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門女 第一百二十八章 化險為夷

作者 ︰ 水清若雲

啪地一聲。

鄭綏手中透明的琉璃杯掉落到地面,琉璃立即摔成碎片,酷漿四濺,臉上一片惶惶然。

李氏先恍過神來,忙地上前,喚了聲熙熙,一握住鄭綏的手,才發現鄭綏兩手冰涼,登時嚇了一跳,伸手抱起鄭綏,「裙子上都糊上的酪漿,阿嫂送你回去,正好把身上衣裳換了。」

明亮的燈火下,鄭經也發覺鄭綏異樣,又臉色慘白,抬頭瞧了眼立在門口的僕婦,並未立即發令,而是把目光望向李氏,示意李氏先帶鄭綏回去。

只是李氏才剛抱起鄭綏,就听到鄭綏掙扎著道︰「阿嫂,我不回去,我要去郭府瞧阿耶,阿耶一定沒事的。」

鄭綏這一年多,又長高了不少,如今李氏抱起她,已很是吃力,故而,鄭綏這一掙扎,又滑落到地面,遂只得兩手攬著鄭綏的肩頭哄勸,「熙熙听話,等你阿兄去郭府把阿耶接回來,阿嫂再帶你去瞧阿耶可好?」

「不好。」只見鄭綏猛地搖頭,從李氏懷里竄月兌出來,意欲轉身跑到站在對面案幾旁的鄭經跟前,因地上有琉璃碎片,還灑得一地的酪漿,鄭綏又跑得急,才剛轉身走兩步,腳下一滑,身子就要往前撲倒,李氏想起身去接都來不及,張嘴喊了聲,「熙熙小心。」

眼見就要摔得個狗啃泥,千鈞一發之際,鄭經眼疾手快,上前一步,伸手接住鄭綏,心里也嚇了一身冷汗,這麼一撲下去,地面全是琉璃碎片,這張臉就毀了

鄭經把鄭綏抱到一旁,看了周遭呆怔住的僕婦婢女,喝斥一聲,「還不趕緊收拾一下。」

屋子僕從很快上前來收拾地面。

頓時間。鄭綏噤若寒蟬,抬頭瞧著大兄鄭經緊繃著一張臉,原本因初聞惡訊而沉郁的臉,更加肅然起來。

李氏走了過來。低頭瞧了鄭綏一眼,模了下鄭綏素若白紙的臉蛋,對著鄭經說道︰「好了,大郎,我來照顧熙熙,現在要緊是派人把二郎叫來,讓外院備車馬,你先和二郎一起去趟郭府,看看阿耶到底怎麼了,再令溫翁去北堂口。多帶幾位通醫理的人帶過去。」

鄭經嗯了一聲,轉身就往外走去,只是才剛走邁步,衣袖就讓鄭綏拽住了,「阿兄。我想去瞧阿耶,帶我一起過去好不好?」

「熙熙听話,在家里等著,讓你阿嫂陪著你,阿兄很快就能回來。」若是白天也就罷了,熙熙要去就她帶過去,可如今不但是夜里。而且外面下著雪,已冰凍十余日了,路不好走,他和二郎過去,去得急,又是騎馬。哪能再帶人。

「我不要,阿兄,帶我一起去,我會很听很听話的。」

「熙熙。」李氏蹲,把鄭綏攬入懷里。伸手想把鄭綏緊抓著衣袖的手掰開,「熙熙,今晚阿嫂陪著你一起等阿耶回來。」

鄭綏瞧著手指頭就要讓阿嫂強行分開了,阿兄就要離去,腦海中想著方才僕婦的話,想著阿耶……心中一急,忙地沖過去,不管不顧,「我不要,我要過去。」兩手抱著鄭經的腿,眼楮濕了起來。

聲音中還帶著哭腔。

瞬間,鄭經也僵住了,這還是鄭綏第一次主動和他接近,瞧著鄭綏仰著頭,臉上毫無血色,眼眶微紅,鼓著圓溜溜的眼楮,又帶著幾分驚恐,心頭大慟,嘆了口氣,兩手抱起鄭綏,「好,阿兄帶你一起過去。」

說完,望向滿是震驚的李氏,「阿語,外面很冷,你給熙熙穿得暖和些。」

李氏晃過神來,剛要勸,瞧著鄭經臉上的無奈,遂不再多說,上前伸手來接鄭綏,「熙熙來,跟阿嫂去換身出門的衣裳。」

只是這會子,鄭綏卻猶疑了一下,一顆心剛落下,又懸到半空中,抓著鄭經胸前的衣襟,卻並不松手,似不相信,還是鄭經發了話,「放心,阿兄還要等二郎過來才能走,先讓你阿嫂給你換衣裳。」

听了這話,鄭綏才松手,卻不讓李氏抱著,自己下地走。

平日里,鄭綏在守勤園這邊也備有兩三套衣裳,李氏吩咐著石蘭去取來,鄭綏身邊的婢女也進了屋子。

鄭經到外間,一邊打發僕婦通知二郎鄭綸去外書房,一邊令僮僕去通知侯一和溫翁在外書房等候,待鄭綏換好衣裳,羽絨大氅昭君套,皮靴手套,裹得嚴嚴實實的,鄭經才帶著鄭綏去外書房。

過去時,二郎鄭綸正好到,見鄭綏吃了一驚,卻並未多問,只是臉色,和鄭經一樣,十二分的凝重,一旁的鄭經吩咐溫翁幾項事宜,便和二郎,帶著侯十及十個長隨,騎馬出府急急去郭府。

