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可否認,自從和他領過證後,她的心眼就愈發變得比芝麻還小。為此,她甚至想過,是不是結婚了,就覺得相守一輩子幾乎是板上釘釘的事兒了,所以他沒從前那麼在乎了……還不是七年之癢,就已經這樣了嗎?
若星討厭這樣的自己,像個十足的深閨怨婦。當然,她也不止一次地對自己說,談若星,是你想多了、是你想多了。
鈴聲在安靜的臥室中響起,若星幾乎沒抱什麼希望。可往往事情就是有這麼戲劇性,褚沐綦三個字在一閃一閃的屏幕中,躍入她的眼簾。
「喂,你今天怎麼……」
「我今晚有應酬,晚點兒回。」褚沐綦的語氣沒有絲毫的起伏,就像在對一個無關緊要的人說話。
若星努力忽視掉心里絲絲發涼的感覺,柔聲道,「那你……」話未曾說完,若星的雙瞳黯淡下來,動作有些機械地把冰冷的金屬殼拿到眼前——
對方已掛斷。通話時間︰00︰00︰23
這幾乎是他們之間最簡潔的一次通話……
不要多心談若星,你已經給他添了很大的麻煩了,更何況沒有誰一定要時時刻刻分分秒秒對你好對你有無限的溫柔。他只是很忙,很忙。
僅僅是這個原因。
食之無味地吃過晚飯,若星翹著右腳極不方便地洗了澡,吹干頭發,若星看向窗外如潑墨般的夜空,只覺一陣陣無法言喻的寂寥襲來。她找了一本《知音女孩》,靠躺在床上,靜等他的歸來。
接近凌晨的時候,若星被一陣動靜驚醒,醒來的她發現自己懷里還抱著雜志,歪歪斜斜地靠在床頭。褚沐綦喝得醉醺醺,由連嬸攙扶著躺到一側,呼吸粗重,一股濃重的酒氣撲鼻而來。若星的睡意頓無,倏地升騰起一股無名火。動作不溫柔地推推醉成爛泥的褚沐綦,他只是緊緊地蹙著眉尖,醉酒的感覺讓他極不舒服。若星即使生氣,但還是軟下了心。掀被下床,輕聲對連嬸道,「連嬸,這兒有我呢,你休息去吧,都十二點了。」
連嬸擺擺手,一臉的不放心。「沒事兒沒事兒,我下去泡點兒醒酒茶,你去擰條毛巾給先生擦擦。」
若星接了盆溫水,又費了好大勁兒給他月兌去西裝外套和襯衣,擰干毛巾俯身替他一點兒一點兒細致地擦著身。熟悉的溫熱氣息混著淡淡的體香竄進褚沐綦的鼻間,朦朦朧朧地把眼楮睜開一條縫兒,順勢摟住若星的腰,嘴里喃喃。
若星停下手里的動作,湊近褚沐綦唇邊試圖听清,意外地听見他好像在說著道歉的話……若星的什麼怒氣都在此刻消弭無蹤,拿開他擱在腰間的手臂,若星撫上他微醺的臉頰,眼里滿滿的裝的全是他。
「來,扶先生起來把這茶喝了。」連嬸端著醒酒茶快步走進來,若星臉上有一閃而逝的尷尬。「快讓他喝了,胃病好沒多久又喝上了,真是……」連嬸顧自說著,全然不介意撞見那二人之間的親密。
又是好一陣子,若星連哄帶騙像哄小孩兒似的讓褚沐綦喝下醒酒茶,清理干淨扶他躺好。不得不說,醉酒的褚沐綦,真的和平日里神色冷峻的他判若兩人,甚至有些賴皮。若星呆呆地看著他,輕聲說道,「褚沐綦……你別那樣好嗎,別不接我的電話別和我那麼冷淡地講話,以前你對我那麼溫柔那麼好,突然把我扔進冰窖里,我真的會受不了……」
若星出了一身薄汗,終于熄掉床頭燈躺下。面對著他側躺著,他的呼吸還帶著些微涼薄的酒意。「晚安。」昏暗中,若星看著他出眾的臉部輪廓,瞌上雙眼。
……
夜很深很深。若星再次被吵醒,這一次,是被說話聲吵醒。褚沐綦睡了兩三個鐘,頭尚有些隱隱作疼,酒已經全醒了。他撐坐著,接起電話,語氣是若星不懂的復雜,卻夾雜著一絲絲溫柔。她听見他說,「什麼?怎麼這麼不小心……你好好待著……我馬上就來……在那兒等我……」
若星眯著眼,黑夜中看不出她其實是醒著的。她屏息看著褚沐綦動作迅速地穿好衣服,在桌上模索一陣,一陣清脆聲,他模黑找到了車鑰匙,便頭也不回地拉開臥房門走了出去。
若星完全地睜開雙眼,雙手不自覺地揪緊被沿。黑暗中的眼瞳,帶著點點水光。她想問他去哪兒,可張了張嘴,突然覺得兩人之間已逐漸地形成了隔閡,不再像以前那樣親密無間。她什麼話都沒說。女人的心思細膩容易胡思亂想,說她愛猜忌也好,說她被寵壞了也好,總之這一刻,若星覺得,她已經沒有資格過問褚沐綦的私事兒了……
她真的被褚沐綦扔進了冰窖里……
她幾乎是**無眠。
天剛蒙亮,若星就坐起身,眼下覆著一層淡淡的黑色。她以為他很快就能回來,可她一直等到天際發青發白,他都沒有回來過……
褚沐綦,為什麼……你怎麼了……我們怎麼會這樣?
