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梁燕匆匆地往醫院里的病房走，她的姊姊梁菲正站在病房門口，「姊，爸怎麼樣了？」
「小燕，爸在里面。」梁菲也是一副疾奔而來的樣子，頭發亂糟糟的卻也無心整理，「放心，爸沒事，就是腿上有傷。」
聞言，梁燕放心了，「我進去看看。」
梁母正好打開門走了出來，身後似乎還跟著一個人，梁燕沒去看，眼楮直盯梁母，「媽。」
梁母神色憔悴，梁燕看了心中不免一疼，她的家庭是普通的小家庭，媽媽是家庭主婦，爸爸是一位工程設計師，爸爸是家里的支柱，跟媽媽的感情一向很好。
梁燕上前，摟了梁母一下，「媽，沒事了，別怕。」
梁燕感覺梁母回抱一下才放開她，往她身後一看，驚愕地說︰「康醫生？」他怎麼會在這里？
「梁小姐。」康亦源淺淺一笑，原本只是舉手之勞的善意，沒想到卻踫到了她，他黑眸里的笑意不斷地加深。
梁燕啊了一聲，一旁的梁母拉著她解釋道︰「妳爸發生了車禍，是這位先生幫忙送到醫院的。」梁母紅著眼楮，語氣中仍帶著剛接到梁父車禍消息時的恐慌。
「是啊，我回去的路上出了車禍，是這位先生幫忙報了警，還替我的傷口做緊急包扎。」梁父躺在床上，腳上打著石膏。
梁燕親眼確定爸爸沒有大礙，心頭的大石才放下了，「太好了。」她感激地看著康亦源，「康醫生，真的謝謝你。」
康亦源看了她和她家人一眼，善解人意地說︰「妳不用太擔心，梁先生的傷勢不重，我就不打擾了，再見。」
「哦，好。」梁燕目送他離開之後，轉過頭看到躺在床上的梁父臉色有些蒼白。
「爸，你感覺怎麼樣？」
梁父搖搖頭，看著一臉擔憂的家人，心里一片溫暖，「沒事，車子一撞到，安全氣囊就彈出來了，是我出來得太急，結果腳卡在里面，不過沒什麼大礙，多虧那位先生幫我。」
梁燕光想象當時的場景，眉頭都忍不住皺起來了，好險現在爸爸雖然腳上有傷，但他的臉色還不錯，她舒了一口氣，「沒事就好了。」
「小燕，剛才那一位妳認識？」梁母輕聲問。
「是我上次看牙時認識的醫生。」梁燕簡單地帶過。
「這次真的多虧有他。」梁母感激地說。
「嗯。」梁燕笑著點點頭，對著爸爸說︰「爸，下次真的要小心點。」
「好、好，爸知道了，以後會小心的。」梁父鄭重地點頭承諾，家里有三個女人，要是惹得她們一起哭的話，場面堪比鬧洪水，簡直太可怕了。
但是有家人的關心，梁父的臉上一直帶著笑容。
◎◎◎
康亦源走出醫院，看了一下手表，往停車場走去，他坐上車，踩下油門，車子飛速地開了出去，一旁的手機震動了一下，他用耳邊的藍芽耳機接通了，「喂？」
「阿源，今天別遲到了。」電話那頭是康父精神充足的聲音。
「知道了。」康亦源低聲道，今天是康父的生日，康亦源沒有忘記，也早早地準備好禮物。
將車子開進百貨公司的停車場，把車停好之後，他就朝百貨公司里一間專門賣茶具的店走去，「你好，我來取我之前預訂的茶葉和茶具。」
康父愛喝茶，康亦源投其所好，特地買了一套紫砂茶具和頂級龍井茶。
「請問貴姓？」店員禮貌地問。
康亦源報了姓名，店員核對之後連忙進後頭倉庫拿取，他在一旁等待的時候，一個高大的男人走了進來，仔細一看，他的模樣與康亦源有幾分相似。
「哥，你也來給爸買禮物？」
高大的男人是康亦源的弟弟康一宇，是康父第二個老婆莫姨生的兒子，康亦源的生母早年發生意外去世了。
「嗯。」康亦源冷冷淡淡地點點頭。
