槍口冰冷可怕,張啟江嚇得渾身冷汗,哆哆嗦嗦地說︰「好,好,我……我去,我去把他們抓回來!」
「動作給我快點!」槍口又點了他的額頭一下,讓張啟江連滾帶爬,跟著另一個黑衣人跑出去抓人去了。
許青岩攙扶著媽媽,一路往公路上逃,眼看著就要到路上了。可孫雪莉年歲已長,體力又弱,一路硬撐下來,有些撐不住。頭暈眼花之間,沒看清腳下的路,突然踩到一塊碎石,腳下一歪,跌倒在地。
「媽!」許青岩連忙停下來,蹲著問,「你怎麼樣?」
「青岩,媽媽走不動了,你先逃吧……」
「不行!」許青岩立刻回道,他怎麼能在這樣危機的時刻把媽媽一個人丟在這里?媽媽走不動,他就算是背,也要把媽媽背回家!不,不行,張啟江的那個家已經不能回去了,那把媽媽帶到他的宿舍?也不合適,宿舍里都是男生。對,去澎館,龍茜姐姐一定會幫忙的。
「媽,你上來,」許青岩背過身蹲下,「咱們去安全的地方!」
孫雪莉忍著腳痛,趴在兒子背上,第一次覺得兒子長大了。
就在這耽誤的當口兒,張啟江和黑衣人已經趕上來,雙方相距僅剩下不到十米。
「站住!」張啟江不知從哪兒弄來塊破布,把臉給捂上了,可那一頭的油汗和那雙奸詐貪婪的眼楮無不透露出他的身份。
糟了,綁匪追上來了!許青岩咬牙道︰「媽,你摟住我的脖子,我要加速了!」說完,他拔腿便跑,終于抵達了公路邊。此時公路上沒有車輛穿過,根本攔不到車里逃走,若是沿著公路跑,沒有遮擋物,也很容易會被那些人攔路包抄。許青岩干脆一口氣沖到公路對面的林子里,翻過小山丘,四處尋找可以躲藏的地方。
然而,許青岩背著媽媽,速度到底慢了太多,剛翻過土丘,突然從天而降兩個黑衣綁匪,手里拿著槍,指著他的腦袋。
許青岩腳下一頓,見了槍支也是嚇了一跳,從前拆過的器械很多,倒還沒拆過真槍。可現在不是研究拆槍的時候,得想一想,現在該怎麼逃。以他原先的性子,定是火大強拼的,但要是真強拼,他死不要緊,媽媽肯定受不了。
「青岩,把我放下來,」孫雪莉道。
「媽……」
「放媽媽下來。」孫雪莉雖滿臉的淚,可還是堅持道。
許青岩這麼背著媽媽,體力流失太快,只好現將媽媽放下,右臂攙扶著她。只見孫雪莉轉過身去,抬頭望向剛剛爬上小土丘的肥碩男人︰「啟江,我會去求龍大小姐,求她給些錢,我求求你,看在咱們夫妻多年的份兒上,放過青岩好嗎?最起碼,最起碼在名分上,他還是你的兒子啊……」
張啟江見自己已經被認出來了,有些心慌,捂著臉,支支吾吾地道︰「你們不好好呆著,逃什麼逃!現在弄成這樣是你們自作自受!」
黑衣綁匪將一根粗繩子遞給張啟江︰「快點兒!」
張啟江挪動肥碩的身體,從小土丘上踉踉蹌蹌地下去,到地面上時身子一翻,險些栽個跟頭。
許青岩把媽媽擋在身後,怒道︰「你想干什麼?!」
「咳咳!」張啟江咧嘴笑道,「青岩,你自己算算,從你上小學起到現在,吃喝拉撒都是我拿的錢,林林總總加一起,也得不少了。我不是要你還啊,不是還,可你總得報答點兒不是?」
許青岩看著他的嘴臉,頭一次覺得很惡心,真想不通,為什麼過去自己要那樣討好這個繼父,一度將他當成自己真正的父親。有時候,甚至因為姐姐排斥繼父,就給姐姐臉色看。
「你要回報是吧!」許青岩上前走了一步,朝張啟江臉上猛啐一口。
張啟江惱羞成怒,立刻撲上來要把他綁起來。可張啟江身體肥碩,動作遲緩,竟被躲了過去。他召喚黑衣人幫忙,才終于將這母子二人重新綁起來,關回廢舊工廠里。一直到黑屋子的大門關上的那一刻,孫雪莉才淚眼朦朧地接受了眼前這個殘酷的現實,她一直以來傾心照顧、忠心侍奉的丈夫,把她和她的一雙兒女,給賣了。
許青岩心中氣憤,對這張啟江破口大罵,直到罵的累了,才暫時歇一歇。怒氣發泄完,許青岩總算是冷靜下來,思量著該怎麼逃走。如果之前沒有逃,還可以指望著姐姐交付贖金之後,張啟江會放人。可現在已經看到了張啟江和綁匪的臉,他們肯定不會冒著被抓的危險放了自己和媽媽。當然,這不代表他後悔剛才逃跑的行為,只是在想,該怎樣繼續逃。
