澎館景物依舊,建築豪華依舊,此間的人們的神情,也與過去無甚差別。
許青鳥立在窗邊,身上裹著厚厚的毛毯,望著灰蒙蒙的天空。
天氣已經暖和起來,青草早已露了頭,桃花也開遍了,可晦暗的天色怎麼也揮不去,沒有一日晴朗過。
「青鳥,午飯時間咯,」龍茜走過來,拍拍她的肩膀,「又在看天?那上頭有什麼好看的,別浪費時間了,快點過來!」
許青鳥茫然地望著天空,輕柔的嗓音如同剛做好的棉花糖︰「我也不知道自己在看什麼,好像,那里有很重要的人,在等我。」
龍茜一怔,忽而笑道︰「什麼重要的人?你最重要的人在下面做飯呢!也不知道你哪輩子燒的高香,居然能讓蘇翼那種超級學霸老老實實給你做飯吃,還都是你最喜歡的菜。要是也有這麼個人肯為我做當牛做馬,ˋ我就舉雙手鼓掌。」
「不是賞對方一記回旋踢嗎?」。許青鳥挑了挑眉。傲慢如龍茜,哪里是一頓飯菜就能將她芳心虜獲的?那些追求龍茜的家伙,大都被她一腳踢成五級傷殘了,除了除了誰?那人的輪廓在腦海中一閃而過,卻又如同一條粘滑的魚兒,溜走了,抓不到。
「咳咳,」龍茜高傲地昂起頭,「吃飯!」
這段日子,許青鳥一家都借住在龍茜家中,龍茜非但不煩,反而十分歡迎。這大宅子只有她一人住。實在太空曠了。好不容易有了家人在一起的溫暖感覺。她希望他們一直住下去。
青鳥幾次想要回京都上學,孫雪莉、許青岩、龍茜都不同意,說她最近生病了,不能操勞,已經給學校請了病假。青鳥感覺自己最近確實體力很弱,沒走幾步,便心慌氣短,使不上力來。按理說。生病了不能去學校,總該去醫院瞧瞧,可他們依舊不同意,而是讓蘇翼每天來給她檢查,安排治療事項。
雖然一直困在澎館中,可青鳥並不覺得很悶,因為家人朋友一直都陪在她身邊。每天睜開眼楮,就能看到他們平安無事的樣子,不知為何,她總會長長地松出一口氣。
餐廳里很是熱鬧。蘇翼掌勺做了滿滿一桌子美味佳肴,色香味俱全。引得大家直流口水。孫雪莉嘆道︰「蘇翼這孩子,做飯比我好多了。」許青岩本也是個做飯上學都很強的全能型學霸,可偷嘗了一口蘇翼的手藝後,也是自嘆不如。
大家圍著餐桌坐下,分好了筷子,瞅準了愛吃的菜,準備飽餐一頓。突然,大門「吱呀」一聲開了,風兒卷著碎草,一齊涌進了餐廳。龍茜道︰「這該死的風!許青岩,你去把門閂上,看它還能刮開!」
許青岩正要去閂門,卻听見一聲詭異的笑。
「嘖嘖,大家做了這麼多好吃的,不來吃點兒太可惜了!」
大家還沒反應過來,便見桌上的菜肴急速變少,兩只雞腿飄起來,「唰」地一下便被啃得只剩兩根雞骨頭了。
大家臉色一白,頓時將青鳥拉過來護在後面,生怕這個看不見的東西會對青鳥做些什麼。青鳥茫然地望著這一切,不明白大家怎麼突然如此緊張。
「嘖嘖,我又不是魅姜,你們防我干什麼?」餐桌上的家伙漸漸露出了真容,穿著運動服,頭戴棒球帽,腳上踩著酷炫的刺蝟鞋,手里還拿著吃剩下的雞骨頭。
「你是誰?!」青岩瞪著餐桌上的家伙道,「想干什麼?!」
「我是黑無常——季界。」他將雞骨頭隨手一丟,伸手指向青鳥,道,「來帶她走。」
眾人一听,更加緊張。黑無常可是收人類魂魄的,就算不是魅姜那邊的人,也絕非善類。萬一他把青鳥的魂魄給收走了,可怎麼得了?!孫雪莉將青鳥抱緊,生怕對方奪走自己唯一的女兒。蘇翼和許青岩異口同聲地道︰「龍茜,把她帶走!」
龍茜看著季界,總覺得好像在哪兒見過他。他那種壞壞的痞痞的笑容很礙眼,讓她心里發慌,恨不能再把他的臉踢爆。
許青鳥敏銳地感覺到周遭緊張的氣氛,也覺得這個憑空出現的人很是奇怪。但不知為何,她覺得這人並非惡人,無需這般緊張。
「你找我有事?」許青鳥輕問,「請問,我們認識?」
季界嘆了口氣,道︰「青鳥,你真的要一輩子都恨他嗎?哪怕,他就要死了,也要繼續恨下去?」
「誰要死了?」青鳥忽地感到心口發疼,雙眼不自覺地濕潤起來。
「鬼」
「季界!」蘇翼突然喊道,「我來告訴她。」
「你?」季界不太信任他,「你會如實說明?」
「他將青鳥托付與我,自然是信任我。既然他信我,那無論怎樣選擇,都該是我來,無需假托旁人。」蘇翼道,「但是,我有一個條件。」