「我在隔壁陪人買東西，還以為看錯人了，沒想到真的是你啊。」康一宇笑著說，「你買了什麼給爸？」
康亦源波瀾不興地瞟了他一眼，「茶具、茶葉。」
「我買了一串紫檀佛珠，還去廟里開光了。」康一宇說出自己的禮物，「保佑爸身體健康、出入平安。」
康亦源沒有說話，若無其事地看著店里的裝飾，店員這時走了出來，將康亦源要的東西放在櫃台上，「康先生，這是你預訂的。」
康一宇先康亦源一步上前，模著下巴，「哥，你不介意我打開看看吧？」說完也不等他回答，隨手就把盒子掀開朝里頭瞄了一眼，滿意地說︰「很普通。」
「嗯。」康亦源淡淡地應道。
旁邊的店員黑了臉，不內行的人怎麼會知道東西的好壞呢，這套茶具全台灣總共也就三套而已呢。
「不過哥買的東西，爸一定會喜歡。」康一宇這麼說。
康亦源示意店員將茶具和茶葉重新再包裝一遍，轉頭對康一宇說︰「我先回去了。」
「好，回家見。」
康亦源拿了禮物往外走，而康一宇也跟著離開往首飾店走去，一名窈窕的美女正在挑選著。
「買好了沒有？」
美女听出他的不耐，連忙點頭，「好了。」
康一宇爽快地拿出卡讓店員結賬，「我有事要先走。」
「好。」美女在他的臉上親熱地一吻，「有空要找我哦。」
康一宇朝她一笑，沒有多說什麼便離開了。
◎◎◎
十月正是秋意濃厚的時節，康亦源開著車，穩穩地駛向一座老式的兩層建築，將車子停在院子。
一下車就听見康父中氣十足地朝他喊著︰「快點進屋！」
康亦源應了一聲，走進屋子，對著家中長輩有禮地一一打過招呼，「爺爺、女乃女乃、爸爸、莫姨。」
康爺爺扶著康女乃女乃坐在沙發上，和藹地對他點點頭，轉頭繼續看著電視，廚房里的莫姨對他笑了笑又忙碌地做著菜。
康父則是放下了手邊的事情，走到康亦源的身邊，大掌往他身上一拍，「你這小子在外頭待太久了吧，要不是老爸叫你，你就不回來了啊。」
康亦源眼里有一層陰翳的壓抑，他面上扯著一抹淺笑，「最近比較忙，所以……」
「呿，竟然拿這話來蒙你爸。」
「爸，禮物。」康亦源趕緊轉移話題，免得勾出更多的責備。
康父不客氣地拿過來打開一看，立即眉開眼笑，「不錯，知道你老爸喜歡什麼，算了，這次就繞過你，你以後要常常回來。」
「知道了，爸，莫姨需要你幫忙，你趕緊去吧，我上陽台看看媽媽以前養的花草。」
「行，你去吧，爸去幫你莫姨了。」康父跑到廚房里幫忙了。
康亦源緩緩地走到了二樓的陽台，仔細地觀賞媽媽留下的花，康父娶莫姨的時候，康亦源早慧，知道莫姨不是自己的媽媽，打死也不肯叫莫姨一聲媽，只肯喊莫姨，弄得康父心里尷尬又著急，康亦源從小就有他自己的主見，別人怎麼說都沒有用。
樓下響起引擎的聲音，康亦源倚著欄桿低頭往下看，眼微微瞇起，康一宇已經回來了，回來得還真快，他不置可否地挑挑眉，臉上沒有多余的表情。
康一宇的外表比康亦源要突出多了，帶著一種混血兒的味道，眼窩深、鼻梁高，但他的氣息顯得過于張揚，甚至有點吊兒郎當的感覺，像個花心大少，事實上，他確實是一個花心的人。
反觀康亦源，氣質內斂，比較像是個居家型男人，兩人一比，康亦源便多了幾分耐看。
如果拿花來形容的話，康亦源就是家花，康一宇就是路邊的野花，容易吸引女生的目光，但每一段戀情開始和結束都很快。
康亦源看著康一宇走進門，又抬頭看著天空好一會，閉了閉眼楮，任由涼風吹亂頭發，過了一會，他隨意地用手梳整一下頭發，這才往樓下走。
