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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到魏錦經點破天機,蘇杏璇瞬間石化了,她竟不知該以什麼樣的回答來接魏錦經這句話。
若答自己是女子,定會引起眼前人的反感,畢竟古代流行矜持、明明喜歡也說不喜的女人;若答自己不是女子,那又是什麼可好?
既然被人看穿,必然是有馬腳暴露在別人眼中,想藏起來恐怕最終也會換來貽笑大方。
蘇杏璇啊蘇杏璇,你倒是中了什麼邪了?怎麼像個花痴一樣癲狂的單戀著他?連自己也解釋不清為何今日會陷入如此尷尬的境地。
魏錦經留意到蘇杏璇的臉色陰一陣晴一陣,便知她心中正在糾結著,他看著好笑,便不打算繼續為難她。
「呵呵,我開玩笑呢。有句古語怎麼說的來著?雙兔傍地走,安能辨我是雄雌?對了,適才你不是問我如何辨別入藥水蛭的優劣麼?這個問題其實很容易回答。」
說著,魏錦經去到藥櫃抽屜里,拿出一只干水蛭,對蘇杏璇講解道︰「水蛭其實就是農人口中常說的肉鑽子。顧名思義,肉鑽子就是靠鑽到人畜的皮肉中吸血的家伙。要想吸更多血,水蛭的口和吸盤,以及肚月復要足夠強大,按照這般條件首先可以淘汰掉那些捏起來質感不好的瘦小老弱水蛭。其次,頭尖腰粗,色赤者不入藥。因為這屬于石蛭或泥蛭,沒有藥用價值,還會雙目有害。最後,在這些精挑細選的肥沃體壯的水蛭中,你再去尋那些月復內有鮮血尚存的,即為上品藥用水蛭。至于制水蛭的流程嘛,無非也就是清水制和礬制兩種,其中又以清水洗淨自然風干的為上品。有的藥商圖省事,直接用滾水燙死後稍作晾曬就賣,這種方法我個人認為不可取,因為它令水蛭損失了不少有效成分,肉質和賣相也遭到了一些破壞。礬水蛭也是同理,省了人工卻犧牲了藥效,且口感變差,口味僅剩麻澀的殺舌感,全無清水吊干蛭的咸鮮、膠彈質地。說了這麼多,想必聰穎的你也能明白其中的奧妙啦!」
蘇杏璇點點頭,表示全然會意。她笑了笑,贊嘆道︰「魏掌櫃通曉藥學,為何僅僅開了一家藥材批發店,若是操起一條龍產業,又收藥又制藥又賣藥,豈不是無限發達了?」
魏錦經稍頓了下,苦笑道︰「你說的這個想法,我們不是沒想過。早在二十多年前,我的父親就想到了。」
于是,魏錦經講述起一段塵封許久的往事︰
那時,其父魏千坐擁夢洲數一數二的大醫館,自己坐診,年輕有為,很快便娶了當地富賈的千金顧氏做妻室,一年內添了一名男丁,既是魏錦經。
過了幾年,顧氏又有了身孕,懷的正是弟弟魏錦綸。同年,魏千馬上就要掛牌旗下第一家大藥房了,可謂名利雙收,春風得意。
誰知,顧氏在生魏錦綸的時候難產,竟連身為名醫聖手的魏千也束手無策,眼睜睜地看著他娘大出血而死。
從此以後,魏千一蹶不振,所謂醫者不能自醫,乃是一生中最大的悲哀。他自認沒有臉面在夢洲開店,又愧對老泰山一家,唯有懷抱小的拉著大的,遠走他鄉,來到蓉洲謀生計。
可是,魏千就因為愛妻的死,對醫術產生了強烈的抵觸心理——拿起銀針手抖,診脈指下難明。這可是從醫大忌啊!
沒辦法,為了活著,魏千只好從經驗尚淺,但風險較小的藥材批發做起,白手起家,至今十余載,終于小有成就,做成了蓉洲第一的藥材商,與隔條街的大藥房茂芝堂平分秋色。
往事不堪回首,當下真屬不易!魏錦經述說完家中的辛酸史,眼眶竟有些濕潤。
「好了,小店即要正是掛牌開門,沒想到我和你這個陌生人竟是傾訴了這麼多,該說的說了,不該說的也說了,其實找個人吐吐苦水心情竟然可以變好,我倒很感激你了,咱們有機會再見吧,小……哥……。」
蘇杏璇告辭離開魏然軒,心中為他所述之事百轉千回。
……
藥鍋里滾著濃苦的藥汁,蘇杏璇守在旁邊翻弄著醫書。還好她懂點醫古文,故實操起里面的藥方,未感什麼困難。
這是一劑治療「失魂」的方劑,最近蘇杏璇長感倦怠乏力、雜念橫生、夜夢失眠,她自覺是穿越到這具身體後產生的脈象對沖所致。
或許,以前這位蘇小姐的殘魄和自己的真魂無法真正融合在一起,它們互相打架鬧別扭,直接導致復活後的蘇杏璇時常產生怪誕的幻覺。
逢這種情況,要麼破要麼立,沒有兩全的辦法。「破」既是強行剝離魂魄,哪里來的回哪去,她做她的宋依依,蘇小姐做她的棺中人;「立」則是將魂、魄徹底融合在一起,永遠做蘇杏璇。
從她的本意,她還是更傾向于回原來的地方,因為魏錦經講的故事引發了她對那座時空里雙親的深深思念。
可是,試驗了幾次,除了徒留一口辛苦味,絲毫不起任何作用。
到底是差在哪里了呢?
