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月1日是個大日子,天氣還很熱,只有夜里才有初秋特有的涼爽晚風。而在這開學日的早上,毒辣的陽光依舊顯示著活力,將益源中學的學生們,照耀得如同太陽之子。
「姐,你太磨蹭了,早知道不讓你來了!」一個相貌秀麗的男生對著身後的姐姐大發脾氣,腮幫子都鼓了起來,「好了好了,書包給我,你快回去吧,要是讓我們同學看見,肯定要笑話我!」
那位姐姐有些尷尬,可還是笑著听了弟弟的話︰「你好好上課,別惹老師生氣。」
「嗦!」
許青鳥听到他們的對話,不由得笑了,雖然看不清這對姐弟的容貌,但這一來一往之間的模樣,似足了從前的她和青岩。
「姐姐,你怎麼站在太陽底下,快過這邊來。」許青岩背著書包,手里拿著剛剛買來的一個冰激凌蛋筒,連忙將青鳥扶到蔭涼的走廊底下,細心地幫她梳理好被風吹亂的發絲。
許青鳥握住他暖融融的手,心里一陣喜悅。其實,在她喝下那瓶玉色軟塞青玉瓶里的藥時,她並不能確定自己的做法是否有用。一是,不知那藥是真是假,二是,不知被她吸收的藥物,是否真的能夠通過血液讓青岩也吸收。但在當時緊張的情況下,她除此之外,沒有別的辦法,只能孤注一擲。
幸好,幸好雖然一瓶血藥里面含的藥量較少,但是她連喂了三十天的藥血,總算是讓青岩恢復了神智。當青岩的眼神變回從前的清澈透亮時,許青鳥捂著手腕的傷口,覺得這一切,都是值得的。
恢復後的許青岩變了許多,不再像從前那樣不待見姐姐,也不再在姐姐面前拽得二五八萬。從他清醒的那一刻,便看到了姐姐手腕的傷口,自炙劫那夜的身負重傷,到住在重癥監護室的痛苦難過,到復健期間的神智不清,甚至竇月喂他喝那刺鼻的藥血的事情,他全都記得。
許青岩明白,自己的命是姐姐拼死救回來的,自己的新生命更是姐姐用血和眼楮換回來的。
這個14歲的美少年,相貌依舊女相,漂亮耀眼,但這份陰柔的美麗之中,似乎多了幾分深沉成熟。
「姐姐,吃個蛋筒,涼快涼快。等會兒我自個兒去領書,領完書還要分班,如果新班主任不要太嗦的話,半個小時應該就可以回來了。」許青岩叮囑道,「你別亂跑,知道嗎?」。
「青岩,」許青鳥哭笑不得,「我只是看不清,可還沒瞎呢,這麼緊張做什麼?」
許青岩臉一紅︰「反正,你別亂跑,我快去快回!」
「好好好,我在這兒等你。」許青鳥不禁搖頭,她只是想讓青岩變回正常人,可沒想把他變成「二十四孝好弟弟」!可瞧如今的勢頭,真是有潛力呢。
益源中學還是老樣子,沒有太大的變化,送走了一批又一批的老學生,又迎來一批又一批的新學生,周而復始。青岩本就是跳級上了初三,如今剛剛恢復身體,便迫不及待重回初三,靜待來年的中考。也好,讓他跟隨同年齡的學生重新開始,對他更好。
「許姐姐,您怎麼在這里?」葉小倩瞧見她,連忙過來打招呼。
許青鳥見了她,點頭微笑,兩年的時間,足夠讓一個羞澀木訥的小女孩兒,變成亭亭玉立的小少女。從前,因為葉小倩給許青岩寫情書,導致青岩被班主任訓斥,許青鳥便開始認識了這個女生。但真正開始關注到她,卻是從青岩住進重癥監護室以後。
許青鳥偶然看見葉小倩在青岩的病房外徘徊,從護士口中探听得知,這個女孩每隔幾個星期,都會來一次。年少時期的愛戀,大多無疾而終,甚至只是最初的一點點心動,最後無情忘記。沒想到,葉小倩竟如此有心,實在是個不可多得的好女孩。
「我送青岩回來上學,這回,你們同屆。」
「真真的?!」葉小倩抓住了青鳥的手,激動萬分。突然,她感覺自己表現得太過熱切,立馬害羞地放了手,小聲道︰「我還以為,他恢復以後,得再休養一段日子,才能回來上課呢。」
「原本也是這樣想的,但是怕青岩跟不上進度,明年中考會有問題。」
「不,」葉小倩眸子很亮,「只要是許青岩,就不會有問題。」
「哦?」許青鳥笑道,「你對青岩,倒是極有信心。」
葉小倩被她這麼一調侃,臉更紅了,像個小紅隻果。
