野獸與雛菊 第十六章

作者 ︰ 季璃

綠色市集距離他們住的地方開車約莫十五分鐘,每個攤位帳篷的顏色統一都是草綠色,雖然地方不大,攤位數也不是太多,但因為賣的都是農家現采的蔬果,價錢也算公道,所以來光顧的客人不少。

納蘭守花照著張媽開出來的菜單把東西買齊,裝在購物袋里由韓蒼震負責提到他們停車的地方。

相較于她只是拎著一小包自己買來當零嘴的腌漬橄欖,他所提的東西不知道沉上幾十倍,可是見他一副輕松愉快的樣子,半點也不引以為苦。

「其實,在這里遇上你也好,反正,如果我沒在這里踫見你,等我下山之後,還是要去見你一趟。」她開口打破了沉默,或許是因為他們之間的氣氛難得像今天這樣平和愉快,所以她也就敢把心里的話說出來。

「為什麼?」韓蒼震拿出遙控解開車鎖,打開後車門將東西給放進去,然後打開副座車門讓她上車。

納蘭守花坐上車,等他坐到身邊,發動車子,熟練地倒車,不一會兒工夫他們已經在回途的路上。

「怎麼不繼續說了?為什麼要去見我?」他低沉的嗓音在車廂內的振動格外清晰。

她咬咬唇,才緩慢開口說道︰「其實,我想去跟你談個交易,我直到最近才知道那別墅的產權我也有一半,我知道自己這樣好像很貪心,可是我需要錢,我想把那一半的產權處理掉,因為你是另一半的所有人,所以我必須征求你的同意才可以,順便問你,是不是願意出點錢把另一半買回去。」

說完,她抬眸瞄了他一眼,見他的臉色瞬間變得陰沉,連忙解釋道︰「你不要誤會,我不會要求你用市價把我這一半的產權買回去,說起來也真可怕,听說我們那別墅是搶手貨呢!要買那一整棟少說要上億才可以,我不貪心,只要三百萬,不,兩百萬也可以,我就只要那麼多,你應該不會不樂意吧?」

「只是兩百萬的小數目,你向剛叔開口,他不會不給你。」

「可是我不想跟爹地要任何東西,我怕自己被他給慣壞了。」說著,她低頭苦澀一笑。

韓蒼震眸光微斂,敏銳地猜想她不再與剛叔要任何東西,其實與他有關聯,或許就是因為她實在太過死心眼,才會讓剛叔每次提到女兒時,總是有些落寞地笑著,對他說話也不客氣。

「拿了那筆錢之後,你想做什麼?」

「我想出國去學服裝設計,到最近才發現,只是當個小助理,賺的錢真的好少,但是我不想跟爹地開口,可是我需要學費,只要學費夠了,到了那里我可以再想辦法賺生活費。」

「畢業之後呢?要做什麼?」

她愣了一愣,沒想到他會對她未來的出路感到興趣。

「我沒想那麼多,不過,這幾年我與當初替我設計婚紗的那位設計師一直有在聯系,我當然知道對方是看在爹地的面子上,才對我熱絡,不過,她有提到說我可以去她那里見習打工,我想去試試看,所以如果順利的話,說不定就不回台北了。」

納蘭守花談著自己的夢想,說得眼楮里都在發亮,沒有注意到身旁的男人臉色越來越難看,幾乎到了鐵青的地步。

「對于你這提議,我需要時間考慮。」韓蒼震覺得心情惡劣,在她閃閃發亮的眼楮里,沒有他的存在!

「為什麼?要付兩百萬對你而言不是一件難事才對啊!還是你不想要幫我呢?」想到這個可能性,她的表情變得失望。

「對,一點都不難,但我為什麼要付?我壓根兒沒想過要賣掉那棟別墅,所以它價值多少錢,對我而言根本就沒有分別,就一直跟你共同擁有它也無所謂,所以那筆錢我根本就沒有必要付。」

「你——?」她沒有想到他會如此嚴厲地拒絕,一時之間顯得有些手足無措,囁嚅地說道︰「這……這不會很奇怪嗎?我是你的前妻,竟然還跟你共同擁有那一棟別墅,難道你就不怕以後娶進門的妻子會計較會介意嗎?她一定也會覺得我們這樣很奇怪吧!」

