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大夫捧著藥瓶的雙手因為太過激動而止不住微微顫抖著,看向蕭語的眼神中,更是多了一份熱切,多了一份詢問。
而蕭語此時的震驚並不比他少,未遇先生是眾所周知的神醫,四處行醫,治得都是那些必死之人,且經他之手治療的,無一不是起死回生,因此而得神醫之名。但是據說此人行蹤不定,四處漂泊,一切只講究一個「緣」字,遇到了便治,遇不到也無法,便是有人想請得他治病,也得看機遇。若是請不到的,也只能嘆一聲福薄。
蕭語也睜大著眼楮地看向蘇錦城,臉上忍不住浮現出激動之色,未遇先生的藥,是未遇先生!那是不是說明他能找到未遇先生,能請他醫治蘇慕白的雙腿?那信中說了,蘇慕白的雙腿惟有未遇先生能治。若是等別人醫治,便須得世間一味難得的奇藥,若是未遇先生出手,便不須費了那心思尋找那勞什子藥,而且治好的幾率要大得多!
蘇錦城看著眼前的兩人急切的模樣,一老一小,竟是神形一致。連忙揮揮手說道︰「這不是未遇先生制作的藥,我也沒見過他老人家。」
「那這藥……」李大夫舉起手中的藥瓶說道︰「這藥是何人制作的?三年前,未遇先生名聲初起時,老夫曾有幸見過一回未遇先生親手制的藥,竟是與這般奇特無二。那時也是治好了一人原本必殘的手,那可是傷至筋骨的口子啊,就那麼十來天便能行動自如了,怎能不引得老兒我羨慕不已?」
這話又是引得屋中眾人一驚,看向李大夫手中的藥瓶如同看著絕世的珍寶一般。那少年眼中也似乎亮起來明燈,而他身旁的小雨更是激動地再次垂下淚來。能治了,就是那瓶藥,哥哥的腿就能治了。剛才雖然蕭語說這個藥能治好他的腿,但是他們還是有些沒底,畢竟大夫都說沒治了啊,可是現在,看李大夫的神情便知道,是能治了,是能治好了!
「因為制作此藥的人乃是未遇先生的徒弟,自然與他做法相似。」蘇錦城說道︰「而在下倒是有幸與那位先生有過些許交情,這才花了重金買下這兩樣藥。只是未遇先生這位弟子只學了制藥,其余的卻是不會的。」說著又看向床榻上的少年,說道︰「所以,你可要好好珍惜,不是每個人都像你這般好運的。」
是啊,不是每個人都會遇到一個願意伸出援救之手的人,也不是每一個人都能在不可能的時候用上這珍貴無比的秘藥的,上天還是眷顧他的,雖然給了他諸多打擊,但是卻沒讓他死,沒讓他殘,一切都能得以重來,所以他是有好運的,如今這好運終于來了。
而這一切,都是因為眼前這個明媚的少女。是她,在那一刻帶著既燦爛又溫暖的陽光走到了他的面前,那讓他能感受到的光亮與溫熱,驅散了他心底所有的黑暗與寒冷,將他從陰暗的角落帶到了充滿希望的世間。
「未遇先生年紀很大了嗎?竟然有這麼厲害的徒弟了?」蕭語有些失望的問道。
蘇錦城不明白她為何突然失落起來,說道︰「並非如此,說徒弟也算不得徒弟吧,那位先生也只是向未遇先生請教了制藥的方法而已。而未遇先生,也只是近來兩年才有的名聲,據見過他的人說,也不過三十出頭而已。」
三十多歲!蕭語眼楮一亮,連忙問道︰「你可知道你的這位朋友現在在何處?」
「在元州城。」蘇錦城說道。
元州城。蕭語默默記下了。
李大夫倒是沒再多問,听了蘇錦城與他說的使用方法才鄭重地走向了床榻。他將少年的褲腿卷了起來,拆了繃帶,那表面上的傷口果然開始結痂了,只是皮肉上仍有些腫。李大夫看了看少年稍顯稚女敕的面孔有些無從下手,而旁邊小雨的眼光更是讓他不忍小手。
這割開好不容易愈合的傷口比在身上割上一刀還要讓人難以接受吧!疼也就罷了,心里怕是不容易承受的。
「未晴,你帶著小雨出去逛逛吧!」蕭語吩咐道,未晴年歲也小,大概也是怕的,也知曉蕭語的意思,便連忙過去拉起小雨的手。
