鄭綏姊妹倆進入守靜園後,卻被告知,父親鄭瀚不在,去了瑯華園找大伯父鄭淵了。
「阿兄呢,阿兄還沒下學嗎?」
鄭綏仰頭望向守在門口的蒼叟。
「二郎和五郎下了學,就直接去了瑯華園。」
蒼叟說完,望向鄭綏道︰「兩位娘子要不先到鳴玉軒坐一會兒,二郎君留下話,讓小娘子在鳴玉軒等他回來,再一起用晚膳。」
「都去了瑯華園?」鄭綏小聲的嘀咕了一句,又問道︰「那大兄也過去?」
「在郎君過去前,大郎就已經去了。」
鄭綏听了,遂嗯了一聲,「也好。」
爾後,轉頭望向身邊的四姐,卻見鄭紛搖了搖頭,「既然阿耶不在,我就先回綴錦樓。」鳴玉軒是父親的書房,沒有父親的吩咐,旁人是不能夠進去的,往日如無父親的召喚,連這守靜園,她都輕易不能踏足,畢竟父親一切的起居待客,都是在守靜園,多有不便。
今兒若不是鄭綏特意邀請,她也不會跟著進來。
「要不我不去鳴玉軒了,阿姐陪我在稍間等阿耶和阿兄他們回來。」
鄭紛自是看出鄭綏的好意,笑了笑,遂道︰「還是算了,我跟著妹妹進來,原是想來給阿耶請安,既然阿耶不在,我就先回去了,況且,我也答應阿娘,今兒陪她用晚膳。」
听了這話,鄭綏便不好強留。
目送鄭紛離開後,由蒼叟領著去了鳴玉軒。
從前在平城,鄭綏沒少在外祖父和阿舅的書房里打轉,但這鳴玉軒還是第一回來。
一進來,入眼就是一排三扇暗紅木屏風,一邊牆上瓖著一幅老子《道德經》的巨大字幅,字體渾然有力,一氣呵氣,另一面牆上,則一幅古柏圖,蒼勁挺拔,臨窗位置有一架焦尾琴,窗台上種有一盆蘭草,這會子,陽光斜照,余輝落在雕花窗稜上,黃燦燦的一片。
案幾上筆洗硯台,毛筆絹紙,畫卷拓本,還有幾冊書,其中《公羊傳》和《詩經》赫然在列,只是冊子很薄。
鄭綏走進書房,跟著的丫鬟僕婦都沒有跟進來,甚至連采茯都止步于門口。
只听蒼叟道︰「第二排書架右下方的格子里,有一本謝赫的《古畫品錄》,還有幾幅謝赫本人的真跡,郎君自從知曉小娘子喜歡丹青,特意搜羅而來的。」
《古畫品錄》,阿舅的書房也有一本,至于謝赫的真跡,卻是難尋,連阿舅都不曾收羅到一幅,一听這話,鄭綏當即心頭一陣激動,雖如此,但並未立即去翻查,反而到書案前,打開了擺在案幾上頭的兩本書冊,《詩經》和《公羊傳》。
父親鄭瀚,年少時便博通經義,及至稍長,更專注于《詩經》和《公羊傳》的鑽研。
隨手打開,密密麻麻的批注入目即是,十分詳盡,鄭綏看了一頁後,迅速翻到最後一頁,然後,又放下,重新打開另一本,也是迅速翻到最後一頁,正自疑惑,緊接著就听到一旁的蒼叟道︰「這是二郎近來寫的《詩經》第二卷,和《公羊傳》第五卷的注釋,今早交給郎君的,郎君還沒來得及看,就先放在這兒了。」
難怪只有這麼薄,而且這上面的字跡,雖和父親的手跡形神具備,但並不完全相同。
父親注釋過這兩本書,前些年各送了一套給外祖父和阿舅,鄭綏和五兄都曾熟看過。
「我知道了。」鄭綏放下手中的冊子,抬頭望向站在書案前的蒼叟,「蒼叔先下去吧,有什麼事,我自會喚蒼叔的。」
蒼叟听了這話,應了一聲唯,便退出了書房,隨手闔上了門。
鄭綏轉身便去第二排書架,微微蹲,就瞧見右下方的格子里,果然放了一本謝赫的《古畫品錄》,還有幾本卷本,拿出來時,尤其是卷本,猶如捧稀世珍寶一般,起身靠著案幾,小心翼翼地打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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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幕臨,華燈上。
直到蒼叔拿著青瓷熊燈進來時,鄭綏察覺到天黑了,抬起頭,才恍過神,「現在什麼時候了?阿耶和阿兄還沒有回來?」
「酉時末刻了。」蒼叟把燈放到高幾上,又道︰「郎君剛派人過來傳來,說是估計暫時回不來了,令小娘子先用膳,不用等了,等用完膳然後再回望正園,老奴這就派人傳食。」
「不用了,」鄭綏搖頭,伸手指著案面上方才她已打開的畫卷卷本,問道︰「這些我能帶回望正園嗎?」
蒼叟一愣,忙道︰「當然可以,這些原本就是郎君特意給小娘子準備的,當然隨小娘子歡喜了。」
「那這些我都拿走了,阿耶回來的時候,麻煩蒼叔和阿耶說一聲。」說著,便動手收起案幾上的卷本。
又听蒼叔急道︰「小娘子哪能不用晚膳,既要回望正園,老奴令人把晚膳送去望正園吧。」
「蒼叔不用擔心,望正園雖沒廚房,但守勤園就在旁邊,我正想去阿嫂那兒看看,等會兒就在阿嫂那兒用晚飯,」說著,又笑嘻嘻地加了一句,「阿嫂總不至于餓著我。」
蒼叔听了,遂笑了笑,「也好,華嫗她們都在外面,由她們陪著小娘子過去。」
鄭綏嗯了一聲,把那本《古畫品錄》和幾本真跡抱在懷里,方才出了書房的門。
僕婦丫鬟擁在前後,提著數盞明瓦燈,天上繁星點點,明天大抵又是個好天氣,如今天氣是越發地暖和起來了,再這麼晴下去,約莫過不了幾日,便該月兌春衫換夏衣了。
走到守勤園門口,華嫗欲讓人先進去通報一聲,不料,卻讓鄭綏攔住了,「大兄又不在,我直接進去就好了。」
竟邁步就進去,連守勤園的僕從,也不讓通傳。
「……我還不知道是這個理,只是我信大郎,阿和的事上,大郎這麼做自有他的道理,更何況,眼前最急迫是阿奴闖出來的禍事,今兒平城那邊來的官員已經上門了,只怕不易。」
「再怎麼難,總不能把五郎交出去。」
「既是先禮後兵,也不至于那種程度……暫不管這些,既然大郎他們還在瑯華園,我去守靜園接熙熙過來。」
說著人就出了屋子,只是剛到門口,就看到站在中庭的鄭綏,只听李氏驚呼一聲,「熙熙,你怎麼在這兒,什麼時候來的?」說完,目光掃向守在外面的僕從及跟著鄭綏的僕從。
無形中增添了幾分嚴厲。
……………………補昨天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