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時年春天雨很多,澆的城中道路頗多淤泥,就像哪里打翻了粥罐子,一踩一腳泥濘。
這天好不容易大雨初歇,空中只是撒糖般飄舞著一些細密的豪雨,潤在臉上身上格外清爽舒適。
清晨里,蘇家上上下下都在忙著給千金小姐蘇杏璇過生日,從此便是蘇小姐死而復生後的嶄新人生了。
對著鏡中的自己,蘇杏璇嘖嘖感嘆道︰「哎,你呀你,長得那麼美,干嘛要上吊?好死不如賴活著,你瞧著吧,我宋伊伊定要替你活出精彩來!」
作為蘇家的掌上明珠,全蓉洲數得上的美人,她對穿越後的身份很滿意。既然回不去了,倒不如欣然接受。
其實古代也挺好,天格外藍,水格外甜,吃的一切都是綠色有機的,自己還搖身一變成了貌美如花的藥店大亨的千金小姐,用現在的話講就是白富美,何樂而不為呢?
正在胡思亂想,外面傳來丫鬟的呼喚。
「小姐!老爺夫人在前面等您吃早飯呢!」
「好!」
蘇杏璇素手在耳孔中穿過第二只耳墜子,起身款款走出屋外,丫鬟思妍帶著她穿過回廊走進飯廳。蘇茂和蘇夫人早已等候多時,滿滿一桌子飯菜,誰也沒有先下筷子。
鑒于之前蘇杏璇不尋常的舉動和言談話語,老夫妻兩人一直認定是寶貝女兒身心受損所致,發誓要傾盡後半生所有來補償女兒。
蘇杏璇對著自己爹娘行了禮後,才娉婷裊娜地轉到圓桌前,穩穩地坐下。
蘇茂見女兒儀態神情和以前一般無二,氣色也好了太多,頓感十分有成就,這都是自己精心調配的藥方起了作用啊。
這幾個月來,蘇茂特意從榮州采購了大批量上等藥材,根據蘇杏璇的體質特點,制成不同的方劑,幫助女兒恢復身子。同時,他又怕女兒不喜藥苦,便將藥材融合到日常吃食中,確是煞費心思。
就好比桌子當中這味特制的補湯——蔥棗湯,可是蘇茂反復辯證了十幾次後才大膽定下的。
這款湯性溫、平、甘,不會令久病初愈的女兒虛不受補,對氣血虛弱、精神恍惚有顯著療效。
蘇茂慈親自起身盛了一小碗蔥棗湯端到蘇杏璇面前,眉善目的對女兒介紹道︰「璇兒,這湯一點也不苦,不信你嘗嘗,哦,還有這盤八珍膏,也是爹爹用當歸、赤芍、川芎、熟地黃、人參、白茯苓、甘草、砂仁八位藥材精制而成,里面參合了研細的幼砂糖和麥芽糊,口感會更佳,氣血雙修,對女孩子身體有好處。」
蘇杏璇提著鼻子一聞,一股濃重的大蔥味。她平時可是最討厭大蔥的,當有人吃完大蔥和她說話時,她一定會將那人批得體無完膚,順便送上一片薄荷口香糖。
蘇杏璇望湯生畏,婉拒道︰「謝謝爹爹的苦心,可是近日來女兒已經吃了太多的補品,加之動輒便躺下休息,眼看這腰間渾圓了許多,再這樣下去,恐要衣衫漸緊後悔死哦。」
「啊,不吃啊……」蘇茂看了看蘇夫人,暗示她幫忙勸一勸。
蘇夫人心中也暗自擂鼓,為何女兒性情和往日有所不同,敢說話了,也敢抗拒了,再也不是那個唯唯諾諾的大家閨秀,加之先前的自殺行徑,更是叫蘇夫人顧忌極深,說深了說淺了都可能觸雷,這該如何去勸嘛。
未等蘇夫人開口,蘇杏璇即以察覺出老夫妻十分為難,她莞爾一笑,端起那盛著兩顆紅棗一段蔥白的例湯,啜了一口,贊道︰「嗯,果然綿沁心脾的香甜,好湯!爹真是煲湯好手。」
蘇茂滿意地笑了,同時心中也後悔前十幾年淨忙著藥店生意,治愈了無數人,卻未曾停下來給妻女煲一次養生補湯。若是平日里多給女兒幾分關愛,或許璇兒就不會選擇……
想到這,蘇茂低頭拭去眼角的淚水,蘇杏璇看在眼里,酸在心里,她突然產生了一種做定了蘇家女兒的沖動。
用完早飯回到閨房,蘇杏璇才坐下就開始打飽嗝,一個接一個停不下來,她用力按了一下自己滾圓的小肚子,心中叫苦︰「完蛋了,本來在學校就有點發福,說好了要靠節食加運動減下去的,沒想到來這以後全泡湯了。」
人吃飽後總是有些困倦,蘇杏璇可不想自己像只小豬那樣吃了睡、睡了吃的,她隨意披上一件煙色的披肩,走到院子里透透氣。
日色漸白,陽光傾瀉一地。
家丁們在朱漆大門的頂上懸掛了兩只碩大的紅燈籠,丫鬟們正在向回廊柱子上的花插中放置鮮花。
思妍、碧妍兩個丫頭一趟趟地往後院送洗著蒙灰的窗簾盒幔帳,好像蘇家院落從上到下、從里到外都要煥然一新。
蘇杏璇叫住一個來回往復了好幾趟的小丫鬟,問︰「你們這兩天怎麼這麼忙啊?不就是過個生日麼,隨隨便便弄幾個硬菜就好,以前我都是……」
蘇杏璇發覺自己差點說漏了嘴,連忙收住,小丫鬟擺手道︰「小姐,您是老爺和夫人的掌上明珠,別說過個生日了,就算您平日里稍微吃得少了一口,老爺也要親自詢問廚師的。」
「是麼?這麼緊張啊。」蘇杏璇想不通,又不是老弱病殘孕,不用這麼呵護備至吧,只是,這種被人關心的感覺還真是不錯呢。
蘇杏璇獨自走著,想著心事,任憑身邊人行走如織。
自從來到蘇家,蘇杏璇還沒來得及仔細欣賞下這爿別致的古代建築,以前總在故宮畫卷和古書中看到,但總歸不如這立在眼前的真實建築來的震撼。
不過,轉了半天,看了半天,都是些規整、模式化的亭台樓閣,高地錯落,相鄰相接著,就像是計算好了尺寸,沒有一絲余地。
沒想到千年以前的雍國,市井之間便不那麼寬綽了,雖是大戶,亦在皇城,卻不比山水間的鄉居來的瀟灑寫意,想必這別致精巧也是伴著緊湊而生的罷。
蘇杏璇頓失新鮮感,準備轉身回屋,正在這時,不知從哪飄來一絲苦中裹香的味道,蘇杏璇一下子就精神了,這和自己在實驗室里聞到的藥味截然不同,是那麼的芬芳馥郁,就像是誰充好了一杯滴滴香濃的苦咖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