「如果連那一點小事都斤斤計較的女人,我不會娶她。」

「可是——?」

「沒有可是,我說了,我需要時間考慮。」

「可是——!」

「再可是我就絕不考慮,反正對我而言一點差別也沒有,如果听懂的話就閉嘴,別惹我生氣。」就在他說話的同時,車子開進別墅大門,停在屋子的門口,他沉聲說道︰「下車。」

納蘭守花順從地點頭,不敢再說話惹他生氣,心想他可能是覺得她貪心了,都已經是離婚的前妻,竟然還回來向他開口要錢,畢竟當初買房子時,她又沒拿出半毛錢,現在憑什麼向他開口呢?

可是她覺得有些生氣。

如果他心里真的這麼想,就明白跟她說就好了,她又不是不識趣的人,大不了把一半的產權還給他,半毛都不要就好了啊!

「還不下車嗎?你打算在車上坐多久?」就在她坐在車上想得出神的時候,韓蒼震已經走過來替她開車門。

納蘭守花抬眸與他相視了一眼,說了聲「謝謝」才出車門,這時候,張媽走出來,在她身邊跟著一個送貨打扮的年輕人,納蘭守花看見年輕人的模樣,嚇得撲進韓蒼震懷里。

「怎麼了?」韓蒼震摟住她的腰,不太明白她怎麼會突然嚇成這樣。

「那個人……那個人……」她不停地打哆嗦,臉蛋慘白得沒有一絲血色,縴臂緊緊地抱住韓蒼震不放。

這時,她的反應引起了張媽的注意,她帶著年輕人過來,關心地問道︰「夫人,沒事吧?是不是今天天氣太熱,中暑了?」

納蘭守花從韓蒼震的懷里轉過眸,小心翼翼地瞅了年輕人一眼,不,不是那個跟蹤狂,雖然與他一樣有著濃眉大眼,同樣的鷹勾鼻與淺色的瞳孔,但是只要細看就知道不是同一個人,只是長得很像而已。

這時,韓蒼震打量她的視線,銳利的眼光也同時落在年輕人的臉上,疑惑這個人怎麼會讓她嚇成這樣。

「沒事了,我沒事。」她放開韓蒼震,對著張媽笑道︰「對,可能是太熱有點中暑,我上樓去休息一下就沒事了。」

「好,夫人好好休息,剛才這位小伙子把我訂的海產送過來了,再加上你們去買的菜,今天晚上就看我張媽的好手藝,絕對包你們滿意。」

「嗯。」她笑著點點頭,轉身就要離開,卻被韓蒼震給執住縴手,似乎不太放心她的狀況,「我沒事,睡會兒就好了。」

說完,她抽回手,一個人走進屋里去。

張媽不疑有他,忙著把送貨的人送出門,韓蒼震一瞬也不瞬地盯著納蘭守花進門的背影,不相信事情如她所說的那般簡單。

他拿出手機,撥了一個通話鍵,沉聲地向對方吩咐道︰「景琦,我需要你去幫我查一件事,結果越快給我越好。」

明明昨兒個還是大好的天氣,今天卻是狂風暴雨,就連溫度都陡然降了好幾度,感覺像是秋天提早來臨一樣。

今天已經是禮拜一,是她預定要離開的日子,可是因為下雨開車視線不好,所以張媽不允許他們任何一個人在這種鬼天氣回去台北,說什麼都要等到風雨稍歇再說。

納蘭守花站在窗邊,看著窗外風雨飄搖,那狂風吹得樹梢都快斷了,也難怪張媽不許他們出門去。

「不開心嗎?因為急著想下山卻被耽擱,所以不開心了嗎?」韓蒼震敲門走進她的房間,來到她的身後,與她一起看著窗外的風雨。

納蘭守花直視著他同樣也倒映在玻璃上的臉龐,遲疑了下,點了點頭,但立刻又搖搖頭。

「到底是或不是呢?把話說清楚。」他眸光一眯。

她瞪著他映在玻璃上的沉銳眸光,心想他真的好奇怪,自從再見到他之後,他就老是喜歡要她把話說清楚,難道,她以前就說話不清不楚嗎?「我沒有不開心,我知道張媽是為我好,所以沒有不開心,我只是不喜歡下雨,就只是不喜歡下雨而已。」