二樓樓梯轉角是康父的書房，他還沒走近，就听見康父的罵聲從隔音效果一般的書房里傳出來，雖然只听得見只字詞組、零零碎碎的聲音，康亦源仍明白書房內在說什麼事情。
最近有一間整形醫院跟康氏醫院有合作項目，弟弟是極力倡導合作的，畢竟這是一個不錯的發展項目，但他有听過醫院里的傳聞，說弟弟跟整形醫院院長的女兒有曖昧，看來是爸爸怕弟弟的所作所為會影響兩間醫院的合作，招惹出不良的後果，所以特意提醒弟弟。
康亦源沒有停留，他的腳步只頓了一會便又繼續往樓下走。
康父的身體看似老當益壯，實則沒有早年好了，自前年的一次腦溢血之後，康父就有了把醫院交給兒子打理的想法，只是兩個兒子里，他不知道選誰才好。
最後他讓康一宇當了院長，這其中是經過多番考慮的，兩個兒子相比，康亦源無論是在工作經驗還是待人接物方面都要略勝康一宇一籌，康亦源又是長子，照理說應該是由康亦源接任比較恰當。
但很多家庭都是對長子嚴厲、對次子寵愛，康父覺得康亦源的能力完全可以豐衣足食，而康一宇劣于康亦源，應該多給康一宇點機會。
就這個問題，康父也曾經對康亦源說過，康亦源沒有異議，完全尊重康父的意願。
但康一宇太急躁了，他急于表現，這幾年在一些事情上作出了錯誤的決策，幸好有康父在一旁督促，而誠如康父所說，康一宇是需要機會的，最近他的表現進步了許多，偏偏現在又傳出這樣的事情，康父恨鐵不成鋼地對康一宇進行訓導。
康亦源走到樓下，莫姨正在端菜上桌，「你爸和阿宇呢？」
「他們好像在書房。」康亦源模稜兩可地說。
「你上去叫他們下來吃飯吧。」
「嗯。」
康亦源又上樓敲了敲書房的門，「爸、阿宇，莫姨說開飯了。」
書房的門打開了，康一宇紅著臉走了出來，康父黑著臉跟在他身後，看到康亦源的時候臉色才稍微好了一點，「最近在醫院的工作怎麼樣了？」
康亦源笑著說︰「還好。」
「我听副院長說，你最近接下了一個大手術？」康父問道。
「嗯，這個星期五動手術。」
「手術是很累人的事情，你自己要好好注意身體。」康父年紀大了才真的體悟到健康的重要，不希望下一輩太過辛苦，累壞了身體。
「爸，我知道的。」康亦源笑著點頭。
「你在心髒手術方面是權威，不少人拉下老臉到我這里求情呢。」康父看了他一眼，「你自己看著辦吧，想接就接，不用問我的意見。」
康亦源應了一聲︰「我心里有數。」
康父想了一會，又說︰「我听阿宇說，又有人要挖角你？」
康亦源挑了一下眉，不說話。
康父見他沒有反應，尷尬地說︰「就是……如果你要跳槽的話，也得跟我說一聲。」不僅是別的醫院想要康亦源過去，他自己也想留著他大兒子在醫院。
「嗯。」康亦源仍是點頭。
康父有點失望地低頭，他希望大兒子跟他說會留在康氏醫院，承諾不會離開，可現下大兒子什麼都沒有說。
「你莫姨上次介紹的對象怎麼樣？」康父又問他的婚姻大事，康亦源已經三十二歲了，康父不想他再拖下去了。
「爸，我心里有數，不過我跟金小姐是不可能的。」康亦源明白爸爸這麼問一定是莫姨的意思，索性直接講白了。
「好吧，我知道了。」康父無奈地說，這兩個兒子都讓他擔憂，「算了，吃飯吧，你常常在外面也沒有吃什麼好東西，我讓你莫姨做了雞湯。」
「嗯。」康亦源坐在餐桌邊，順著康父的話對莫姨說︰「謝謝莫姨。」
「你這孩子還跟我客氣什麼，快點吃吧。」莫姨笑著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