「嘖嘖,敢跟黑無常談條件的還真不多,」季界挑挑眉,想了想,道,「成吧,說。」
「恨還是不恨,去還是不去,都由青青自己選擇。就算你是黑無常,也不得橫加干涉。否則」
「行啦行啦,OK的啦!別跟我在這兒否來則去的,上頭可沒時間這樣耗。」季界晃晃腦袋,在桌邊坐下來,「你們單聊,我就在這兒邊吃邊等。」
見蘇翼帶著青鳥上樓,季界臉上的笑忽而斂了去。鬼王的命所剩無幾了,他將青鳥送回人間,就是希望她能夠忘記一切,重新開始。可
「陵哥,這兩千年來,我第一次不听你的話,你想怪就怪我吧。我可以容許許青鳥恨你,但絕不能容許她不記得你!」
「喂,你到底哪兒冒出來的!」龍茜見這人竟在她家里如此囂張,極為惱怒,一把將他**下的椅子抽出來,「臭小子,我家不歡迎你,有多遠滾多遠!」
「嘖嘖,懷孕的姑娘不能動怒滴!」季界不怒反笑,扶著龍茜的胳膊,讓她在椅子上坐下,「乖」
「什什麼?懷孕?」龍茜抄起一把湯勺就要打他腦袋,「懷你個大頭鬼!」
「哦,抱歉抱歉,我說錯了,是即將懷孕,別動怒。大家也都坐下吃飯嘛,甭客氣。這麼好的飯菜,要是涼了多可惜。」
其他人都很擔心,想跟上去看看蘇翼到底跟青鳥說了些什麼,青鳥會不會又頭痛。可他們的身體像是被無數根結實的線捆住了,根本不听自己的指揮,反而一個個地走回餐桌前坐下,拿起筷子往嘴里塞食物。
「嘿嘿,」季界邪邪地笑道,「快吃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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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樓陽台上,蘇翼攙扶著身體孱弱的青鳥,讓她坐在純白的小秋千上。青鳥看著他溫潤的臉龐,不由得伸出指尖,輕輕撥動他鬢角的發絲。不知從什麼時候開始,蘇翼竟有了白發。
蘇翼捉住她的指尖,放在自己唇邊,印上了一個溫暖的吻。青鳥微笑著,眼楮里像是有水晶,清澈明亮。
「青青,我愛你。」
青鳥怔了怔,隨即微笑著道︰「我也愛你。」
「謝謝你,願意愛我。」蘇翼將她的手貼在他心口,「這些日子以來,能夠守護你、照顧你、償還你,我真的覺得這一世,沒有白活。」
青鳥感覺到手心下面,他的心髒在劇烈地跳動。他的心,和他的人一樣,讓人感到溫暖。
「可是」蘇翼將她的手輕輕抬起,放在她自己的心口,「青青,告訴我,你听到了什麼?」
青鳥疑惑地低下頭,手心下面是她自己的心跳,平穩、安然,甚至有些無力。她不明白這是為什麼,就像她不明白,那個叫季界的人,到底要告訴她什麼,那些事情是否確實那樣重要?
自從蘇醒過來之後,她就覺得自己的大腦十分遲鈍,反應很慢。她時常會遺忘一些事,有疑惑的問題,無論如何用力,也想不明白,別人說的話,她理解起來也總會有些費勁。她覺得自己以前應該不是這樣的,可究竟該是什麼樣,卻又無甚印象。
媽媽、弟弟、龍茜,他們都說蘇翼對她好,蘇翼和她是天底下最相愛、最般配的一對,她自己也覺得面對蘇翼,總有種暖洋洋的幸福感充溢心間。蘇翼是她生命中最重要的人之一,這是毋庸置疑的。但是這心跳的怪異現象,又是為何?
「青青,我來給你講一個故事,好不好?」
「什麼故事?」
「一個關于仇恨的故事。」蘇翼撫模著她的頭發,緩緩地道,「從前,王母座下有一個專為人類傳遞幸福的信使,她是一只美麗的青鳥,有絲綢一樣的羽毛,和一顆水晶般清澈的心。她最大的夢想,便是將幸福,傳遞給這世上的每一個人。可是有一天,她發現,人間陷入了恐怖的殺戮,這世上,已經沒有幸福了。于是,她將那個制造殺戮的惡神,殺了」
青鳥怔怔地望著他,傾听者這個漫長而又糾纏著痛苦的故事,清澈的眸子里流淌出晶瑩的淚滴。眉心血魂砂的傷口緩緩地流出血液,那血液驟然干涸,勾勒出一片赤紅的羽毛。(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