夜色漸漸深了,空氣中有種茉莉花的香氣,瑩瑩淡淡,讓人聞之欲睡。孫雪莉帶著淚痕,淺淺睡去,許青岩硬生生地睜著眼楮警惕地盯著周圍,可終究也沒抵擋住那突如其來的困意,睡倒在媽媽身邊,雙臂依然保持著保護媽媽的姿勢。
澎館龍家臥室,許青鳥揉了揉眼楮,感覺有些頭昏。
「怎麼樣?」龍茜倒了杯溫水給她,同時將事先準備好的冰毛巾遞給她。
「謝謝。」許青鳥喝了口溫水,又將冰毛巾敷在雙眼上,雙眼的灼痛感才稍稍消退些。眼楮還很模糊,方才為了看清監控里的內容,靠顯示屏太近,用眼過度,又引得毒性復發,灼痛難忍。
「明天一切照計劃行事,明天晚上,我會派人把孫阿姨和許青岩送回來。」龍茜見她捂著雙眼狀似極痛苦的模樣,便道,「你就不用擔心了,回房間休息吧。」
這幾日都緊繃著神經,沒有好好休息。不過,許青鳥心里思索的事情太多,實在沒有心情去休息。
龍茜催得緊︰「我說許青鳥,這是我龍家的地盤,你要是不听話,以後休想再踏進這里一步!」
許青鳥緊繃的心突然松了下來,感到一股溫柔的暖意,龍茜的話雖則霸道,卻無處不透著關懷。也罷,留在這里也沒有什麼用,既然龍茜已經安排妥當,她應該相信她才是。
「好吧,」許青鳥難得的輕笑出聲,「我去休息了,一切就拜托龍家的老大咯!」
「龍家的老大才不是我。」
「那你就是龍叔叔之下,萬龍之上?」
「上頭還有……罷了,」龍茜頓了頓,道,「我送你回臥室。」
「喂喂,」許青鳥苦笑道,「我可還沒瞎呢。」
「真沒瞎?來,瞧瞧這是幾?」龍茜傲然地昂起頭,在她眼前豎起兩根手指頭。
「去你的。」許青鳥隨手將她的手指拍開,接著將冰毛巾糊到它臉上,「賞你了。」
「喂!」龍茜扯開冰毛巾,見許青鳥已經緩步挪出臥室,便抱著胸,無奈搖頭。許青鳥的脾氣可真是倔,但……很合龍茜的味口。
龍茜回過頭去看監控,忽而听到一陣門鈴聲,這個時候會有誰來?她走到門口,看了看門內的來客顯示。素來心氣高傲,不把困境方才眼里的龍茜,此時竟慌了神。
「茜茜小姐,請開門。」站在門前的老頭兒恭敬地道,「厲少爺前來探望小姐。」
「廢話,我當然知道……」龍茜哽了一下,孟老出現,必然意味著厲哥也在。因為孟老擋在鏡頭前面,龍茜張望許久,只能看到他身後輪椅的一角,還有那只骨節分明,慘白得沒有一絲血色的右手。
厲哥來看她,她自是高興的,可同時也很是疑惑。最近已到深秋,天冷得厲害,厲哥的身體狀況本就不好,每到這個季節就要去南國休養一季。深秋夜晚出門造訪,這是從前不曾有過的事情。
龍茜生怕厲哥被冷風侵染,也不管這些疑惑了,立刻開了門,沖著孟老嚷著︰「這大冷天怎麼能讓厲哥出來吹冷風?還不快進來!」
孟老似乎早習慣了大小姐的燥脾氣,神色淡然微笑,回身走到輪椅後面,推動輪椅。只見輪椅上坐著的年輕男子輕笑著,蒼白卻稜角分明的臉上滿是溫柔之色︰「茜茜,進屋說。」
「是。」
龍茜低下頭,從孟老手中接過輪椅,親自將厲哥推進屋中,又吩咐孟老道︰「去臥室拿條毯子來!」突然,她想起臥室的監控設備,連忙道︰「等等!我自己去拿!」
龍茜急忙跑回臥室,挑了一條她之前用過,並且前幾日曬過的羊絨毛毯。厲哥身子敏感,新毛毯或者其他材質的毛毯一旦用了,極容易過敏。小時候甚至又一次只因蓋了跳新買的毛毯,就過敏住院,險些沒闖過鬼門關。
她回到客廳,卻發現厲哥和孟老都已不在,尋了片刻,突然感到脊背森涼,心里產生了一種不好的預感。
臥室里,輪椅上的年輕男子望著這一室監控,淡笑著,可玄黑色的雙眸深沉得仿佛模不到底,讓人看不真切,他究竟在想些什麼。
「厲哥!」龍茜趕回臥室,果然,自己竟輕易中了厲哥的調虎離山計。r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