以蘇杏璇現有的能力,還需要多多翻查下古醫書,找尋類似的分魂之術,檢查自己操作時有沒有漏洞。
蘇杏璇被酷熱的午後陽光暴曬得睜不開眼,思妍從老遠的地方跑過來,手里還端著一盤切好的西瓜。
「小姐,原來你還在這里。方才我去前院後院找了小姐半天,就是找不到,可是累煞奴婢了。哦,對了,這是西域進貢的墨玉西瓜,甘洌爽口,小姐快些品嘗吧,別中了暑才是。」
蘇杏璇沒有抬頭,只是應了一聲。
又過了一會兒,思妍催促道道︰「小姐,你快些吃了吧。這西瓜唯有從水井中剛取出來的時候才正吃,放置久了便會吸收日光熱氣,改變了口感,比鮮吃的時候水份也差好多。」
思妍的話中有一句「吸收日光熱氣」提醒了蘇杏璇,她豁然開朗︰「原是少了天真地秀、日精月華。」
大抵奇門幻術,哪一項離不開天真地秀、日精月華相佐?比如煉丹如此,修仙亦是如此。
想到這,蘇杏璇索性連西瓜也不吃了,她轉身向後院高閣走去。
蘇杏璇記得傳說有雲,自有高一些的地點才有利于汲取日精月華,那這蘇宅之內也就後院听雨閣的三層最高了。
听雨閣在西花廳閣的東面,比其高一層,另有一間只能容一人的塔尖可以接天。
每當太陽月亮升起來的時候,人若處在听雨閣,將看見日月的第一抹光輝,應是天賜的「法台」。
蘇杏璇手捧著按照配方熬制好的分魂丹,只身鑽進至高點的塔尖,將其擺放在天窗正下方,此刻,恰好有一個日光投射的圓點兒落在藥丸上,蘇杏璇很滿意地離開了。
回到閨房,發現思妍體貼地將西瓜端了回來,還將托盤坐在涼水盆上拔涼。
蘇杏璇大功告成,確是口也渴了,她拾起一塊墨玉西瓜咬下瓜尖兒,甚是甘甜爽心。
這時,屋外跑來一人,是蘇安。
家丁不可進入閨房,所以蘇安只是在門外喚了聲︰「小姐,前院有個女的特意找您,問她何事,她非說要親自交給您一樣東西,不願小的們給轉交,您看您……」
蘇杏璇整了整衣裝,走出屋子,隨蘇安前往正門處。
來人是個民女打扮的女子,素貌碧衣,手里端正地抱著一只長方形的布包。
「你是……」蘇杏璇不記得自己認識這麼一位朋友。
女子齜著虎牙可愛地一笑︰「是蘇小姐麼?我家魏先生差我給小姐送只芙蓉玉枕,說是助小姐安睡和美顏用的。」
蘇杏璇一愣︰「哪個魏先生?」
女子回答︰「魏然軒的魏先生啊!他說小姐今日精神欠佳,玉枕恰好有此療效,便尋了一只贈與小姐。好了,我走了,小姐請收下這枚玉枕吧!我好回去交差。」
魏然軒的魏先生,不就是魏掌櫃魏錦經麼?
蘇杏璇令蘇安接過了包著玉枕的布包,女子輕松地抖了抖肩膀,如釋重負地告辭了。
蘇杏璇在閨房中展開包裹,里面果然是一只粉潤剔透的芙蓉玉枕,雙頭上刻有淡雅睡蓮,枕底還篆刻一首《枕賦》︰
「……臥南薰蕈春之竹,睡快詩人,涼透仙骨。游黑甜之鄉而神清,夢黃糧之境而興足,恍惚廣寒之宮,依稀冰雪之窟。凜然皂發之爽,倏然炎蒸之蕭。思圓木警學之勤,樂仲尼曲肱之趣。庶不負大庭太故之物,又豈持不困于煩暑之酷而已也……」
另有一封信箋別在枕頭下,上雲︰「報知音,回玉枕。願此時,共好夢。」
蘇杏璇的心中甜滋滋的,她認定這是魏錦經寫的,沒想到,表面謙謙君子,實際也懂風花雪月。
蘇杏璇仔細想想回個什麼禮物比較妥帖,畢竟芙蓉玉枕價值百金,屬于當時大戶人家才用得起的物件,要回贈也不能太過小氣寒酸。
如此一來,也就只有扇墜兒比較有檔次且符合分寸了。
古代男子,對扇墜兒的迷戀堪比現代男人對香煙名酒的抓狂,這是身份的象征。扇墜兒對玉枕,又是如此相得益彰。所謂投我以木桃,報之以瓊瑤。
可選擇什麼材質的扇墜兒才好?玉質、珊瑚質的太過稀松平常,任何有錢人家子弟皆是如此,難免有些落俗。
蘇杏璇靈機一動,突然想到茂芝堂和魏然軒既然都是與藥有緣,不如就回贈一枚伽楠香的扇墜兒吧。
伽楠香料是沉香中的頂級品種,量少質優,一塊價值百金,一顆那樣的小掛件,足以顯出魏錦經的身份地位。
夏日熱風習習,自有小扇輕搖,伴以撲鼻香氣,還有心神和悅、提神醒腦之功效。
想好辦法後,蘇杏璇從自家藥庫開出一塊兒大小合適的伽楠香料,說是燻香之用。又差思妍送到街上一家知名的木雕店,雕成一枚半開的荷包裝扇墜,系上金紅色的長穗兒,古樸不失貴氣。
最後,蘇杏璇將木雕扇墜用絲帕包好,隨了一封短箋,裝在袖珍錦盒內。
這日她喬裝後來到魏然軒門外,準備喚個小伙計將禮物遞了上去,誰知,竟是所托非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