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漸晚,因蕭語今日送了些糕點和糖水給余氏,余氏便特意請了蕭語和蘇慕白過去一起用了晚飯。余氏的身子不好,許多吃食需要忌口,飯食都是單獨做的,便不常與蘇慕白和蕭語一同用飯。今日也是高興了,命人多做了幾個好菜,看著蘇慕白和蕭語吃,她也覺得高興。
「少夫人,今兒可是多虧了你送來的那些小食,倒讓夫人胃口好了許多,夫人可是許久不曾吃的這般暢快了。」秦媽媽一邊給余氏添飯一邊說道。「夫人待字閨中時也是個嘴刁的,原先余府的老爺夫人又寵著夫人,所以啊,那一般的吃食哪能入得了夫人的眼,這些年來,飯菜不是些蒸的就是些煮的,味道淡的很,倒真是委屈夫人了!」
「秦娘,我哪里就如你說得這般挑食了?慕兒和玉兒都在,可別讓他們瞧了笑話,長輩沒個長輩樣。」余氏笑著說道,一時間也似乎想起了往日的光景,便也顧不得食不言的規矩了。
「夫人還說呢,就是那回,京城盛華樓出了新的點心,一日只供應五十份,那日正下著雨呢,小姐便偷跑出府,硬是要搶到一份的,結果,到那里卻已經賣完了,小姐便對那掌櫃的軟磨硬泡,又是威逼又是利誘的,可真讓奴婢覺得震驚呢,一向溫婉的小姐竟也會那般模樣……」秦媽媽說著,臉上浮現著輕松愉快的神色,連稱呼也不知不覺變成了當年的「小姐」。
余氏也抿著嘴笑了,說道︰「這都陳年舊事了,還提那勞什子干啥,要擱在現今,那點心我還真看不上,比不上玉兒今兒做的綠豆餅的一半好吃呢。也不知當年怎麼想的,就是那麼倔了一回。」
蕭語看著余氏,當年嬌俏少女,如今已為人婦、為人母。「母親,後來如何了,可就真沒吃到那點心?」
余氏有些不好意思回答,秦媽媽便說道︰「哪能呢,夫人那時若沒吃到那點心哪會罷休,依著她當時那性子必是要將那盛華樓攪個天翻地覆的!好在,當時遇到一位青年書生,他為其父日日到盛華樓前等著,那日終于讓他給等到了。」
「莫不是母親將他的點心搶了?」蕭語笑著說道。
秦媽媽也笑著說道︰「那倒是沒有,那書生見夫人眼巴巴地望著那點心,便將自己的給了夫人,說是君子不奪人所愛。」
「那書生倒是個好人。」蕭語說道。
余氏看了她一眼,便說道︰「我當時也是這般想的。」
蕭語听了有些疑惑,卻听秦媽媽說道︰「那書生便是如今的老爺,那年他一襲青衫,正是青年時期意氣風發,對人卻溫和有禮,絲毫沒有狂妄自大。」
蕭語能想象得到,那時,身著青衫的謙遜書生因一味點心,邂逅了天真爛漫的少女,相互之間一見傾心,後來便是大紅花轎將那少女抬入他的府中,從此便郎情妾意,不負相思意。可惜,時間總是那般無情。當日那青澀的愛意,早就在歲月蹉跎中,被踐踏得面目全非。
蘇錦城到來的時候,已是月上柳梢頭之時了。他將一只小小的瓷瓶遞給蕭語,說道︰「這藥每日服用一粒,其間不可間斷,十日後便可用完。」又另外拿出一只瓷瓶,「這個是上好的傷藥,有接骨續筋的奇效,每日換藥時散在傷口之上,同樣是十日,只是這藥必須撒入血肉之中,故每日用藥之時,需傷口未愈合才行,便是愈合了,也要割開皮肉,否則無效。
蕭語接過藥,揣進袖中,本想離去,卻見蘇錦城此時臉色白的異常,額頭上冒著汗,說起話來也喘著粗氣,說起話來更是顯得有氣無力。便問道︰「你怎麼了,是不舒服麼?「
蘇錦城點點頭,蒼白的臉上浮現了一絲笑意,說道︰「我病了。」
