怡親王府
剛剛踏進文瀾閣,兆佳王妃自紫羅蘭的珠簾下噌的起身迎了出來,嗔怪道,「我不過是休息了一下你便偷偷溜了出去,若是出了事皇兄不知要怪誰?」
聞聲我自笑道,「只不過是到大街上隨意走走,姐姐不要這麼擔心。」
正和兆佳說話,自外頭慌慌張張跑來一個十五六歲的小丫頭嚷道,「主子,主子不好了」
聞聲我只覺得心里一緊莫不是弘墩出事了?我自吃驚的緊盯著丫頭看,只見兆佳王妃不顯慌亂微蹙著眉頭責怪道,「慌慌張張的成何體統?」,「什麼事?」
那一身碧綠色僕裝的小丫頭急道,「世子他,世子他又不肯吃藥砸了藥碗脾氣大的很、」
聞聲兆佳眸中微暗雙眉蹙在一起,見狀我忙道,「許是病急了,心情不好」
兆佳聞聲未作回應提步出了文瀾閣,見狀我不敢怠慢忙的跟了出去。
听聞弘墩已經病了很久,鬧脾氣的事情十有五六。
听怡親王府的僕人說,弘墩鬧氣脾氣來從來不講情面,即使是槊香閣里所有能開放的花朵,均都不可以綻放。因為這個十九歲即將凋零的大男孩,他的內心里不允許有人比他有資本活下去。
槊香閣
正對著槊香閣的朱紅色門窗前是一只很大的三足瓦缸,里面種植的出塵而不染的彩色蓮花。
只可惜如今卻看不到里面有任何景色,能看到的只有一個倔強孩子因為憤力嫉妒而被毀壞的景色。
只見瓦缸里所有的花朵均被強制摘下,留下的只有還在冒著水珠的蓮花梗而已。
我和兆佳未真的踏進閣中已見滿地殘片,兆佳許是有制服弘墩的法子未曾在閣前停留快步踏進槊香閣。
只是一只腳剛剛踏進閣中,只只听 當一聲一直茶杯正砸在門框上,閣中的弘墩帶著虛弱的口氣怒斥道,「出去,都給我滾出去!」
「我還沒死呢,你們就不听話了,若是我死了你們是不是也都解月兌了?」
這話還未說完,一陣急咳傳來兆佳踏進屋子沒好氣的指責道,「弘墩,你這是又鬧什麼?」
進了屋子才發覺,一個芳華正茂的十九歲的少年本該朝陽似火,面色紅潤有光澤,可是眼下的弘墩卻是一臉病態,面色蒼白顯得無力許多。
弘墩听見響動向我和兆佳看來,見狀我們時他已經抑制不了自己的怒火,低吼道,「我不想看見你們,你們都走。」
弘墩許是見兆佳和我無動與衷,本來就蒼白的臉頰一下子眉頭緊蹙著,口中略帶哀怨道,「額娘,額娘你就不要逼我了好不好?」
聞聲兆佳不做回應只是眼中含淚,一臉悲望。
見狀我忙道,「弘墩這麼說話要傷你額娘的心了」
弘墩聞聲蹙著眉頭略紅的雙眸向我看來,「連皇伯伯都知道我好不了,連趕慢趕要封我世子之位,額娘你還要執著到什麼時候?」,「我都知道了,你們又何必自欺欺人?」
聞言我心里一驚不想一番好意竟然被他這樣誤解,我自向兆佳看去時兆佳早已忍不住淚流滿面。
見狀我趕忙解釋道,「冊封世子之位不過是想讓你喜上加喜,這是你皇伯伯給你阿瑪的恩寵,也是對你的和整個怡親王府的恩典,你怎麼可以想成?」
弘墩听了這話,略安靜些見狀我又道,「姑姑知道你病久了心情不爽,可是也不能胡說八道傷皇伯伯和你阿瑪額娘的心吶!」
弘墩坐在床邊聞聲好似對我的話呲之以鼻,「哼,我不過是將死之人,給我這樣的恩寵不過是錦上添花,待我下一刻煙消雲散這一切也不過是過眼雲煙,既然如此又何苦落人口實?」
話至此處弘墩又道,「我明白,難道我阿瑪和額娘不明白?」,「姑姑也不必再勸,我已心灰意冷再不想見任何人,你們都出去吧!」
兆佳許是再也忍不住心里的痛苦,哭訴道,「這是造了什麼孽?竟要你來剜我的心?」,「你若不是我身上掉下來的一塊肉,我又何苦日日痛心疾首?」
「即使我們為你操碎了心,你也不知道這是為了誰?若是這樣無心,也只當我從沒生過你。」
弘墩聞聲眼含熱淚道,「額娘既然知道痛心,從此離開這屋子,忘了兒子吧,你忘了兒子便再也不會痛心了。」
「我知道我不孝,這輩子寧可背個不孝的罵名也不願見你們為我日日憂心憔悴。」,「即使下一秒我死了,又能安心嗎?」
兆佳聞言哭道,「你既然頹廢,便是我這額娘做的不夠好。」
「既然如此,若你死了我也該給你阿瑪賠罪同你一起走,這樣你就安心了」
弘墩見兆佳哭的傷心,不願再多看一眼便扭頭至一旁,「我不要額娘相陪,更不願意在娶芷蘭入門,我和她既然未行結婚大禮她便還不是我愛新覺羅家的媳婦。」
「額娘日後也不用多憂心一個人,既然如此額娘總該成全我這件事?」
兆佳放佛被傷的啞口無言,軟癱在一旁的木凳上掩面輕泣。一個是被病魔折磨的將要失去理智的大男孩,一個是被內心煎熬就要奔潰的額娘,這樣的角色若是換做是我又如何?
