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收到蕭瑞之的回信,她一天都坐立不安,天黑之後四只飛出去的鴿子一只都沒回來,她的心也跟著夜色一點一點沉了下來。
一晚的胡思亂想,她心里已經有了最壞的打算,只是她一直不敢相信而已。
第二日柳三趕著驢車載著她進了城,她讓柳三去打听了一下,半天柳三才回來,額上冒著汗水,看見她眼神有些躲閃。
她是多聰明的一個人,很快就明白過來,不等柳三點破,她已經難受得眼淚不受控制的落下,心像被人揪著一般的疼得厲害。
柳三何曾見過她家小姐這副模樣,頓時氣憤不已,撩起袖子就跑出去「小姐等著,小的這就去教訓他,竟然敢背信棄義娶別人,小的非打得他悔親不可!」
季琪沒攔著,她想著口口聲聲要她相信的人,口口聲聲說要娶她的人轉身就和別人定親,一種背叛,拋棄的感覺讓她難受得控制不住眼淚嘩嘩的落下。
不知道哭了多久,她還是覺得難受得不行,抹了抹眼淚用清水洗了洗眼楮,只覺得頭昏腦脹,她知道肯定是哭久了。
轉念又想,為了這樣一個言而無信,背信棄義,騙人感情的人傷心,傷了身子真是不值得。
她叫了一桌子菜,想化悲憤為力量,她高估了自己對他的感情,吃了兩口就吃不下了,看著一堆食物傻傻發呆。
半天之後,柳三推門進來,頂著一張鼻青臉腫回來,看見她很是愧疚的說「小姐,小的無能,沒能替小姐出氣!」
她看了一眼,頓時不知道說什麼好「你的心意我心領了,以後別這麼莽撞,下去看看傷口吧,想吃什麼自己叫。」
「謝小姐關心!」他頓了頓,遲疑道「小姐犯不著為了一個背信棄義的臭男人傷心,以小姐的才貌,上天不會虧待小姐的!」
「嗯!下去吧!我想靜一靜!」她擺擺手,柳三點點頭,抹了抹被打青的臉,蕭家的人太狠了。三個小廝打他一個,太不厚道了。
蕭瑞之看見停在眾多馬車中的驢車,腳步頓了一下,他膽怯了,不敢面對她,心里開始慌亂,不知道該如何面對她。
季琪坐在驢車里,看著不遠處的人,見他遲遲不敢上前,她冷笑了一下,掀開簾子盯著他。
他被她冷冷的目光看得發毛,遲疑了一下走了過來「阿琪!」
她甩了簾子,很用力,下擺飄了出去,在他身上打了一下。見狀,他知道她已經知曉他定親的事情了,想來是來興師問罪的,也好,免得再折磨他了,為了定親這事,他已經身心疲憊了。
他上來驢車,季琪看都不看她,只是平視前方,他一時不知道說什麼,他還未坐穩,不等拉鈴,啪了一聲,柳三一鞭子打在驢身上,它吃疼跑起來。他沒坐穩,慣性使得他差點翻了出去,頭撞在車壁上,發出咚的撞擊聲。
季琪知道柳三是故意的,感謝他替自己出頭的同時,她竟然犯賤的心疼眼前的人,她實在是太善良了,對這個背信棄義的人居然還關心著。
一路上他們都沉默著。好幾次蕭瑞之欲言又止的看著她,她假裝不知道,看著窗外,一副不想搭理他的模樣,讓他無從下手。
半響,驢車停了下來,是在一處小河邊,來往的人不多,有一個還算精美的亭子,有時會有人在上面喝茶歇涼,這會兒亭子里一個人都沒有。
她掀開車簾下去,蕭瑞之跟著下了馬車,亭子里有桌椅,她臨著河水,看了一眼水中的倒影,白玉水仙玉簪倒影中溫潤如水,是他送的定情信物,只可惜她受不起。
「阿琪!」他的身影出現在水中,就在她身後,一臉愧疚,眉頭緊蹙。一副做錯了事情認錯的神情,她看著覺得好笑。
「恭喜你了,听說你和承恩郡主定親了!」她笑著恭喜,見他眼神躲閃,笑道「難道覺得我沒送禮所以不高興嗎?放心,我是不會送禮的,像你這樣背信棄義的男人,根本不值得我破費!」
「阿琪!」蕭瑞之被她的話傷到了,他確實背信棄義,只是這四個字從她嘴里說出來更傷人「阿琪,是我對不起你,可我已經盡力了,我」想到他爹娘,祖母的逼迫威脅,他不知道該說什麼。
「不要叫我阿琪,你沒這個資格!」季琪覺得惡心,他還有什麼資格這樣親昵的喚她,只會讓她更傷心。」
「阿琪,是我愧對你!」不理會她瞪眼,阿琪阿琪,他的阿琪!
