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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杏璇坐在茅屋小窗前,今夜她出其意地不想關窗,任憑冷風送進屋內,因為她想一直清醒著,讓自己騰出時間好好琢磨一下最近發生的這些事。
「魏錦經、魏錦綸和我,好吧。」
蘇杏璇一時難以想明白,尤其是當她想到自己的新定位——魏錦綸的妻子,魏家二少女乃女乃時,心中百轉千回。
往事不堪回首,心中苦楚自明。
現在唯有答應和不答應兩種選擇,倒是沒有當初和魏錦經分開後那些日子的切膚之痛,倒也簡單了。
和現代許多女孩一樣,蘇杏璇也期待自己的夫君樣樣出色,是否多金卻是次要條件,因為蘇杏璇本身就是個理想主義者,她想找一段駕馭金錢至上的愛情和婚姻,只求每天有共同話題。
這個魏錦綸在事業上固然比他的哥哥差了太多,好在為人善良、足夠真誠,或許只是教育方法失當,導致這個家伙處處叛逆。
要不給他個機會?還是,直接了當地告訴他不可以!
思緒煩亂的蘇杏璇想著想著,便趴在窗前睡著了。
田園中唯有風,穿過黑夜撩動著蘇杏璇的長發,耳畔有一聲低語令蘇杏璇抬起頭回望。
「璇兒~璇兒~」
「爹!」
冥冥之中,蘇茂穿著生前最喜愛的寶藍錦千鶴紋衣衫在不遠處站著,臉孔很模糊,可聲音極是真切。
「璇兒~金字招牌該擦擦了,滿是灰。」說完,蘇茂便在夜色中漸漸淡去。
蘇杏璇一個激靈坐起來,四周及窗外什麼也沒有,原來是夢。
什麼金字招牌蒙了灰?是自家寫有「茂芝堂」的那塊吧。不然,怎值得爹爹前來托夢?
那塊招牌據說一直躺在中心街最大的當鋪里,成了死當。那招牌之前頗具爭議,所以怎麼甩賣也無人問津,索性被店家做了圍合貨倉的擋板。
蘇杏璇受了夢的指示,想法也發生了微妙的變化。
靠自己的力量,即便這邊生意越來越紅火,短時間內也不能達到茂芝堂遍地開花的那種繁榮場景。想要在幾年內振興茂芝堂,洗白名聲,還有不小的難度。
可如果同意魏老爺的要求,雖然在地位上挺委屈的,但靠著大樹好乘涼,說不定一下子就翻身了。
故凡事需要忍,需要適應逆境,需要顧全大局,方能成就大業。
這些話其實在醫學院時候看書看過,只是當時覺得那是熱血男兒們立誓時吶喊的口號,未覺一個柔弱女子有必要親身實踐它,不想在古代卻真真地發生在自己身上。
這就是命!時勢造英雄!
「魏錦綸這人其實也不是一無是處,他至少是枚開心果,他陽光,他善良,他真誠的哈!」
蘇杏璇如是想著。
……
蘇杏璇一早起來,就感覺身上背負著一個巨大的包袱。
「哎,蘇杏璇啊蘇杏璇,誰知在這古代,花一樣的你,卻像刺一樣的活著。」
義診,是茂芝堂百多年來沿襲下來的,只是自己從沒機會傳承過。如今迎時居做的成績喜人,蘇杏璇便動了在家門口藥鋪做義診的念頭。
功夫不大,藥鋪門口便排起了長龍,好多人並非病患,只是沖著今日免費發放的壯骨丹來的。
蘇杏璇一絲不苟穩坐桌前,無論有病沒病,皆噓寒問暖,把脈探舌。
隊尾的一個老人捋著胡子微笑,卻是魏千。
輪到魏千看診的時候,已近晌午,可見迎時義診之火爆。
蘇杏璇看出是魏老爺子,可她沒揭穿,就當是尋常看病的路人。
「老先生,請將左腕示出。」
魏千笑眯眯照辦,他觀那蘇杏璇還真是懂點歧黃之術,一舉一動都顯得那麼專業。
蘇杏璇隔著絲帕在魏千脈搏處輕探,發現老爺子寸口脈浮,脈懸小細,這是嚴重脾胃不調,五內癉熱。
蘇杏璇收了帕子,問魏千道︰「老先生平日里可有渴飲無度的現象?」
魏千道︰「小有一點吧。」
「請您伸出舌頭。」
蘇杏璇看魏千舌淡苔白,應結合腎氣不足。用三稜針取其血,另現油膏狀,估計是肥膩辛甘長期聚積,初步定向為陰陽兩虛,或許已經激發了更深的病癥。
蘇杏璇稍作沉思,寫下一劑藥方︰干地黃、山茱萸、山藥、澤瀉、茯苓、牡丹皮、桂枝、附子(炮)各五錢,輔以蜜糖調和,每日分三次飲用。
魏千也是行家,心知這是金匱腎氣方的配伍,可嘴上卻問︰「敢問姑娘這藥是做什麼用的?」
蘇杏璇也知他懂的很,莞爾一笑道︰「五髒之虛,窮必及腎,這服藥既是治療腎氣不足、陰陽俱虛的消渴良方。」
魏千心中驚嘆,果然是蘇茂的閨女,技藝傳承啊,要是我那玩世不恭的二兒子魏錦綸也像這丫頭般聰穎明慧、刻苦鑽研該有多好!
魏千起身欲告辭,蘇杏璇又補了一句︰「老先生,小女子也是根據表象泛泛一說,若您覓得更好方劑,也可取而代之。」
魏千抱拳一笑︰「這方劑已然太好太全面了,實屬六味地黃丸之加味,還能上哪去找這麼應癥的方劑呢?」
……
蘇杏璇忙活一天,收了診,可她仔細斟酌了一番,還是打算親自探望一下魏千,與他詳詢他的病癥。
傍晚吃過飯,蘇杏璇出門去往魏然軒。可巧魏千出去了,留下魏錦經照看生意。
蘇杏璇單見魏錦經,已經不那麼拘禁,她坦然問道︰「魏老爺出門去了?」
魏錦經點點頭︰「是啊,晚上雲州客商擺宴請客,家父應邀出門應酬,怕又要很晚才能回來。」
蘇杏璇關切地說︰「每晚都如此?」
魏錦經答道︰「幾乎是。」
蘇杏璇搖搖頭︰「那可要注意了,你家魏老爺有消渴癥,你們兄弟二人可知曉麼?」
魏錦經一愣︰「你怎麼知道?」
蘇杏璇便將白天替魏千問診一事詳細告知,魏錦經嘆了口氣︰「其實家父的病癥由來已久,他自己是知道的,我也知道,只是瞞著魏錦綸罷了。他老人家的這個病全是累的,早年為祖業奔忙,而後又操心我兄弟兩人的事情,現在為了以後留給我們一份豐厚的產業,這麼大歲數還出去應酬,哎。」
蘇杏璇突然有些憤然︰「那你怎麼不去阻止他應酬!」
魏錦經眉頭緊鎖︰「年少時不懂,只覺父親又出去看熱鬧,待懂了以後父親已經患上了消渴癥。而後再進行勸阻,父親執意不肯答應,他說自己早年喪妻,唯恐孤獨終老,若不和那些朋友出去吃酒,即便沒有消渴癥,也會寂寞死,還不如隨他去倒是孝順了。」
蘇杏璇低下頭,沉默良久。
此刻,她卻十分想重新考慮下魏千前幾日對自己提出的那件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