鏢局大門趟開,兩個從集市回來的丫頭灰頭土臉,落櫻謹謹抱了一個鳥窩,鳥窩上穩穩坐了一只毛色極鮮亮的蘆花小母雞。
小蓉快步緊跟在後面,懷里也抱了只烏黑母雞。
二人直達後苑正堂,子榮和峪恆早在當中久候多時了。
峪恆見落櫻抱了個鳥窩,不由迎上去,伸手連雞帶窩一同接過。
「小心!小心!」因為過度謹慎,落櫻的聲音極小極小,像是生怕吵醒了什麼似的。
峪恆听話的圈了圈手,讓母雞和鳥窩更安妥的躺在他懷中,這才道︰「想不到你是去集市,我還以為你是去找那個青花會的胖子,害得我擔心了一早上。」
落櫻一路抱著鳥窩而回,歇不敢歇,快又不敢快,現在好容易有人接手,瞬間放松了下來,整個人靠在椅子上回了峪恆一句︰「是胖子讓我去的集市。」
還好那只蘆花雞性格沉穩,沒有隨峪恆的訝異而訝異,更沒隨峪恆的失望而失望,依舊安然的坐守美男懷抱,盡職的當著她的神蛋女乃娘。
「那這雞是怎麼一回事?」峪恆嘆了口氣,用下巴指著懷中物問。
落櫻直身坐起,繪聲繪色的把神蛋的事情給他和子榮講了一遍。
峪恆听完,悻悻道︰「簡直就是一派胡言!」
而子榮卻是凝神靜氣,細細听著。
落櫻讓小蓉把黑母雞帶了進來︰「我們現在就來看看,這神蛋是不是真的神到能以貌取雞。」
峪恆把鳥窩輕輕放在檀桌上,小心翼翼的抱起蘆花雞,果然見到雞身上一枚拳頭大小的蛋。
接著落櫻把烏骨黑雞放到蛋上。
「吱……」一聲似雞非雞、如狼如狐的悲鳴,悲怨如孤雁長嘯,淒極哀宛得厲厲剌耳,听得小蓉一臉痛苦,峪恆則是用手掩耳,就連落櫻都不住皺眉。
唯有子榮,度步到鳥窩面前抱起黑母雞,眯眼細看那蛋神光異發。
隨著黑母雞被抱走,蛋發出的聲音也漸自平和,直到子榮把蘆花雞再抱到它身上了,它馬上像個哭累的孩子,安靜了下來。
看完蛋,子榮也失了平靜,滿臉疑惑,側目問落櫻︰「鏢你接下了?」
落櫻訥訥點了頭,因為看到峪恆失望的搖了搖頭,所以她站直了身子,等待子榮的斥責。
子榮緩緩坐到椅子上,什麼也沒說。
他拿過茶壺倒了一杯自斟自飲,任由大家都看著他,過了一盞茶也沒有說半個字。
落櫻巴巴的站著,眼楮隨子榮動而動。
子榮放茶杯的力度似乎比以往重了些,落櫻不禁心頭一涼,自責著人家前一腳才援助了她,她後一腳就明晃晃的違背人家的勸說。
子榮低頭自飲,根本就沒看到落櫻那切切的目光,好容易放了茶杯抬頭,落櫻用期盼全天下都原諒她的目光看著他,結果他卻反問了一句︰「怎麼了小姐?」。
「子……」落櫻定了定神,辯解如流水一瀉千里︰「我知道這事欠缺考慮,但你也看到他們這的確是神蛋,我總不能……」
落櫻還欲再說,子榮卻露出了琉璃明燈般的笑容,落櫻不由心神一措,一時竟沒能接上話來。
他起身恭敬道︰「我定會盡我之力為小姐走好這趟鏢。」
落櫻不由眨了眨眼楮,確定自己沒看錯也沒听錯。
峪恆也走了過來道︰「你回來之前,我和先生就已商量過,只要是你的意志,我們都會盡力輔佐的。」
落櫻先有些意外,問︰「你們不是……不想接這趟鏢嗎?」
峪恆拱手道︰「想必小姐你有自己的想法,說吧,我們能幫你什麼忙?」
接著子榮也目光誠懇的看向落櫻。
她眼底的驚異漸次化作笑意,有點難以置信的意外,更多的是隨這種意外而來的感動之色,接著她度步走到子榮桌前,抬起一杯沏好的苦茶一飲而盡,長長吁了口氣,接著又愁容不展。
「怎麼了?」子榮輕啜一口茶,淡淡問。
落櫻看看小蓉,又看看峪恆,最後才把目光放在了子榮身上︰「鏢師們最敬畏你,要不這趟鏢你幫我押?」
子榮依舊清茶淡飲,放了茶杯後才道︰「這個可以,那麼走鏢期間誰來打理鏢局賬務?」
落櫻看他不溫不火的樣子,以為他要推月兌,端端坐到子榮面前,目帶確定的看著子榮道︰「反正賬上雲爹爹的銀子最多,況且他把象姑院經營得那麼好,就把賬房鑰匙交給他吧!」
峪恆一听,忙回謙道︰「我的資才怎及先生萬分之一,還是讓先生管著賬房吧!」
「不,這事還真得由你來管。」說這話的不是力薦峪恆的落櫻,而是子榮,他走到峪恆面前道︰「單柱難擎天,現在的鏢局需要我兩一起出力。」
峪恆先是怯笑,問落櫻︰「我何德何能?」
當他看到落櫻有些嗔怪的皺著眉,轉而再看到子榮抿唇點頭時,他豁然明了︰「即然鏢局有事,那我就怯之不恭了。」
落櫻露出了我沒看錯人的笑意,起身走到峪恆面前,實實在在的把賬房鑰匙交到他手中道︰「我們明日就要出發了,鏢局就全靠爹爹了。」
峪恆把銅匙緊緊拽在手中,面上卻是搖頭輕笑︰「以後也叫我先生行嗎?」
落櫻看了看峪恆,他確實也就二十出頭,于是點頭道︰「不錯,你是新任的先生。」
峪恆滿意的一笑,馬上又回過神來問︰「你說‘你們’明早出發,難道小姐也要一起去趙國?」
落櫻點頭表示確認。
峪恆搖頭道︰「此行路途遙遠,小姐你還是別去了。」
落櫻正欲開口,子榮已為她補上︰「新任當家有意事事親為,你們也該贊同。」
「可是……」峪恆還欲勸說。
落櫻已斬釘截鐵道︰「我要親自跟著鏢師們,萬一半途真的孵出了伽樓羅,大家也好有個照應。」
峪恆不由看了看子榮,轉念思索了一會兒才道︰「有先生在,是我多慮了。」
這一夜,子榮開始召集鏢師,安排車旅行程,而峪恆也是徹夜未眠,他細點賬目,認真了解鏢局事務,為主持鏢局做準備。
第二日一早,落櫻一身輕裝而來,剛到鏢局正門口,眼前的情景就令她腳一頓。
「這是怎麼回事?」落櫻小心的走下大門石階,問正在指揮下人打掃的峪恆。
峪恆嘆了口氣道︰「今早一開門,下人就看到這滿牆血跡,四處一片狼籍。」
落櫻不由四周環顧了一番,最醒目的是鏢局正門柱上的四個劍刻大字「劫蛋者死」。再看血跡,盡都撒在圍牆上方,加上高處被削去的楠木檐角,很容易就可以看出這場打斗的雙方都是身懷輕功的高手。
落櫻很快就把這個場景和君臨客棧的那場浩劫聯系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