「不,不用,我可以在這里陪著哥哥,以前我生病時,哥哥也是這麼守著我的,我不會害怕的,我只是想要陪著哥哥,哪怕他沒看到我,我也想讓他知道,他不是孤身一人,有人會一直陪著他。」小雨眼楮紅紅地說道,看著小胡拿過來的醫用刀具,愣是強忍住了懼意。
蕭語笑著安慰她︰「別擔心,只是上藥而已,上過藥你哥哥就能好了。這里有大夫、有小胡哥哥,你也幫不上忙,還不如去幫你哥哥買些補身子的,還有需要用的物件,你是他的妹妹,自然該為他操心的,不是麼?」
小雨怔怔地點了點頭,便被未晴拉著出去了。
少年略一抬首,對蕭語說道︰「謝謝。」便躺了下來,又對李大夫說道︰「大夫,可以了,你動手吧,我不怕痛。」
「你忍一忍,很快的。」李大夫說完,小胡便立馬將刀子遞了過去,因為被蕭語點了名,此時便愈發的積極了。
蕭語和蘇錦城沒有回避,但也沒有刻意盯著看。蕭語站在窗前看著窗外院子里的那那棵老槐樹,在烈日下它繁密的枝葉投下一片陰影。可惜,縱使它已年逾百歲,但是它能為其遮風擋雨的,也只有周圍那一小塊地方而已。
蘇錦城也走了過去,依靠在窗戶旁邊,臉上帶著淡淡的微笑,說道︰「怎麼樣,救人的感覺,如何?」
蕭語側頭看向他,也問道︰「那你覺得被救之人的感覺,又是如何?」
蘇錦城一時怔住,眼中閃過一絲異樣的情緒,很快又反應過來,手扶著窗台手指輕輕敲打著,說道︰「我可不管你們什麼感受,總之,丫頭你欠了我的人情,日後可是要還的。」
「日後還你錢。」蕭語說道,人情什麼的,最麻煩了。
「你覺得我像缺錢的人麼?」蘇錦城微微攤開雙手,一臉鄙夷地說道。
「你不像麼?」蕭語說道︰「你若是不缺錢,何必要偷了祖父的字畫去賣?弄得現在有家歸不得的地步?」雖然他自己也未必想要回家,但總歸現在是不能光明正大地回家了。
蘇錦城不可置否地撇了撇嘴,說道︰「那藥買來便十分不易,就算買得到也貴著呢?你還得了?可別說用你那點嫁妝抵啊,我可不干這缺德事。」
蕭語搖搖頭說道︰「話不能這麼說,不管這藥買來時多麼不易,你既然給了我,便就只能按價錢來算,大不了以後我有了稀罕物也優先賣與你。你且開個價,咱們是親戚,你可不能欺我宰我。日後,我定當還你。」
蘇錦城撐著下巴听蕭語說完,說道︰「你這丫頭,竟是這麼見外!」
「當然,我是生意人嘛,親兄弟還明算賬呢,這賬麼,自然是明算的好!」蕭語一本正經地說道。
蘇錦城不由得發笑,一臉寵溺地說道︰「好好好,大老板,以後發財了可別忘了我。」
蕭語見他臉上明顯的戲謔之色便瞪了他一眼,卻見他突然俯來,在她的耳邊輕聲說道︰「若是你同意做我的妹妹,這賬就算了,本少爺什麼都不缺,而且信不信本少爺還有通天的本事,以後有什麼困難我都可以幫你解決!」說完便起身,帶著一臉微笑看著她。
蕭語疑惑地看著他,這人也太怪了,蘇慕白是他的佷子,自己若當他妹妹,可不是亂了輩分麼。還未說話,卻見蘇錦城已轉身離開了。
「我走了。」蘇錦城說了一句便向外面走去,心中一時無比地失落。
蕭語看著他離去,突然覺得他的背影在這一刻顯得很落寞、很孤單。
「哎,等等。」蕭語拿起放在一旁的包裹,連忙追了上去,將包裹塞到他懷里,說道︰「這個給你!」
蘇錦城接過包裹,問道︰「這是什麼?」
「你不是要走了嗎,你出門,我這個家里人總得給你捎上點東西啊,別的沒有,就這幾樣小點心,我自己做的,做得挺多的,你路上吃不完,便帶些給你在外頭的朋友,這味道可好著呢,能讓你出去炫耀一番!」前世她讀書的時候,母親也會為她做便當帶去學校,味道比學校食堂好得多,常常引得其他同學羨慕不已,自己也覺得倍有面子。
蕭語看看外頭的天,說道︰「趁這會太陽還不大趕緊走,等正午時分出門,那熱氣可有得你受的!」
蘇錦城心中一暖,伸手捏了捏蕭語的鼻子,便提著包裹走了。
門外陽光璀璨無比,灑下一地碎金般的溫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