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膳過後,君屏幽忽然起身站起來,「夜色已晚,你既然不願意留宿王府,我送你回去吧?」
「不用你送!我自己回去!」葉若維想著這人是無論如何都要粘著自己了,她偏不讓他如願,現在可不是兩人打情罵俏的時候。
「我不是要和你回懷柔宮,而是去見冷將軍。」君屏幽站在桌邊看著葉若維,即便提到冷離疏,面色依然靜靜,看不出絲毫異樣。
「嗯?」葉若維一愣,訝異地問︰「冷將軍,哪個冷將軍?」
「冷貴妃的哥哥。」君屏幽溫聲答道。
「哦,就是那個一舉擁護君冥皓繼位轉而被提升為威武大將軍權傾一時的冷離疏?」葉若維低頭尋思了一下,恍然想起她似乎是在那本圖志上看到過冷離疏的事跡,但沒見過此人,只知道他是冷貴妃的哥哥,不由得好奇道。
「嗯!」君屏幽點頭。
「不對啊,皇宮入夜都有門禁的,何況君冥皓已經歇下了,冷將軍這會兒不在將軍府中待著,去宮里干嘛?」葉若維雖說對宮規不是很熟悉,但是這一點還是知道的,轉而挑眉道︰「再說了,你去見冷將軍與我有什麼關系,你見你的人,我回我的宮,根本沒有什麼沖突。」即便那個冷將軍再權傾一時,對她來說也是個陌生人,沒有交集的人,不認識也罷,何況這人擺明了繞路也要跟她膩在一起,她如何能買賬?
「從那日你半路遭到暗殺後,不用說武功肯定是暴露了,如今敵人在暗處,我們在明處,你確定回宮的路上不會有埋伏,他們可就等著你再次出手呢,若是不出手,下場就是被殺,若是出手,你以為皇上還能再不知道麼?後妃習武可是大忌!」
葉若維皺眉,隨即又搖搖頭︰「那你讓藍卿帶我回去就是。」
「藍卿?她方才已經被我派出了城,現在估計已經遠在千里之外,你確定現在把她叫回來?」君屏幽挑眉,眸光閃過一絲什麼。
「哼!還不是還有綠影麼?」葉若維得意的點點頭,他總不至于告訴她也被派去執行任務了。
「關禁閉一日,以暗室內部的設計構造,進得去的人往往很難出來,何況她現在功夫毛手毛腳,估計明日晚上才能成功的突破里面的陷阱,當然,你若是不急著回宮的話,留在王府等她明日出來帶你回去也行……」君屏幽一臉淡然的道。
葉若維面上的得意瞬間僵住,惱怒的瞪著君屏幽,「你非得和我作對是不是?」
「你坐在我的車里,進了皇宮後自行離開,皇城里自有我的隱衛接應,到時候保你平安回寢宮,我保證不再阻撓,如何?」君屏幽聲音忽然放柔,商量的看著葉若維。
葉若維想著她還有選擇嗎?最後被迫無奈極不情願的點了點頭,算是答應了。
「有時候真覺得你像個孩子,唉。」君屏幽輕輕一嘆,目光落在葉若維身上。
怎麼不說他像個孩子,專門以欺負她為樂趣?葉若維咕噥了一聲,只听君屏幽站在門口吩咐︰「來人,去打兩盆溫水。」
「是,王爺!」似是王府的下人的聲音,不多時,兩個丫鬟端著清水進來。
「你打水干嘛?」葉若維白眼,原以為他是吩咐備馬車,沒想到居然平白無故讓人端來兩盆水。
「出去吧,哦對了,去將馬車備好」君屏幽吩咐完下人,這才注意到一旁的白眼,嘴角微勾,「你的手不覺得油膩很不舒服麼?」
「啊?」葉若維這才注意到自己的手方才抓過燻雞,沾了雞肉的汁兒,現在都干了,都結了一層油衣了。
「先洗手吧,馬車被你拆了之後,裝回去總要些時候。」君屏幽一副淡然的深入盆中,兀自洗了起來,洗淨之後見葉若維還愣在那里,不由得溫柔的伸手抓過她的雙手浸入水中搓洗,一邊無奈的嘆道「就說你是孩子吧。」
葉若維一驚,但是卻沒有縮回手,只是忽然想起那輛玉色的馬車,驀然有些臉紅,她當時一時情急才迫不得已騎走了寶馬,沒真心想讓它空置的……
君屏幽洗了一會兒見葉若維難得的沒有辯駁,內心甚是滿意,不由得月兌口道︰「昔有美人,手如柔荑,膚如凝脂,領如蝤蠐,齒如……。」