「蕭瑞之,我們私奔好不好?你不要娶那個女人。我有銀子,我們去一個無人認識我們的地方好不好?」她帶著幻想,激動的說。
「私奔?」他腦海里不是沒閃過這個念頭,可他若是私奔可,他娘會受不住的,他不能這麼自私,不能這麼不負責任。
季琪看他搖頭,心一點一點沉下去,還未到冬日她就覺得寒冷得厲害,她自嘲的笑笑「我也只是說笑而已,說笑而已!」
「阿琪,是我愧對你,等承恩郡主進門後,我就接你進府,不用等你及笄就可以,好不好?」他昨日求了他娘,蕭夫人勉強答應,知道把他逼急了可能會有逆反效果。
蕭夫人是這樣想的,多一個姨娘也沒什麼,等人進府了,搓圓捏扁還不是看她的臉色,她倒是要看看那個小賤人有多厲害!
「接我進府?」她以為自己听錯了,他已經娶了承恩郡主,還把她接進府,是妾身還是「平妻?」
蕭瑞之心虛的不敢看她,搖搖頭。
季琪氣笑了,她都不知道該怎麼說他了「蕭瑞之,你太異想天開了,只要你娶了那個女人,我們就玩了。妾室是吧!老娘才不稀罕,老娘跟你分手,你我老死不相往來!」拔了玉簪丟過去,蕭瑞之震驚不已,哀求的看著她想說挽留的話。
她根本不給他機會,憤怒的一腳踢過去,蕭瑞之沒防備,捂著後退幾步,撲騰一聲掉進河里,季琪雖然生氣,對他有感情,不會讓他斷子絕生的。
她看著在水中掙扎的人,淚水沒忍住,緩緩落下。
蕭瑞之在水里撲騰了好一會兒,突然站起來,發現水只到他腰上,根本淹不死人,已經是深秋,水溫很低,他開始哆嗦起來,臉色有些蒼白,是被冷的。
目光落在淚流滿面的季琪身上,她悲傷的看了他一眼。決絕的離開,從此我走我的陽光道,他過他的獨木橋,互不相干。
又不是沒失戀,她也沒多喜歡他,明天就回忘記的,一邊自我安慰一邊抹淚,她覺得自己真的是水做的,怎麼會有這麼多淚水了!
季琪這幾日都心情不好,喜歡上一個人不容易,忘記一個人更不容易。戀愛就是一場病,這場病讓她差點病入膏肓,做什麼都提不起精神,看著一只兩只三只四只無數只鴿子飛回來,她只是冷笑,到了這個時候道歉有什麼用?
她把那些紙條看了一遍都拿去燒了,除了她自己的那四只鴿子,其余她都放回去了,她不會佔他便宜的,也不想喝鴿子湯。
紙條上說來說去都是那麼一兩句話,求她原諒,還有想納她為妾,她看起來像是做小妾的人嗎?
她冷笑,蕭瑞之並不了解她是什麼樣的人,三妻四妾絕對不會發生在她身上,更不要說從一夫一妻制的現代來的人!
沒有書信往來,幾只鴿子被她無事就喂食物,短短的一個多月就長了許多,怕它們胖得飛不動,她會把它們放出來多走動一下,也會減少食物。
這一個月小喜看著她瘦了一些,她在清姨娘面前表現得並不明顯,清姨娘不知道她和蕭瑞之的事情,也不會知道他已經定親了,說不定現在都已經成親了。
清姨娘只是有些奇怪她最近怎麼都不進城了,她只是笑笑說沒什麼事就不進城了,清姨娘沒懷疑的相信了。
為了不讓自己胡思亂想,她開始教導小木識字讀書,她發現小木很聰明,幾乎是教導一遍就會了,字也寫得很不錯,令她詫異不已。
開始入冬了,她要準備炭火了,以前可以在小木家買,現在老爺爺走了,小木跟著他們、、她們,她只能去城里看看了。
出門前小木巴巴的看著她,她被看得于心不忍,招招手讓他跟著一起去,他笑著手腳利落的爬上驢車,對著她傻乎乎的笑,她捏了捏他的臉,帶著他進城了。
一個多月沒進城,金陵城不會因為她失戀而改變,和以前並沒有什麼變化,她徑直去了賣炭火的市場,小木比她會看,瞧著一家炭火不錯,正要付賬,柳三拉了拉她的手「小姐,管事的來了,我們躲一躲吧!」
遇見熟人並不驚訝,這麼大的金陵城就這麼一個炭火市場,看著管家挺著大肚子走來,她拉著小木走開了,等管家買了炭火離開她才出來。
她以為她可以忍住,最後她還是控制不住自己,放任自己去了西宮門,她沒坐驢車,而是租了一輛馬車,驢車柳三趕回去了,小木跟著她。
