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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日,蓉洲官道上浩浩蕩蕩駛來一長隊人馬,載著一車車看上去很沉的木箱子,每個箱子前後左右都有奇異裝扮的大漢相護。
隊頭是一位身披滾金邊藏藍色披風的大將,左肩上還有一只銅鑄的鷹隼裝飾,那只鷹微張著鷹勾般的利嘴,就像時刻盯著前方有沒有獵物,一觸即發,其狀駭人。
隊伍通過城門後,愈發耀武揚威起來,高頭駿馬四蹄有節奏地踏地,似是訓練有素。隨行的士兵又時不時用攥著紅纓的銀槍對著夾道兩旁看熱鬧的百姓一通比劃,就好像自己不是蓉洲的來客,而是統治者。
那個領隊的將軍神態倒是怡然,兩撇小黑胡子上下亂顫,眉飛色舞,狂喜之情溢于言表,就像有一會兒便有喜事登門。
長隊足足過了小半個時辰,方見隊尾。大伙翹首一看,防知原來重點都在隊尾,那里有兩只大鐵籠子,里面禁著兩只比一般錦雞大一倍的彩羽禽類,突眼長頸,利爪鳳尾,嘴上還被綁著紅綢子。
「這是什麼啊?」
「是啊,真漂亮,個兒好大的錦雞哦?」
有個見識稍廣的老先生用手做了一個「噓」的手勢,悄聲對大家說︰「那是塔國特有的猛禽品種,叫餮焰赤霞,專門用于宮廷表演。這種家伙啊,別看長得好看極了,但吃生肉,尤喜捉死尸吃,沒看見它們嘴上全綁著東西,如若不然,怕是連那籠子上的鐵條也要咬折了去。」
「是啊,那可太惡心了,咱們快走吧,萬一被它們飛出來抓吃了,可就不好了。」
眾人護著自家孩童,四散而去,轉眼車水馬龍的大街,竟是空了大半兒。
……
蓉洲雖是帝都,可鮮有百姓能瞻仰到皇宮殿宇的全貌,隔著參天古樹的壯闊樹冠,也就能窺見至高點的一處角檐。
這主要因為自雍國建國以來,皆是將皇城依山而建。按照風水家的說法,臥龍嶺上風水好,可惠澤雍國皇室子孫萬代基業。另外,當有外敵來犯時,守城的士兵可借地勢高及時觀測到。
這支隊伍終于到了皇城山下,所有人都被震懾得目瞪口呆。所謂「九天閶闔開宮殿,萬國衣冠拜冕旒。日色才臨仙掌動,香煙欲傍袞龍浮。」,就是莫過于此罷。
領頭的大將一撩披風,從馬上跳下來,對著山腳下的四名守兵一抱拳︰「速去通報皇上,塔國兵馬大元帥完布阿代吾王烈唯烈氏前來向大雍國公主提親。」
一名守兵應聲後轉身小跑上山,在山腳下便听沉重的銅門「嗚嗚嗚」地拉開,又被「咚」地一聲關上。
山下的人等了好久好久,有的人等得實在無聊,在手里玩著狗尾草或石頭子兒。突然,宮門又開了,那名已去多時的士兵一路小跑下了山,歸到原位,將手中長戟向天一揮,就見其上原本交叉持戟的一重重防線次第打開,亮出一條通達的上山之路。
待眾人好不容易登上九百九十九級台階到達山頂,又是被一番搜身一番查看,弄得那些奇裝異服的外藩人十分不自在。
大殿中,尚不及而立之年的?泗帝一手撫模著西施犬,一手看著諸子百家。底下琴瑟和鳴,奏著仙音。
一名宦官在皇帝耳旁輕語道︰「萬歲,奴婢听說塔國前來提親的使者已經快抵達大殿了。」
「嗯,朕已經知曉了,你把犬兒抱走吧,然後通知御膳房準備午宴。」
「是,皇上。」
