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官道上緩緩駛來一輛黃布皮車廂的馬車,樸素、破舊,一個輪子還不圓。
路上的車轍一深一淺,車上的人一胖一瘦。
這是敬候和端侯,兩個本不該這麼早出場的人。
他們本可穿輕裘車寶馬,大搖大擺招搖過市,可是,這次他們來的目的很特殊。
所以,大隱于世是他們最好的偽裝,如果皇宮里有人知道常年安逸于別水源頭岸邊的兩個侯爺進了中原,那,皇上恐怕就要惶恐了。
魏然軒的門口車水馬龍,這麼破舊的馬車停靠,店伙計是斷然不會出來迎接的。
二人叫車夫在那等著,一人提著一只袋子走進魏然軒。
「有人收貨不!」
因為打扮得太老土,店伙計只是正眼看了看那兩只袋子,沒有看人。
「我們有正規的進貨渠道,不收未經認證的土特產,你們去集市上擺攤賣吧。」
胖胖的敬侯說︰「誒,你們都沒有看,怎麼就拒收了,叫你們的掌櫃來。」
「我們掌櫃……」
「李路!什麼人在櫃前喧嘩?」魏錦經從後面走上來。
「魏掌櫃,兩個賣山貨的非要兜售東西給咱們,我和他們解釋過了,咱們不收未經檢驗的,可他們就是不走!」
「什麼山貨,我看看!」
魏錦經看了一眼穿著鄉土氣息的兩個人,本著來者便是客的原則,很客氣地對他們道︰「兩人亮亮貨吧,若真是好東西,我想我會看的。」
魏錦經今天也是劍走偏鋒,因為他最近正在為行業內部的激烈競爭而苦惱。
這不,也就半年內,蓉洲城就新增了大小七家中藥鋪,甚至連藥膳食療店都開了三四家。對他們魏家的三間主店形成逼迫之勢。
魏錦經不止一次去這幾家新店調研過,發現他們所賣的東西都和魏然軒及養心堂、明心堂基本一致,甚至連店面裝潢都大同小異。
這到底是唱的哪出啊?魏錦經有點頭疼,可最叫他頭疼的還是這價格。所有的店鋪都比他家便宜一成,而且只要他下調了價格,他們就一起調,就跟他們就是為了氣他似的。
縱觀近幾月流水,魏家三店利潤下滑十分明顯,竟有兩成半之多。
故魏錦經真的開始著急了,起先他認為是自己的貨品出了問題,或者是供應商價格給的不合適,可當他多次去藥材產地詢問過之後,才知道。那十幾家新店的藥材也是跟魏家一樣,在同一家供應商那采購的,采購價格相差無幾,可憑什麼他們就可以賣得便宜?
魏錦經想來想去,最終想明白了。這些像雨後春筍一樣的新店會不會是同一個老板開的,會不會他們在實行虧本賺吆喝的不正當競爭行徑?
看著口袋里的那些藥材,魏錦經不禁眼前一亮。
皮質緊湊,肉質充盈,藥味十足,絕對是當年新采,且品質優異。
「這怎麼賣?」
瘦瘦的端侯回答說︰「比你現在的價格低三成。」
魏錦經的聲音開始發顫︰「三、三成?!你們憑什麼啊!這麼好的藥材價格那麼低。那我倒是不敢要了,是不是有什麼問題啊!」
端侯馬上掰下一塊兒黃 放在嘴里︰「掌櫃的,怎麼樣?你看我有沒有死啊?!」
「誒,大叔,您別這樣,我信了還不行麼?你們就這些貨麼?有多少我收多少!」
……
走出魏然軒。敬候和端侯面面相覷,坐上了來時的馬車。
「看吧,說是行家里手,不也照樣是被西域奇藥泡過的陳年藥材迷惑了麼?那個傻帽兒用十倍的價錢收回一堆沒有藥效的陳藥,估計很快就會搞垮基業。」
端侯說︰「不過我感覺他只是最近被排擠得有些焦頭爛額。疏于防範,等他靜下來,或許還是可以發現其中的奧妙的。」
敬侯道︰「發現不了的,那種東西泡過的死魚,都能復活,生生再挺過三天。」
兩人哈哈大笑著,消失在大街的盡頭。
江影樓別院,是皇都最大的一家酒樓兼賭坊,兩名侯爺在此約見了廉禎和陳明暗。
「敬候端侯兩位侯爺最近可好?咱們可有年頭沒見面了!」
敬侯和端侯一齊起身︰「啊,哈哈,駙馬爺,陳大人,兩人最近可是春風得意啊!听說咱們淮化侯在安州是要風得風要雨得雨,是不是很快就不滿足于憋在那巴掌之地啦!」
廉禎呵呵笑答︰「只要是雄鷹,就不會滿足于一塊兒雲彩。一座山頭的,唯有世界為大,天空為高。所以,即便有什麼想法也是正常的,不是麼?」