葉若維沒有反對,想著的確是如此的,不過他干嘛要抓著自己的手發出這樣的感慨?驀然想抽回。卻听他又道︰「今有懷柔一人,足以與之媲美。」
不覺手一頓,想著這人如今是愈發的肉麻了。
「王爺,車備好了!」門外突然傳來下人的聲音,葉若維像是得了解放令似得,匆忙抽回手,也不顧擦干就推門而出。
君屏幽看著她的背影,輕笑了一聲,攔是攔不住了,兀自擦了手,無奈的看著她愈走愈遠的背影。
這一生,若是還有一樣是他必須傾盡全力守護的,不是君氏百年江山,而是面前這個突然就奪門而出的人兒,一個從十幾年前第一次見面就躲著他,失憶了之後還要甩開他的手,到如今好不容易被他抓住了小手卻又突然溜走的人兒。
而她,卻從來不躲君清夜,更不會躲一個人……
他曾一度的以為這樣的她永遠都不會喜歡自己。
可是如今她莫名的失憶了,就像換了一個人似得,是不是證明,父皇當年的預言是對的……
「還愣著干什麼?趕緊上馬車送我回去啊!」葉若維走到門口,才發現那月復黑狂居然還沒有跟上來,不由得回頭怒罵。
「嗯!」君屏幽抬步走到馬車前,然後輕松的走了上去,紫衣在晚風的輕拂下微微擺動,拂過一縷清香,葉若維不等他坐穩,伸手就吹了一聲口哨,隨後對著馬兒道去皇宮,兩匹馬聞言瞬間嘶鳴一聲,立刻奔騰起來,方向正是皇宮。
……君屏幽驚訝的看了看馬車外,所幸他功夫底子深,倒也沒那麼容易摔,無非是驚異于不知何時起他飼養已久的馬成了她的坐騎了,還那麼的訓練有素……
葉若維鮮有的沒有露出得意之容,而是挑眉看著君屏幽的反應。暗想這可是她的絕活,馬術一流,與馬兒交流自然也不會在話下,身為少校,總要有一點兒立足之本。哪怕不似古代征戰沙場的花木蘭,她內心也有決然之意有一日要領兵千萬攻下城池,保家衛國,所以,自小愛馬,覺得有一批寶馬在身邊格外安心。
可惜的是現代沒法把馬匹帶回家養著,何況軍隊里也不用戰馬,沒辦法,騎馬只能當成了業余愛好,不過只要一有時間,她就會去騎騎馬,散散心,這麼多年沒談戀愛,倒是和無數馬兒談得甚歡。她與馬總歸有一種特殊的情感,就像軍人與軍犬一樣的感情,而她獨愛馬。
君屏幽上馬車之後並未徑自坐下,而是屈身走到葉若維的身側,挽起她一旁的簾子,任清風灌進馬車,也拂過她柔軟的青絲。
隨後,他款款而坐,目光注視著她隨風而舞的青絲,不多時放下簾子。伸手掬起垂落的青絲,葉若維吹風正舒服,忽然沒風了,不由得睜開眼楮,看到君屏幽手里自己的頭發一愣,然後瞪著他,目光充滿敵意。
暗怒,這人如今是愈發的得寸進尺了,在府里摟摟抱抱就算了,到外面居然還動手動腳的……
「方才頭發未干,所以我沒有說,但是如今干了還這麼披著實在有損容顏,還是讓我替你綰了這一頭青絲吧。」君屏幽聲音輕柔,可听上去卻有一種不容拒絕的語氣。
葉若維想想這麼披著下馬車的確不像樣,遂也就沒反駁,不過,她更好奇的是,一個男子如何會綰女子的頭發,何況他還是養尊處優慣了的王爺,不由得藏了一副看好戲的心態,輕松的點了點頭。
君屏幽見她答應,忽然從車里掏出一個梳妝盒來,打開鏡面,讓她拿著,自己則拿過了梳子,輕拂過那及腰的長發,柔軟的青絲在他手中如蠶絲般韌性十足,一瞬間又如絹花,纏纏繞繞,婉轉輕梳,不多時,就綰成了雲鬢。
葉若維靜靜的拿著鏡子,胸口裝的再不是方才的看戲心態,而是一股很奇怪的感覺。
好似在一瞬間明白了古人為何要將綰發畫眉,對鏡梳妝譽為佳話。
這一刻靜靜而坐,從鏡中看著身後人做著本不該是那一雙玉手所做的動作,驚訝于那養尊處優慣了的人居然也能將她一個女子的發絲綰得這般好,任誰感受到了這份油然而生的驚喜都會變得溫柔似水,更何況這個人還是自己心儀的男子。
「君屏幽,我有沒有告訴你,我如今喜歡你?」葉若維忽然道。
君屏幽手一顫,本來要插入發間的簪子滑落,好好的一頭雲鬢散亂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