按照雍國覲見禮節,若非上早朝或者緊急軍務,類似和親、**升遷之類的雜項事宜一律放在午宴、晚宴時候說,所以,離塔國和皇帝正是會見還有那麼一個時辰。
?泗帝將自己新題的一首小詩小心翼翼地夾在書頁間,放下書卷,閉目養神。
說實話,皇帝並不想將自己的親妹妹嫁給外藩那種窮鄉僻壤的地方,可他明白,雍國要是不答應這次和親,就可能將國土陷在內外合圍之勢。
觀臥龍嶺以北大片疆土,屬皇叔淮化侯的封地,地域寬廣、地形復雜、險山林立、千溝萬壑。雖然最近線報皇叔那邊沒有異動,可據?泗帝內心感覺,皇叔這人城府極深,不可小覷,說不定,他那邊暗地里早就風起雲涌,表面卻依然風平浪靜。
而臥龍嶺東北方與夢洲交界的狹長水道兩岸,則是皇族遠親敬侯和端侯的封地,雖然他們二人勢力甚微,但卻一齊扼制著雍國通往外藩諸國的水利要沖,一旦有變,便是直接引狼入室。
至于這個塔國,也不能得罪,因為塔國生產鑌鐵,是宮中打造兵器的重要來源。
中有臥龍嶺,不遠處有大小勢力若干,如同猛虎在林,時刻準備猛撲獵物。?泗帝雖是文帝,卻懂得這個道理,故他听從了左丞相的提議,準備將豆蔻年華的嫡公主送去塔國和親,現在就是走一個流程,隨後昭告天下。
……
卻說這嫡公主雍若?q,不過二八芳華,卻人小鬼大,天性好動,更不懂和親之事的重要。
她趁著御膳房傳菜,阻擋了宮女跟緊她的視線,偷偷模模來到御花園,那里有座挺高的木案,其上正是陳列著塔國進貢的兩只餮焰赤霞,一會兒即要用于午膳表演助興。
小公主走進籠子,伸出手去撫模一只大鳥的後背,贊嘆道︰「真華美啊!比七彩還要斑駁艷美,我要拔下幾根做毽子踢。」
說到做到,小公主用手隨意挑了幾根色彩最鮮艷的尾羽,用力一拽就下來了,可那只餮焰赤霞卻痛的「咻咻」怪叫,還亂撞開去,終于撞翻了籠子,帶著籠子從高台上滾落下來。
「啪嗒~」
鐵籠子一面的鎖勾月兌扣了,等于敞開了半扇門,那只被小公主拔了羽毛的餮焰赤霞頓時突眼更睜,暴怒無比,用嘴去蹭籠子上的斷口,片刻便將紅綢子蹭掉了。
那大鳥用嘴一掀,籠子上的口子更大了,這只鳥厲聲尖叫著從里面飛出來,盤旋在御花園的上空。
此刻,這只餮焰赤霞看見了小公主手里攥著的羽毛,更來氣了,可小公主不知道這鳥的烈性,她還歡呼跳躍著。
只見這只餮焰赤霞一個猛子沖下來,叼起小公主的後脖領就起,硬是飛到了金鑾殿外,可就是不下落。
小公主也嚇傻了,下面白花花的全是硬邦邦的玉磚,這要摔下去還不成肉餅了!
她拼命呼叫,終于大殿內外的人全都听見了,包括那個外藩大將軍。
那個人見小公主手里的羽毛後,心頭也是一凜,知道這事不好辦了。
在馴化餮焰赤霞的過程中,最拔不得就是它的羽毛,因為那是它們引以為耀的求偶資本,一旦拔了,就等于徹底激怒了它們,也就會萬劫不復,輕則被啄傷,重則咬死吃掉。
外藩大將軍拼命吹著口哨,卻見大鳥遲遲不肯下來,他搖搖頭,只要使出他最不願意用的一招——剿殺。
可餮焰赤霞乃是奇鳥,有一定的靈性,它一見主人要下死守,便扭頭便跑,帶著小公主飛得更高更遠了,在眾目睽睽下,直直飛進了濃密的深山老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