「喂,你,別離我姐姐那麼近!」許青岩抱著書從走廊盡頭的辦公室出來,傲慢地睨著葉小倩。他還記得這個女孩,這個害他被罰的葉小倩,傳說中一年級的大笨蛋。當他知道自己將要和這個大笨蛋同班時,重新入學的好心情,快要被抹殺光了。
許青鳥心中嘆息,看來青岩的「二十四孝」,只是針對家人而已。對于其他人,還是原先那種拽拽的脾氣。沒法子,她只得盡力調解他和葉小倩的關系。
安排好學習方面的事項,許青鳥又給他申請了宿舍。如今家里的環境愈發復雜難忍,她希望青岩有個平靜的學習空間,不要被那些讓人惡心的人和事干擾。
做完這一系列的事情,一天很快便過去了。她回到在龍茜家的住處,開始收拾行李。後天便是京都大學的開學日,她得早做安排。龍茜知道她眼楮不方便,就幫她一起整理。東西並不多,一個小時便全部準備妥當。
兩人難得悠閑地坐在客廳的吧台上小酌,微辣的酒液灌入喉頭,頗為激爽。
「呦 ,酒量練得不錯了,」龍茜與她踫了杯,淺酌一口道,「連威士忌也可以面不改色地喝完半瓶,誰也沒辦法再說你是當年的‘一口倒’。」
「要多謝你免費提供好酒。」許青鳥笑道,「cheers。」
「如果竇月知道,我會被罵死。」龍茜傲氣的昂著頭,露出優雅白皙的頸線,倒沒有會被罵死的自覺。
「放心,她忙著找魅姜,沒空罵你。」許青鳥道,「再說,這是我要練酒量,大不了,你去找她告狀,就說,我偷了你的酒不付錢,讓紅鬼簿陪你二兩黃金好了。」
紅鬼簿的原本的除魅姜計劃因許青鳥的眼疾而改變,竇月和司徒高穎決意以「鬼後」被傷、討要解藥的名義,同魅姜正面交鋒。可是,他們去了許青鳥所說的隧道,也找尋了洛霖所說的地方,甚至連京都的怨氣漩渦都找了個遍,始終未能找到魅姜的行蹤。不過,許青鳥有了「鬼後」的名頭,天下鬼魂見了,都要恭恭敬敬。那些惡鬼,輕易不敢出現在許青鳥面前,倒是讓她清靜不少。
「我哪里敢跟紅鬼簿的鬼後討酒錢,跟紅鬼簿定下契約的在下,這輩子就得听命于您呢。」龍茜玩笑著說玩完,將杯中酒一飲而盡,又給自己和青鳥滿上。
「呵鬼後。」許青鳥眸中劃過一絲悲涼,「沒有鬼王的鬼後,听起來,不是很可憐麼。」
龍茜對青鳥與鬼王之事略有耳聞,知曉她此時的心情,便道︰「至少有人真心愛過你,做什麼傷春悲秋?我看你是故意讓我們這些沒人愛的羨慕嫉妒恨。」
「也就你能說出這種話來。」許青鳥被她言語中的調笑逗得淺笑起來。
「如何,鬼後要處罰?」
「要處罰,也是罰那些當罰之人!」許青鳥眸中閃過一絲紫光,笑意陰狠地攥緊了手中的玻璃高腳杯,「靈力收集完畢,戰斗,要正式開始了。先從誰開始呢,張正、張啟江、陸功成、蘇藝瑾」
「要開始了?」龍茜摩拳擦掌,「我來幫你挑個人,如何?」
「好。」
「就從金字塔的最底層開始,把每一層,掌控在自己手中!」
「張正。」
「張正。」
兩人會心一笑,再度踫杯,清脆的玻璃撞擊之聲回蕩在耳畔,尖銳又悅耳。
許青鳥的眼楮很模糊,但心里很清楚︰要做的事情,不能再等。離自己和家人的死期,只剩下四年,這四年里,她不能坐以待斃,等著陸功成在幕後者的操控下毀了她的一切。既然目前找不到幕後者,那麼她就一點一點滲透而入,先將陸氏擊潰!只要把陸功成的生死關鍵棋掌握在自己手中,還怕陸功成不乖乖地把他知道的一切,全都吐出來?
說到這一點,她倒要感謝魅姜,他毀了她的眼楮,卻讓她看清了,人心,不過就是那麼回事。
許青鳥握緊胸前的鬼露,那里已經灌滿了靈力,衍生出冰藍色的茉莉花紋,同懷表上的花紋遙相呼應。雖然眉心的血魂砂傷口並未如預期一般完全愈合,還剩下一顆紅痣大小,但已經無傷大雅。她將劉海兒重新梳起,露出光潔耀眼的額頭,頭發不再泛黃,而是染成了烏黑的顏色,只一顆青玉發夾扣在發鬢邊,看起來愈發清純秀麗。
清純,不只是偽裝,也可以是一把致命的玉色毒劍!r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