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燕太武帝太平興國三年,範陽盧博不願投附鮮卑人建立的大燕政權,遂聚眾鄉里起兵,稱大將軍、幽州刺史,攻掠郡縣,殺幽州刺史賀賴擒,止三月兵敗,盧博與五個兒子被生俘,送往大燕京師平城,隨即被問斬。
這場起兵,使整個盧氏家族受到重創,居于範陽的盧氏族人,更是死傷過半,血染鄉里,自此以後不同支系分散于各地,江左有之,河北河西有之,均仕宦于各個不同政權。
這便是盧家喋血範陽的舊事。
鄭經抵達襄國,已是半個月之後。
在盧衡的府邸,鄭緯見到了已有三年未曾見過面的大兄鄭經,心頭自是歡喜不已,近一個月的幽禁生活,胸口所存的沉沉郁結之氣,為之一掃而空。
「阿兄。」鄭緯忙上前行了大禮。
鄭經並未急著阻攔,待鄭緯行完禮,方近前微微躬,伸手一把扶起鄭緯,「野奴起來吧。」目光打量了鄭緯一番,方才初听到鄭緯的破落聲音,鄭經就察覺到了五弟的變化,這近前來仔細一瞧,和三年前相比,長大許多,連面容都長開了,容貌?i麗,越來越有阿舅的影子了。
同樣,鄭緯也在打量著大兄,大約是一路趕路而來的緣故,眉眼間難掩疲憊之色,但精神卻是很好,目光有神,整個人比三年前更顯成熟,更添了幾分穩重。
只听鄭經笑道︰「量之兄帶我來這兒時,遠遠就听到琴聲,你的琴技進步不少,父親听了必定會十分高興。」
量子是盧衡的表字。
鄭緯听了鄭經的夸贊,登時間兩眼閃閃發亮,好似吃到了蜜糖的孩子笑眯了眼,若此刻鄭綏在旁邊,必定會說五兄驕傲得像只孔雀,
一旁的盧衡瞧著,看著眼前並肩而立的兩兄弟,直到此刻,他才意識到,五郎鄭緯還是個十四歲的大孩子,而這一個多月以來,在他面前,鄭緯卻更像個大人一般。
盧衡遂道︰「你們兄弟倆久未見面,想必有許多話要說,我就不打攪你們了。」
鄭經轉身拱了拱手,「那就多謝量之兄了。」說完,對上盧衡含笑的目光,鄭經心領神會,回之一笑,又道︰「伯明既已答應了量之兄,明日伯明定會跟量之兄去拜見陛下的,還請量之兄放心,」
鄭經字伯明。
「好說。」盧衡笑盈盈地說了這兩個字,便先行告了退,出了院子。
兩兄弟進了屋子,相對跪坐在榻上,鄭經揮退了婢女,便開口道︰「趙國想要的是滎陽。」
「我當然知道趙國想要的是滎陽。」鄭經整了下衣袍,長長地吁了口氣,一直緊繃的神經這才稍稍松懈了一絲,望向對面的鄭經,只是臉上再無方才盧衡在時的笑意,神情嚴肅了許多,「不但趙國想要,大燕大涼也想要,還有南邊的大楚,桓大將軍第三次北伐,兵分兩路,一路竄過洛陽,一路直搗長第安,三次北伐,唯一一次兵臨黃河,也是百余年來,江左北伐,唯一一次同時攻下長安和洛陽。」
「既已攻下長安和洛陽,那阿兄覺得官兵能不能守得住?」
「難。」鄭經簡單地道了說了一個字,看了一眼原滿懷信心,一下子似受到了打擊般的鄭緯,才又解釋道︰「我從滎陽出來時,接到四叔公從京口那邊傳來的家書,听說桓大將軍北伐之事,已在建康炸開了鍋,大楚怕是必有一片番風雨。」
鄭經在十五歲時,未去江左之前,一直滿懷希望,期盼著南遷政權有朝一日,能王師北伐,重新定鼎中州,掃平海宇,但自從十五歲那年,以游學的身份去過一趟江左後,面對南地的繁華,他看到的不是繁華,而是偏安江左不思進取和及時行樂的社會風氣,人人談胡變色,無論朝堂中人,還是民間之士,都忌提北伐之事。
像桓大將軍這樣的有識之士,懷有雄心壯志,渴望建功立業,成不世之功名者,是少之又少,如鳳毛麟角,他便不敢再期盼了。
「阿兄打算怎麼辦?」鄭經問道。
「鄭家固守滎陽已有一百多年了,自然是強者得之,這是我來時,伯父交待的話,出來時,我只帶了五千人出來。」
「阿兄。」鄭經听了不由詫異地喚了一聲,他雖不懂兵,卻怎麼都覺得,五千人也委實少了些。
鄭經搖了搖頭,「又不是真來干仗,若是干仗,鄭家十萬部曲全部出動,也不一定能攻下這襄國城。」
「大兄是打算和趙國談判?」鄭緯卻不認為,石趙能夠講理。
「放心,我自有法子,這些你就不用操心。」
鄭經說完,似不想再說這事,鄭緯遂不再多問,而是問起另一件事來,「阿兄從滎陽出來時,可見到熙熙了?」
一听鄭緯提起這個,鄭經便想起桓裕派人送信來時的事,「熙熙如今在桓裕軍中,還未回滎陽。」說完,卻是重重地嘆了口氣。
鄭緯提起的一顆心,才又放了下來。
--*--*--求推薦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