端侯將杯中酒一飲而盡︰「是是是,必須是正常的,那我們就問句,听聞侯爺甚為廣听,怎麼還能輪到到我們老哥倆上場呢?淮化侯手下四金剛五虎將六殺手,個頂個的天下無雙,我們算什麼,年近半百的老胳膊老腿,還要萬里迢迢隱姓埋名地跑到這危機重重的鬼地方來做什麼探子,少主啊,你說說你們安州對得起我們倆嘛!」
廉禎舉起個酒壇子,對著嘴一倒,竟是一滴沒撒。
「請允許我尊敬地稱您二位一聲遠房舅舅。我想有一點你們誤會了,老侯爺請你們來安州,並不是可以來勞頓你們的身體的,實在是有他的道理。現在,侯爺的大計就差一步就要成功了,可是,卻遭遇了前所未有的阻礙,侯爺要把這個阻礙搬走,但是他自己不能出面,因為這個阻礙已經在皇宮中成了小氣候,還特別的會見招拆招。侯爺這才想出這麼一個辦法,叫人把她老窩給端了,叫她孤助無緣,就沒那麼多心思阻礙咱們了。」
「啊?我們沒听錯吧!」端侯用力掏了掏耳朵,繼續道︰「一手遮天的淮化侯竟是遭遇了阻礙,這是多麼滑天下之大稽啊!那你說來听听,到底是什麼樣的障礙什麼樣的人,導致你們的計劃擱淺啦?」
廉禎嘆了一口氣道︰「是一個女人,一個本來我們想拿她當棋子兒,她卻反過來將了我們一軍的女人。我們已經控制不了她了,所以必須把她的根挖出來暴曬死,以分散她的精力。」
敬侯和端侯相視一笑︰「一個女人?!叫什麼姓什麼,在宮里是什麼職務?」
廉禎苦笑地擺擺手︰「叫蘇杏璇,魏然軒的分店,養心堂的老板娘,我們侯爺千辛萬苦地將她弄到宮里,想要培養成自己人,誰知她處處和侯爺作對,屢次把侯爺的計劃破壞于無形。現在,侯爺變策略了,打算先做掉蘇杏璇。」
敬候一皺眉︰「那犯得著這麼大費周折地去鼓搗人家家庭麼,不就是一個宮女麼,找個機會隨便叫她消失就完了。」
廉禎急的站了起來︰「你們可是不知道啊,她連西域奇毒都能破了,而且她現在全天候地陪在公主身邊,想弄死她,比登天都難。」
「哦?!那,那我們可得見見去,這輩子,我們閱人無數,還沒見過這麼難搞定的人,還是個女人!」
……
這是一場大雨過後的街道。
蘇杏璇走下轎子,哪知下腳的地方依然是積水一窪,弄得鞋衫盡濕。
李路趕緊在轎子和台階之間搭上寬木板兒︰「二少女乃女乃,真是不好意思,這雨下了一天一夜,小的還沒來得及提桶清理,您就回家了。」
「沒事,這次是我回來的急了點,因為宮中有幾味藥材短了貨,公主又必須每日服用,所以我只好出宮來取。」
「哦,那二少女乃女乃您小心點踏著過來,小的攙著您!」
蘇杏璇走進藥店,又走向後院,換了一身干衣服走回藥斗櫃前,拉開抽屜去挑她想要的那幾味藥。
黃 、當歸、茯苓……
蘇杏璇將藥材分別裝在鐵盤里,在放置在天平上稱量。
「咦?怎麼這片黃 那麼新鮮,甚至都能掐出水兒來。李路,這是從哪里采購來的?」
李路隨口說道︰「前天兩個產地藥農送的,穿得十分破,可東西確實好東西,藥效足,年份好,藥材還新鮮,價格還低好幾成,真不知道咱們魏然軒哪里修來的福氣,就在大掌櫃的被那幾家店快要擠破腦袋的時候,好運來了!」
「哦?是這樣啊,那真是天佑我魏家。李路你先去忙吧,我自己弄些東西。」
「是,二少女乃女乃。」
蘇杏璇將藥材配好了以後,正準備裝包帶走,卻發現一枚藥材的藥皮兒中有一只死螞蟻。
「唔,可憐的小家伙,這麼補的藥都能把你吃死!」
正說著,蘇杏璇突然警醒了過來︰「是啊?怎麼就這麼一片簡簡單單的甜味兒藥材,還能把螞蟻給毒死了?不行,我得試藥!」
蘇杏璇重新拆開一包藥,找了一只沒人用的廢棄砂鍋進行煎制。
半個時辰後,藥煎好了,蘇杏璇將黑黑的藥水慮進一只碗,將藥渣倒進另一只碗。
她見藥材有異,便要先試了再給人服用,這就是蘇杏璇作為一名醫者的謹慎。
蘇杏璇對著籠子中的小灰鼠深施一禮,把一塊兒合著酥油和糖的饅頭沾了些藥湯丟進去。
小灰鼠見又有好吃的送進來,便吱吱叫著沖那塊兒饅頭爬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