我只記得曾經失去思念時已經痛到極致,那時候思念不過才只有兩歲,而如今兆佳要失去的是一個和自己生活息息相關的將近二十年的人。
想到此處我自寬慰兆佳道,「弘墩被病磨的沒法子了,姐姐怎麼也糊涂了?」,「說什麼只當生不生的話?」
「弘墩也別鬧了,你既然知道額娘為你日日憂心,自己也該爭氣。」,「怎麼好砸了藥碗又對你額娘說這些割心窩子的話??」
話至此處我自撿起一旁花架下的弘墩的喜服,道,「至于芷蘭,她對你情深即使你不要她了,也該親口跟她說,何苦要你額娘做這個惡婆婆?」
弘墩聞聲眸中微動,略心傷的向兆佳氏看了看,我又道,「姐姐也快別氣了,氣傷了身子哭紅了眼,待會被十三爺看到不知道是該心疼還是難過了?」
兆佳不知道是氣急了還是在賭氣,哭道,「我左右不得好,還不如被氣死算了、」
聞聲我自安慰道,「姐姐又說氣話了,若是你倒了豈不是讓弘墩心里更難過?」
話至此處我向弘墩使起眼色來,不知道這個大男孩是發了脾氣後心里痛快些了,面色呆在一處良久。
忽的撲通跪倒向兆佳跪走而來,「額娘」,「對不起,額娘我錯了,我不該傷額娘的心。」「對不起額娘」
兆佳本來強硬著不理會這個哭的西斯底里的大男孩,只是一瞬間不知道是不是心弦斷了,緊抱著自己的兒子再也不撒手。
那樣悲痛的哭聲,將我的心震懾的有些微疼,就在此時弘墩竟在兆佳懷中絕望的又說了一句,我此生再不能忘記的話,「額娘,我還沒有做夠阿瑪和額娘的兒子,我不想死!」
這一句我不想死讓本來只是抽泣的兆佳瞬間奔潰,一瞬間抽泣變成嚎啕大哭,這樣的哭聲仿佛將天震破了一個大窟窿,天色瞬間灰暗無光起來。
安撫好弘墩的情緒,屋內已然點燃了紅燭,一旁的蓮香上好飯菜卻不知道要不要打擾一直沉默不語,呆坐一處的兆佳用膳。
見狀我自多看了幾眼那跳動的紅燭,那雀雀欲試的紅燭的跳動怎的很美好。
我自不多看,上前道,「姐姐好歹吃點東西吧!」,「即使傷心,總要吃一口若不然真的要累垮了」
兆佳聞聲緊盯著屋外的紅色海棠,良久才回道,「不知道是不是我真的上輩子造孽太深,所以這輩子老天竟要如此懲罰我。」
「雖然我和王爺所出子嗣很多,但是能留在世間的卻少之又少,我和好不容易盼著弘墩長大成人,他卻也變成這個樣子。」
話至此處從中午哭到晚上的兆佳依舊止不住淚流滿面,見狀我真的怕她在哭下去,眼楮真的要被哭瞎了,「古人常說,命中有時終須有,命里無時莫強求許是他們和姐姐無緣。」
兆佳聞聲疲倦的長舒一口氣,一時間滿屋子寂靜無言,我自將兆佳擁入懷中,溫言道,「姐姐別多想了,若是吃不下好好睡一覺就沒事了。」
兆佳聞聲緊閉雙眸,一時間所有的情感瞬間涌入她緊蹙的眉宇之間,面容如此姣好的女人,在這一刻再也讓人無法不疼惜。
我不敢多看多想,回眸向窗外望去,鮮紅色海棠花宛若一條條鮮活的生命一樣綻放,而落敗的紅海棠卻如同剛剛墜落的繁星一時間蒼涼許多。
見狀我自心中無奈,有意等重逢,卻盼來了秋風肆虐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