冬日天黑得早,他們出宮也早,她躲在馬車里目光盯著面如冠玉,穿著官袍沉穩冷靜的人,一個多月不見,他似乎瘦了一些,走了幾步低低的咳嗽了幾句,似乎是病了。
她皺了皺眉,轉念又忍不住自嘲,他瘦了病了又如何?就算是因為自己也回不去了,我們會有各自的人生。
他會娶那位承恩郡主,而自己會嫁給值得嫁的人,若是沒有,一輩子單身也沒關系。
「姐姐,你怎麼哭了?」小木乖巧的掏出手絹給她抹淚,目光順著她看去,就見一位英俊儒雅的男子,他皺了皺眉沒說什麼。
「風眯了眼楮而已!」她以為小孩好欺騙,抹了眼淚勉強擠出一抹笑,笑得比哭得還難看。
蕭瑞之沒發現她,和同僚寒暄了幾句,捂著嘴巴低低的咳嗽著上了馬車,侍書道「公子的病似乎又嚴重了。今晚回去早些休息吧!」
「不用,去春風醉!」話音剛落,他又咳嗽起來。
「公子病還沒好,怎麼能去喝酒,夫人會擔心的,公子還是回府吧!」侍書擔憂勸說。
他並未听勸,現在的他覺得只有酒能緩解他的愧疚,傷心,和思念。
她是真的再也不願意見自己了,送來那麼多書信都石沉大海,只言片語都不曾回一個,以前覺得她話多,現在他想听听她的聲音都听不見了。
心被揪了一下,他頹廢的靠著馬車,心疼得離開。
季琪發現他走的地方不是回蕭府的路,有些好奇他去哪?就然車夫跟著,她其實不喜歡做跟蹤狂的,只是好奇而已,並不是關心他。
看著馬車進了六街小巷,她皺了皺眉,讓車夫繼續跟著,直到在春風醉門口看見他在馬車里換了一身便服,玉樹臨風的站在門口,心再次被揪了一下,她多想跑上去和他說話,可她不能,偷偷的看已經很沒用了,她又怎麼能厚臉皮的巴上去了。
長痛不如短痛,反正他逛**已經和自己沒關系了。
听說他們的婚期就在臘月初八,是個好日子,柳三一片好心打听了消息告訴她,她卻埋怨他多管閑事,早點死心也好,這樣就不會有太多的念想!
馬車離開時不小心和迎面而來的馬車撞了一下,她抱著小木以免他撞傷了,沒一會兒就听見對方車夫囂張的聲音,她的車夫是個怕事的人,看見對方凶神惡煞就害怕的躲起來了。
季琪不想露面,卻不得不路面擺平這個爛攤子,她讓小木坐在馬車里等著,她下了馬車,瞧著車夫身後面無表情的玄青,她松了口氣,幸好是認識的人。
「抱歉,是我的人沒看見路,讓你們受驚了,這是一點小意思,買點酒壓壓驚!」她今日穿著男裝,身子似乎長高了一些,整個人看起來更瘦了。
馬車里的人听見聲音掀開車簾看了她一眼,見其他人盯著,臉色有些不好,季琪擔心他為了維護自己紈褲子弟的形象,故意為難她,若是驚動了其他人,比如說蕭瑞之,那就麻煩了。
幸好今日莊晉並未為難,只是看了她一眼就放下簾子,她松了口氣,把錢袋交給車夫,道了歉看著他們離去。
不遠處,二樓的一個窗戶被推開,蕭瑞之端著一杯酒站在窗口一飲而盡,手里拿著一支水仙玉簪,溫潤的感覺就像抓著她的手。
這邊的喧鬧引起了他的注意,他不是喜歡管閑事的人,只是隨意的一瞥,收回視線沒一會兒他慌張的趴在窗口,在人群中尋找那道熟悉的身影,沒看見他慌了,匆匆忙忙開門跑下樓,朝季琪相反的方向追了出去。
「表哥這是怎麼了?」站在窗口的魏公子擔憂的嘀咕。
林康之喝了一杯酒,說「听說和那個柳姑娘沒往來了,你表哥大概是真的很喜歡那位柳姑娘!」
「喜歡還不好辦,等承恩郡主進門了就把人接回去好了!」魏公子理所當然的說。
「只怕那位柳姑娘不願意做小。」一直沉默的陳光華說「若是能這麼好辦,你表哥也不會性情大變,拉著我們來喝酒,他哪是喝酒,完全是借酒消愁呀!沒想到他會有頹廢的一天,真是意外!」
林康之皺眉,他怎麼覺得陳光華這是在幸災樂禍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