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7趙國美男
這是絡絡來到燕京的第一個晚上。
青澤院里華燈迷蒙,院中小亭里,峪恆給他倒了一杯淡酒,二人相對飲下,一共將桌上美味品嘗。
一口酒咽下,峪恆看著不遠處的燈,輕嘆一口氣道︰「院里的事往後再交代,現在正是是訪客的好時機,我帶你到一個來往密切的同行那里去拜訪,以後相互照顧,做起生意來也會更方便些。」
「如果哪里不舒服,那就過天再忙吧。」絡絡眼中卻有些擔心,如此低落的峪恆,他還是第一次見。
峪恆從小在風塵世故中泡大,最善察顏觀色,絡絡話里的擔心,他又怎麼听不出來,索性只是淡淡一笑,依舊飲了口淡酒,意味深長道︰「原以為鏡花水月,只要得見便心安理得,哪知越是若即若離,就越惹人傷懷。」
他的說話得實在是模稜兩可,絡絡難以猜得,只好放下酒杯,也跟著冷冷嘆了口氣道︰「老板你年紀輕輕就坐擁萬貫家財,還有什麼不開心的?」
「罷了罷了。」峪恆只是搖頭,自諷的輕笑一聲,依舊飲了一杯冷淡的寡酒。
絡絡看著他,玉冠下的發鬢難得的有點凌亂,往日總是充滿笑意的眼角眉梢,今夜多了幾分愁意,可正是點點瑕疵,讓絡絡感到峪恆身上那隨性而出的濃濃男子情懷,這種情懷于往日的峪恆,總是埋在笑容深處,唯有今夜,遮都遮不住的往外散。
「莫非是為了女人?」絡絡也是男子,能讓一個男人感懷傷痛的,莫過于兩件事,功名利祿和女人。而現在的峪恆,正是功名財利兩相風聲水起之時,只有女人會是這個總是滿面笑容男子失落的原因。
峪恆輕輕苦笑,示意侍童收下碗碟,起身拍著絡絡肩道︰「我早為人夫,有何資格?你就不要多猜了,做正經事才是重要的。」
語畢,峪恆雙手帶著闊袖背往後腰,長身亭亭,挪步出了院堂。
青澤院的藍蓋華車很快就到了詩園。
絡絡隨峪恆下車,燈華月色中,看見一坐精致貴雅的門樓,門柱上兩個鮮紅燈籠,照得四下繁華熱鬧,更顯得門內燈火輝輝。
見迎客姬妾上來,峪恆抬手恭敬道︰「在下青澤院雲峪恆,求見你家小姐。」
迎客的姬妾們自是知道峪恆的大名,不由都是臉露難色。
峪恆追問︰「莫不是小姐不方便接見?」
當中一位紅衣女子眼眸道︰「倒也不是不方便,只是園中近日來了位貴客,小姐正在接客,雲老板恐怕要久等了。」
「哦?」峪恆眼眸閃過一絲驚色道︰「能讓汪小姐親自接的客,想來是非同一般吧?」
峪恆問起那位貴客,數位迎客姬妾均是以袖掩唇而笑,眉目間飄起一陣艷麗的嬌笑,仿佛峪恆提起的,是那天上仙人般。
峪恆與絡絡對看了一眼,兩人都像看看倒底是個怎樣的客人,竟讓勢利的風塵女子都欲罷不能。
峪恆濃眉一皺,顧意曲意奉迎道︰「莫非是位女客?」
那一群姬妾均笑得若銀鈴墜地般。當中一個好容易掩了笑道︰「是位男客,但長相怕是世間沒幾個女子能有那麼好看。」
華燈中的峪恆和絡絡,一個白衣勝雪,一個眉清目秀,即便放到名伶堆里,也是數一數二,可現在這群姬妾,眼里飄著的盡都對另一個男人的艷慕,他們二人全被無視,只當是那位貴客的綠葉都不如。
峪恆以退為進道︰「若是你們實在不方便招呼我們,那我們就改日再來吧。」
「方便,當然方便。」那紅衣女子玉指一揮,輕輕指了指詩園匾額道︰「我們開門做生意,當然來者都是客,更何況是雲老板這樣的貴客,怕的只是讓雲老板等太久。」
峪恆微微一笑,向紅衣女子點頭道︰「即然我也是貴客,那就趁等汪小姐之際,好好品一品你們院子里的明前龍井,如何?」
紅衣女子馬上就差人帶著峪恆和絡絡進了一處小院。
小院里燈火淒淒,夜色晴朗,婢女點上一爐桂花香,又盛上幾碟精致小點,沏來壺上好的明前龍井,峪恆與絡絡便在月色華燈下對座下起了棋。
峪恆擺下一顆白子,不忘交代絡絡︰「清澤院與詩園上下為鄰,我們經營伶人,她們出賣才藝,平日里有許多來往,我們依仗著永安公子舉薦人面較廣,而汪小姐人面也廣,所以相互依托著打開生意氣氛,客源自然增進不少。」
絡絡點頭,擺下一顆黑子道︰「看來這位汪小姐也是個不凡之人。」
峪恆放下白子,淺笑道︰「她從來賣藝不賣身,城中勛貴想要見單獨見她,也未必能如願。」
絡絡唇角含笑道︰「真想看看那個長得好看的貴客什麼樣?是不是真憑一張臉就敢在**里吃霸王餐?」
「此言差矣。」峪恆擺著棋道︰「我與你賭一把,這貴客,定是一散千金,然後再有一張好容顏,才會引得**女子趨之若鶩。」
絡絡嗤笑道︰「我眼皮底下來往的伶人無數,我不信還真能驚瞎我的眼楮。」
峪恆謹慎的放下一顆棋道︰「你確是見識不少,但相貌也好,才華也罷,都得記著人外有人。」
峪恆話才說畢,只听得窗外傳來一陣笛音,空靈悠遠,婉若天籟。
峪恆放棋的手不由頓了頓,同行最識貨,他問身邊的婢女︰「詩園何時來了位曲藝如此高明的笛手?」
婢女唇角含笑,宛然道︰「是那位仙奴公子吹的。」
峪恆確定道︰「仙奴公子就是你家小姐接的那位貴客?」
婢女點頭道︰「他來園里已有幾,卻沒人舍得離他半步,姑娘們都盼著與他多合幾次房呢。」
「合房?」絡絡眼有驚色,問婢女︰「你們這不是賣藝不賣身的嗎?」
婢女邊倒茶邊輕笑道︰「那得看來的是那般客人。」
笛音于婉轉中透著冷清,讓人听後,如遙見高山之雪,細呷冰川流水,似百花齊綻般繽紛繁華,又像落葉離樹般飄蕩零落。
峪恆和絡絡干脆放了手中棋,閉眼細听起笛音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