蕭語伸出手試了試蘇錦城的額頭,果然是滾燙滾燙的,「你怎麼燒的這麼厲害?走,我帶你去看大夫!」
「不用,我不是發燒。」蘇錦城連忙拉住蕭語,說道︰「我可能走火入魔了。」
「什麼!那你會不會死啊?」蕭語想到那些武俠小說中寫的,那些練功練到走火入魔的,最終都是七竅流血而亡,要麼就是變成瘋子。
「丫頭,你這是咒我呢!」蘇錦城抬起手在蕭語頭上拍了拍,有些無力地說道。「只是練功的時候被人打擾到了,所以氣息不穩而已。死倒不會,半殘倒是極有可能的。」
蕭語不解地看向他,說道︰「既然如此簡單,為什麼會半殘?」
「有人追殺我,如果現在被發現了,可不是得半殘?」蘇錦城說道,臉上卻是一臉不以為意。
「哦。」蕭語說道,「那你就躲到這里來了?」
「你怎麼都不驚訝?是有人追殺我,不是有人找我吃酒!」
「你們行走江湖的,哪個沒幾個仇家對頭,正常、正常!」蕭語說道,「那你現在是需要怎麼,自行療傷還是找人給你輸點真氣什麼的?」
「我說,你是那里听來的這些亂七八糟的?我只要休息一晚就好了,明日你再帶我出去吧!」
「為什麼要我帶?你自己不會走啊,再說了,以你的功夫,就算父親有心攔你,也攔不住啊!」蕭語說道。
「他我哪里會放在眼里,只是今晚我被人追殺,躲了進來,那些人雖說不知道我跑進來了,但是也知道在這附近,若是我明日再翻牆出去,保不齊就被發現了,還不如光明正大走出去呢,別人又不會想到我是蘇家的人。」
蕭語指了指他的臉問道︰「不認識你?」
「當然了。」蘇錦城微微勾唇,臉上揚起一個魅惑人心的微笑,說道︰「見我樣貌的人,都死了。昨日那些人也是好運氣,幸好沒看見我的臉,不然我就不得不下殺手了。」
這人到底是什麼來頭?蕭語心中閃過一絲疑惑。
第二日清晨,蕭語便向蘇慕白請了假要出府,蘇慕白也沒過問便答應了。正欲出門時,蘇錦城卻走了過來。
「我剛才听你的丫頭說,你要去醫館,正好一同去吧!」蘇錦城對蕭語說道,也沒有和蘇慕白打招呼。蘇慕白也是一般,似乎對這個時常離家出走又突然出現的小叔一點疑問也沒有。
蕭語了然地點點頭,說道︰「那就一起去吧!」
「正午前回到府中,若是遲了,就不會留飯。」蘇慕白說完,便讓人推著往書房去了。
蕭語瞪了蘇錦城一眼,說道︰「都是你,剛才沒這個要求的。」
「不就是一頓飯麼,我請你就好啦。」蘇錦城說道。
「還要罰抄寫,這是肯定的。」這都已經是家常便飯了。
濟仁堂里,因為小胡要照顧病人,李大夫便親自坐在櫃台上看醫書,雖說已經是經驗頗豐的老大夫了,但是那些已經被他珍藏的發了黃的醫書他從沒離手,一得了閑便要細細地研讀一番。溫故而知新,技藝才能更加精湛。
蕭語等人進去的時候,小胡正熬了藥準備送進房中。為了避免熬藥時候的煙火傳進房中,那灶房便設在了大堂後面的另一邊。
小胡看見蕭語,連忙迎了上去,說道︰「小姐,那小伙子不肯吃藥,我怎麼勸他都不吃,師父說了也不行。」
「怎麼會?」蕭語看向李大夫問道。
「病者無心,醫者便無力。」李大夫說道。
蕭語向他施了禮,便接過小胡手中的藥碗走向房中。
「我如今已是這樣了,已經沒有辦法了,腿殘了便殘了,吃藥有何用,何苦費那些銀錢?日後,我便是出去乞討,也不會讓你餓著,只是那些藥錢,我們如何還得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