若星靜坐了許久,直至暖陽斜斜地透過被風微微揚起的窗紗照進來。一陣突兀的鈴聲暫且打破了一室的壓抑,若星眼神空洞地看著屏幕上的陌生號碼,按下接听鍵。
若星沉默著沒有說話,電話那頭似乎也不急著開口,雙方就這麼靜默了數十秒,那邊傳來一陣悅耳舒心的女音——
「談若星小姐,還記得我麼?」
若星听著似曾相識聲音,回憶著聲音主人的面容。過了好一會兒,「你是……赫漣小姐?」
「是我。我剛從國外回來。」稍作停頓,「方便出來敘個舊麼?」
若星深知二人之間並無什麼交情可言,甚至進一步說,她們二人之間的微妙關系,往里說就是水火不相容。赫漣剛從國外回來就主動約她,肯定是有什麼事想要說。「可以。在哪?」
「我看今天天氣不錯,這樣吧,九點半,海岸酒吧見。」赫漣站在陽台上遠眺,微風拂過,吹亂了清香的秀發,她順手收攏,長發服帖地披在左肩上。
掛掉電話,赫漣看向一旁穩如山岳般的沉穩男人,致命魅力淡淡流轉。她不解地問,「你為什麼要讓我這麼做?」
「你不會讓她看出破綻。」
「你的意思是,我很會演戲?」
赫漣幾近完美的唇線勾起一抹諷刺的弧度,只是不知這諷刺是為誰。
「你的語氣還是一如既往地讓人生厭,褚沐綦……」微頓,赫漣一手撐在護欄上,「我怕是,窮盡一生也無法讀懂你……可她不也和我一樣麼?」赫漣望向朦朧遠山的翦水秋瞳里帶著星星點點、令人疼惜的光亮。「對談若星,你厭煩了?」話一出口,赫漣立即感覺如芒在背,隨後笑笑,「隨便說說——」
「她……」褚沐綦滿目柔光,「別的我不需要,只要她這一輩子平平安安就好。」隨後轉身回屋。
「幾個月不見,你變得越來越滄桑了,因為她麼?」赫漣沖著他的背影問道,僅換來他的無言作答。
一個風情萬種的女人,輸給了一個小丫頭。旁人都覺得談若星于他來說,絕不是對的人,只有他,自始至終,執拗地守護著——那個他認定了的、他覺得一定是對的人。
甚至有些走火入了魔。
她其實,早該認識到自己輸得一敗涂地。難道不是麼?她為了躲開對他的痴戀,出了國,而他的一個越洋電話,凌晨三點多她簡單地收拾行李……她自認為,除了她,沒有人能做到這樣。目光從他消失在門外的身影上收回,赫漣轉了身,精致的笑容浮現。
褚沐綦,這是最後一次了。我那麼好的一個女人,你卻只當作交際花,那是你沒眼光——多虧你留給我一具干淨的身子,我把殘破不堪的心裝進這副干淨完整的身軀里,去尋找我的港灣……
誰說在錯誤的時間里,不能遇到對的人呢?赫漣看著屏幕上,那是一個備注為「華總監」的來電提示,眸里的哀傷漸漸點點地散去……「褚沐綦,都說真正的愛情是能讓人美麗的,看來,你這個男人,我要不得……」嘴角稍稍牽起。
她沒有接听。轉身,出門赴約
若星簡單地收拾了自己的妝容,鄰近九點出了門,結果路遇堵車。當看見那一波西米亞長裙美人兒時,已是將近十點一刻的事了。
赫漣用畫了細長眼線的精巧眉眼看她,眸里還是不受控制地,準確地來說是習慣性地帶了絲絲鄙夷。修長的雙手交握放在玻璃桌上,赫漣揚揚下頷,「請坐。」若星有些狼狽地擦擦額角的汗珠,默聲坐下。赫漣的左手手背上有刺青,圖案很獨特,是一把琵琶,琵琶上還纏繞著一條吐著細長蛇信子的蛇,古典不失嫵媚妖嬈,的確符合她的氣質。很打眼,若星一眼就發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