥大辱,申伯延自認清心寡欲,但這「不行」卻是口說無憑,無異于栽贓嫁禍,他無論如何都不會承認的。

身為人妻,臉皮也要練得厚一點了,何況樓月恩的最終目的就是要將申伯延拐進房,于是她故作若無其事,卻是語帶暗示及挑逗地道︰「大人,妾身不介意為你『全身檢查』一次。」

氣氛一下子由針鋒相對變得曖昧,夫妻兩人的目光交纏,像是你來我往各不服輸,又像是郎情妾意眉目傳情,讓腳都還沒踏出門的劉管家老臉不斷抽動著,在心里直喊罪過,渾身的血液仿佛都沖向了腦袋,讓他漲紅了臉。

「咳,總之,我說現在還不是時候。」申伯延再次向她強調。即使累極加上睡眠不足,但畢竟是血氣旺盛的年紀,每日早上身體的自然反應,還是會告訴他自己究竟「行不行」。

但是他的小妻子,年紀也實在太小了,他實在無法就此「辣手催花」,即使他曾無意與她有過甜蜜一吻,也抱過模過她的身子,早就知道她那厚重的衣服下,其實已然曲線玲瓏……

「總之大人的身體交給妾身了!先前妾身為大人調配的方子,很有效吧?但現在大人的身體情況又有所改變,以後就由妾身為大人調理身子,三餐讓妾身為你做吧!」

這可不是問句,是肯定句。樓月恩才不管他的理由是什麼,就是認定他嫌棄她了,只要她將他調養好,等他不會過度勞累不會輾轉反側不會食欲不振又「很行」的時候,他就再沒有任何借口不回房了!

想不到她不只會開藥方,似乎烹飪也有一手?申伯延沉吟著,尚不置可否,已經一腳踏出門的劉管家突然又縮了回來,連忙出聲阻止——

「呃……大人!這可不成!廚房每日的菜色與分量,都是廚子精心為大人設計的,夫人這一插手進去,就會亂套,廚房的人恐怕會不開心……」

這番話,無疑也在暗示著樓月恩,丞相大人可是這府里的命脈,不是可以任她亂搞的,她最好不要隨意插手大人的任何事,否則下人們反對起來,可是很嚴重的。

然而這番話由申伯延听來,卻是相當刺耳。他長期忙于政事,下人只要不出錯他也甚少管教,怎麼現在似乎準備騎到主子頭上,還一副理所當然的樣子?

于是很罕見的,他沉下了臉,語氣十分凝重地道︰「劉管家,方才你們在門外

說的話,本官都听到了。」回想起來,他還挺欣賞她反駁劉管家的氣勢,「本官知道你們或許有些不服氣,但她說的沒錯,現在她才是主母。」

被訓了兩句,劉管家人老成精,自然服軟,恭敬地回道︰「是,奴才知道了。」

可是……他往樓月恩的方向偷偷瞥了一眼,這夫人硬是要管大人的膳食,那就讓她去管,但他可不保證她不會被下人抵制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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