「為什麼?」

「因為會讓我想到一些事,一些不開心的事。」

「比如說?」

「想到我們還是夫妻時,我一個人在家,外頭下著雨,而我卻怎麼都等不到你回來的日子。」

在未與他結婚之前,每當下雨時,她就會想起那場令她失去母親的車禍,想起那悲傷與恐懼,可是與他離婚之後,不知怎麼地,再看見下雨時,想起那場意外的次數少了,反倒都是想起他。

沒料到她會忽然提起屬于他們的往事,韓蒼震的心口陡然一緊,而她所說的每一個字,都像是利刃般輕輕的,在他的心口剜出痛楚。

「我知道你不想回來面對我,可是我是真的想見你,只是不敢打電話找你,不知道你人在哪里,就只能孤零零一個人一直等下去的那些日子,直到現在,要是下雨時只有我一個人,我還是會想起來,然後覺得心情很不好,明明知道事情已經過去了,但還是會覺得難受。」

「我不是不想面對你,而是不知道該如何面對你。」他低嘎的嗓音在她的耳邊輕響起。

他所說的話,教納蘭守花紅了眼圈,他的話教她覺得心痛,但同時也有一絲釋然,「你把我那一半產權買回去好不好?隨便你要給我多少錢都可以,求你把它買回去好不好?我不想再有任何東西是你一半,我一半的,這樣感覺就像是跟你還藕斷絲連,會讓我無法將心里對你的感情切割干淨。」

「不。」他斷然拒絕。

她看見他倒映在玻璃窗上的臉龐染上了怒氣,但她還是不肯死心,回頭直視他,「要不,我送還給你,我一毛錢也不要,求你把它拿回去,其實你認真想想,東西一人一半是真的很麻煩啊!以後萬一哪天你突然想要把它給處理掉,還需要來過問我一聲,這樣真的很麻煩,你不覺得嗎?所以——」

「我一點都不覺得麻煩,一點都不!」

話聲剛落,他已經強勢地扣住她,吻住她柔軟的唇瓣,像是蹂躪般狠狠地吻著她,他不想再听到任何殘酷的字句從她的嘴里被說出,當她口口聲聲要跟他斷了最後的牽扯時,他的胸口就像是被人給狠狠地踩著!

她掙不開,掙不開他強而有力的擁抱,掙不開他如纏附般的親吻,他的溫度、他的氣息兜進了她的心里,讓她發現自己原來將他的一切記得那麼牢、那麼深,從來就沒有一刻忘記過。

韓蒼震輕易地將她抱離了地面,壓抑多時的渴望終于在這一刻得到釋放,他不願意停止,不停地纏吻著她,將她抱到床上。

「不要……我們已經不是夫妻了,已經不是了……」她在他的身下抵抗著,為自己竟然還為他的吻感到動心而生悶氣。

「我要你,就算你不是我的妻子,我仍舊要你。」他修長的手指伸進她柔軟的發絲之間,扣吻住她的唇,另一手則是擁著她的背,將她按往自己,兩人的身軀難分你我地交纏著。

他的剛硬令她感覺到自己的柔軟,在他的懷抱之中,納蘭守花覺得自己心底深處有某個角落融化了,又或者應該說,在她心里永遠有一個地方,是可以被他給輕易攻佔的,只屬于他的。

被他佔有著一瞬間,她忍不住喊叫出聲,她感覺到他熾燙的存在,一瞬間,所有回憶就像潮水般涌上心頭,教她毫無招架之力地心痛了起來。

在他胸前的白金墜飾踫撞的聲響越來越刺耳,听在納蘭守花的耳里,教她忍不住靶到心痛,眼淚一串串滾落。

為什麼他還要戴著它?

為什麼?

她雙手攀附在他厚實的肩膀上,已經分不清楚此刻在她的身子里究竟是心痛較多,還是激情的歡愉佔了鰲頭。

「震……」她呼喚著他的名字,縴臂圈住了他的頸項,在抵達頂點的那一瞬間,也同時痛哭出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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