雪花紛飛,鵝毛揚落。

雪光映破夜空,北風從耳側呼嘯而過,寒風刺骨,令人瑟瑟發抖,四周景物朦朧,皆葬身于茫茫冰凍中。

馬蹄聲聲空留跡,人心如焚火燒急。

平日兩刻鐘的路程,生生只用了一刻多鐘。

到達郭府後,便有人站在門口接待。

如今,因郭大不在家,來接鄭經的是郭八郎,一見面,鄭經就注意到郭八郎的眉頭蹙成一團,臉色籠罩在陰郁之中。

只听鄭經問道︰「到底怎麼回事?」

「醫者過來瞧過,說是酒吃多了。」

一听這話,鄭經心口稍微一松,然而,又讓郭八郎接下來的話給吊了起來,「從前日開始,阿耶和阿叔就時常昏迷不醒,今日下午便開始有些神志不清,胡言亂語,服侍的僮僕端進去的飯菜一點都沒有動過,又要了些酒,誰知先前不久,開始小便失禁,連氣息都一度停止,阿娘才派人去請了大夫過來。」

酒吃多了,昏睡是常有的事,但郭八郎所說的這種狀況,還是頭一回出現在阿耶和郭世父身上,鄭經也耳聞過酗酒過度死亡的事,一顆心提了起來,「醫者怎麼說?」

「說是飲酒過度,傷及到肝,醫者如今正在催吐,又用白糖和醋兌水,給阿耶和阿叔灌下,只是還未緩過勁來。」

鄭經听了,手不由緊了緊,忽然意識到手中牽著鄭綏,又忙地放松,低頭瞧著身側的鄭綏,果然雪白的小米牙咬著嘴唇,只是沒有吱聲,「熙熙,捏痛你了,怎麼也不嗑聲?」

鄭綏搖了搖頭,滿臉惶恐與緊張,鄭經遂輕聲叮囑道︰「熙熙,等會兒進府後,你緊跟著我和二郎。」

「阿兄,阿耶會不會有事?」鄭綏蒼白嘴唇嚅動了兩下,唇上還留有咬過後的牙印。

「不會的。」鄭經的神情十分堅定。

瞧到大兄這副神情,鄭綏此刻,眼中是全然的信任。

也直到這會子,神色惶惶不安卻又故作鎮靜的郭八郎才注意到,鄭經身邊跟著鄭綏,很是驚詫,沒料到這夜里,鄭經兩兄弟過來,還把鄭綏也帶過來了,「我讓人去把阿簡叫過來。」三娘一直和鄭十娘很要好,只是今晚事出突然,阿娘柳氏並沒有讓三娘來阿耶的園子。

「不用,我和二郎是騎馬過來的,你讓府上幫忙準備兩頂轎子,等阿耶和世父這邊情況好轉,我領阿耶回去。」這種場面,並不適合小娘子瞧見,今日要不是鄭綏一直想要過來,又一臉可憐兮兮的央求,神情中全是緊張不安,他也不會帶的。

無論是鄭經和鄭綸,腳步都快了許多,鄭綏明顯跟不上,鄭綸見了,剛要上前抱她,卻讓鄭綏給推拒了,「我不會給你們添麻煩的。」說著遂小跑了起來。

鄭經轉頭望著鄭綸輕搖了下頭。

這麼多年來,頭一回,鄭經對鄭綸的臉色平靜下來。

郭五郎君的院落,很快就到了。

此刻,院中燈火通明,人流竄動來往川流不息,僕從,醫者,穿梭其中,時不時傳來急切的呼喊聲。

偏偏,氣氛又格外沉悶陰霾。

郭八郎領著鄭經兄妹見過柳氏後,柳氏眼楮紅腫得厲害,明顯是狠哭過的痕跡,見到鄭綏時,先是吃驚,爾後欲留下她,怕嚇到她,鄭綏卻是不願,緊拉著長兄鄭經的手,跟著長兄鄭經進屋去瞧阿耶。

里屋擺著兩張軟榻上,榻席上躺著郭五郎君和鄭瀚,兩人皆已昏迷,臉上顏色蒼白,口唇發紫,兩人身側分別都有三人在灌兌和的白糖加醋的水,醫者不停地給把脈。

見此情景,鄭經卻是幫不上一丁點兒忙,想先帶著鄭綏出去,只鄭綏不同意,于是讓二郎照顧著鄭綸,強壓下心中驚慌,出去先派人回府傳個消息給李氏,照這情形,今晚怕是回不了回,連里面的那些醫者都呈現出一臉的焦慮,又令侯一去接鄭府北堂口那些懂醫理和藥理的人,全部接過來。

僕從滿堂,醫者滿室,擦著汗,吊著心忙碌一夜。

鄭綏一直守在屋子,一直很乖,沒有上前去添麻煩,一句話都沒多說,瞧著躺在榻上的阿耶,滿腔擔心,使得一點困意都沒有,只睜大著圓圓的眼,柳氏親自進來勸過一次,讓她先去歇息,鄭綏都沒有應。

這會子,她哪能睡得著。

跪坐在屋子里的榻席上,到後半夜時,二兄想把她的抱在懷里,讓她腦袋靠一下,鄭綏都不願意。

直到清晨時分,幾位醫者輪流把握,忽然大叫一聲,傳出歡呼聲,終算是松了口氣。

而鄭綏撐了一夜,才昏睡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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