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家這邊準備好出發,蘇錦重也果真派了五個人過來,護衛蘇慕白他們到元州去,其中還有一個是府里的管事。
蕭語寫了一封長信讓人送到梨園居,囑咐了很多事,同時也將梨園居的所有事宜交給了雷霆和玉蘭。這些日子以來,蕭語也看出了這幾人都是可信的,雷霆和玉蘭還讀過書,很多事情甚至比蕭語還要更在行。所以,蕭語和蘇慕白的賭約,算是贏了。
天還未大亮,蘇慕白和蕭語便從蘇府出發,剛剛行至城門處,便看見了兩個熟悉的身影,竟然是雷霆兄妹倆。
蕭語看了蘇慕白一眼,見他正閉目休息著,便吩咐車夫听了馬車,掀開車簾下了車,「這麼早,你們怎麼來了?」
因為太早,天色還有些朦朧,但是蕭語也清晰地看見兄妹倆被凍得通紅的臉龐,小雨因為冷而不停地哈氣呵手,看來他們來得更早,只為了在這里等她。
小雨將手中的包裹遞給蕭語,「小姐,這是我做的點心,你帶在路上吃,玉蘭嬸子他們要看孩子還要顧著店里,所以就不能過來送你了。」
蕭語開心地接過了點心,原本因為走得急,沒來得及準備,這下好了,不用吃那些干巴巴的干糧了。拍了拍小雨的頭,她的個頭明顯長高了不少,而且手藝也精進了不少,如今可是梨園居的一把手。
雷霆又遞過來一封信,對蕭語說道︰「你可不可以幫我……」
「給你姐姐的?」蕭語看著上頭寫著的「雷溪親啟」問道。
雷霆點點頭,說道︰「姐姐家在元州韋城,和雲城很近,地址我寫在背面了。」
蕭語翻過信箋,看到地址,嚇了一跳。「你姐姐的夫家是韋城饒家?那個做毛皮生意發家的饒家?」
「小姐知道我姐夫家?」小雨問道。
「饒家和知府家是姻親,小姐自然是知道的。」雷霆對蕭語說道︰「所以我才想請小姐幫忙。」
「沒事,倒時候我幫你送過去便是了。」蕭語又問道︰「不過,你姐姐的夫君是哪位?」
「饒家長子。」雷霆回答道。
蕭語一愣,饒家長子,那不就是……饒七,饒青宇。
「雷家莊的人?」蘇慕白看了一眼蕭語手中的信箋,問道。
「他們是信雷,而且應該是大戶人家的孩子,但是雷家莊是哪里?」蕭語問道,將信箋放好,一邊接過未晴遞過來的手爐取暖。
「現在已經沒有雷家莊了。」蘇慕白掀開車窗的簾子,指著一個方向說道︰「一月前,雷家莊是全國數一數二的富戶。」
蕭語順著他指的方向看過去,之間一座不高的山上,隱約可見一座雄偉的莊園,莊園的中間立著高高的宅子,仿佛在俯瞰著世間的一切,讓人忍不住向往之。
「說是富戶,其實並不是真有最多的銀錢。」蘇慕白繼續說道︰「雷家莊自祖上開始就是糧油大商,現在的我們吃的米,就是雷家祖先從其他地方引進來的種,所以雷家一直做著糧油的營生。雖然不至于壟斷全國的米糧,但是也差不了多少了。」
「那皇帝不會忌諱嗎?」蕭語問道,「皇帝會允許自己命脈掌握在別人手中嗎?」
蘇慕白意外地看了蕭語一眼,說道︰「雷家沒有壟斷全國的米糧,差的就是皇帝這一點,這也是他們的聰明之處,所以不管是前朝還是現代,他們雷家莊依然好好的。」
「那現在為何沒有了?」既然皇帝不管他們,還有誰能奈何得了他們?
「皇帝由著他們,不代表所有人都由著他們。」蘇慕白說道︰「是沒人奈何得了他們,所以便只能來暗的。江湖上那些暗殺組織,差不多將整個雷家滅門,至少這世間再也沒有雷家莊了。」
「誰說的,雷家還有人在,雷家莊自然就在的。」蕭語說道,「你說是誰干的呢?暗殺組織,難道是紫門?我听說紫門是最大的暗殺組織。」
「不是紫門。」蘇慕白淡淡地說著,便再次閉上眼楮,靠著車壁歇息。
蘇慕白等人在三日後的清晨進入了元州城,因為最近發生了戰事的原因,來往的人都經過了嚴密的檢查,最後又花費了半日的時間才到達雲城石縣。
街道上安安靜靜的,原本冬日的到來就顯得景色十分蕭索,如今戰事剛過,便更是顯得有些淒涼。
三兩個老嫗佝僂著背,咬著牙扛著一框破破爛爛的物什從街邊走過,面黃肌瘦,神情愁苦。街邊還擺放著一些攤子,只是已經破爛不堪,不知道是誰家的孩子坐在街邊,倚靠著那破舊的木板兀自扣著地上的泥土。
一個兩個三個的人,木然地走過街道,羨慕驚訝地看向蕭語他們的轎子,隨即又面如死灰地低垂下頭,如同失去了神采和活力的木偶。
蕭語忍不住打了個寒顫,雖然馬車里面還燃著爐子,但是這種寒意是從心底蔓延開來的,更是讓人無法忽視。
「可憐無定河邊骨,猶是春閨夢里人。」
「醉臥沙場君莫笑,古來征戰幾人回。」
「原來讀了那麼多的詩句,也知其中的含義,卻還不如這一眼親見,原來,戰爭竟是這樣的!縱使我不曾見過橫尸遍野,也能感受到那樣的殘酷!不,也許要比我感受的更加殘酷,我沒有親眼見過,沒有親身體驗過,哪里能感受得真切,哪里敢妄加評論?像我這樣生活在太平盛世里還不思進取的人,哪里懂得他們的苦楚,哪里知道生命是如此可貴!」蕭語忍不住捂著臉趴在桌面上嗚咽著說道。
心中有窒息的感覺,鼻頭一酸,便有淚水流了出來。
蘇慕白輕輕攬過她的肩頭,將手放在她的額頭下,防止她的額頭因為馬車顛簸而被磕到。
「我第一次和祖父到戰爭過後的城池,也和你一樣難受。」蘇慕白說道。
蕭語抬起頭看向他。
「祖父說,每個人都有要走的路,我們只要在努力的基礎上做力所能及的事便不枉到這世間走一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