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你星光一世瀲灩 一座邊遠小鎮,一個孤影女人

作者 ︰ 姝荼

單洛斐的字字句句,似乎在頃刻間便能將她挫骨揚灰。

幾天後的一個深夜,談父談母氣沖沖地沖進一家酒吧,酒吧里音樂聲震耳欲聾,紅男綠女放縱著自己在舞池內狂亂地扭動著身軀。

談父談母眼尖地發現趴在吧台的一個瘦弱身影,她喝得酩酊大醉,旁邊還有幾個流里流氣的青年找她搭訕,她只是趴著,左手還握著一杯琥珀色的液體。

「談若星!!!——」談父氣得青筋暴突,大喝一聲,拉起醉如爛泥的若星,拖拽著出了酒氣燻天魚龍混雜的酒吧。

談父談母把若星連拉帶拽地拖到路燈下,若星軟趴趴地靠著路燈桿,路燈燈光有些刺眼,她抬起手試圖擋住傾瀉下來的燈光,卻發現自己因酒醉而渾身乏力。

談母抬手就是一個耳光,若星眼睜睜地看著巴掌,帶著盛怒的風向她扇來,也沒有伸手去擋。若星的樣子讓談母恨鐵不成鋼,也是心痛至極。談母朝若星吼罵,有些蒼老而嘶啞的罵聲引得三三兩兩的路人駐足。被打了一巴掌,若星擦擦嘴角滲出的絲絲血液,淒楚地笑,抬起迷蒙的醉眼看著談父談母,若星忽地就放聲大笑起來,甚至有些癲狂。咸咸的眼淚不斷落下,落進嘴里,滑過嘴角的傷口。

「談若星!姓褚的死了,你也跟著去啊!把你肚里的孩子也帶上!去啊!!去死啊!!大馬路上你想尋死還不容易嗎?!!」談母抓著若星的雙肩狠力搖晃,手背青筋突起。談母淚流滿面,歇斯底里,「……你去啊……你去啊……把孩子帶上,把我和你爸也一起帶上……」

若星淚已流干,全身上下充斥著濃烈的酒氣,發絲凌亂不堪,滿眼通紅。她呆愣地注視著談母身後,眼神空洞。「……他不是最討厭我酗酒的嗎?怎麼還不回來呢?」

她的痛楚談母看在眼里痛在心底,聞言,談母抱緊若星,「若星……女兒你別這樣、別這樣……你還有爸媽還有孩子,你別這樣折磨自己,媽求你了、媽求求你了——」

若星腳下一陣陣地發軟,她索性靠在談母的肩上,目光依舊空洞地注視著一處。「你不是最討厭我喝酒嗎?你怎麼還不回來呀……怎麼還不回來……」

若星的哀傷,化成一陣涼透骨的秋雨。淋濕了整個灰色的世界。「回來、求你回來……褚沐綦你在哪?你回來好不好……我再也不逃了,我給你生個可愛的寶寶好不好,你回來……」

……

談家一家三口,不,準確地說是四口人,還是離開了繁華的c市。注定若星終究無法完全走出喪夫的陰影。那座城,了無他的氣息,在她心里,就等同于一座荒涼冷落的空城。哀傷主宰了她的c市,隨時會卷起狂風大浪,將如飄零落葉般的她湮沒。

所以她要離開。

因為月復中還有對他的愛的延續。

邊陲坐落著的小村鎮錯落有致,從半空鳥瞰,一條不大寬的清水河如碧色絲帶輕輕將這些那些的村鎮納入懷中。濲江鎮,有「小江南」的美稱。他們在這座小鎮上住了下來,自然了,在下過秋後小雨的清晨,絲絲寒風入骨,可以看見如鏡的清水河面縹緲著霧氣。而她每次從河邊散步回來,就會把蝕骨思念深埋在有青石板的小巷深處。

……

「嘔——嘔——」若星的肚子大了很多,四個多將近五個月了,腰彎不下,只好艱難地趴在洗手池邊,嘔得臉色發白,直想把五髒六腑都吐出來似的。

「怎麼害喜得這麼厲害?我記得我懷你的時候都沒這麼辛苦過……媽看著都心疼死了,來,好閨女兒,含口溫水漱漱口……」談母拍著若星的背,滿臉的心疼。談母懷若星時的情形,如今二十多年過去了,她卻依然記憶猶新。沒想到時間如此快逝。

談母遞了白毛巾,若星擺擺手,喘了幾口大氣,扶著腰小心翼翼緩慢地站直了身子。談母將毛巾扔在洗手池旁,攙著若星去了飯廳,幾處木地板發出嘎吱的聲響。「看你懷個孕,啊?別的孕婦你去看看,身上飛快地長肉,你呢,胳膊腿都瘦了一大圈。」談母端來雞肉粥,用湯匙舀了舀,輕吹幾口氣。「來,喝光了。」

若星吐得連皺眉的力氣都沒有,接過粥碗就撂桌上。談母蹲,對著圓滾滾的肚子慈祥地說,「小寶貝兒,外婆可疼你了,對不對?來,乖寶貝兒踢媽媽一下,告訴媽媽寶貝兒餓了……」

若星白她一眼,「周女士,我都懷疑我到底是不是你親生的,哪有那麼快就有胎動啊……」

「那可不是這麼說,一般16到20周就會出現胎動,我記得特別清楚。現在沒動靜,說不定過幾天你一醒來,就能感覺到有個調皮的小家伙兒在踢你呢!小家伙兒,外婆說得對不對?起來伸伸胳膊伸伸腿嘍……」

若星兩手撐著腰,垂下頭看著圓圓的肚子,眼里充滿希冀,「媽,我有預感,這胎會是個小棉襖。」

「不管是男是女,你媽我又不是封建老古董。」談母站起身來,「……快過年了,家里沒什麼人我也不打算怎麼置辦年貨了,下去逛逛,給你買套喜慶點兒的衣服。」語氣頗為悵然。

若星身子重,一手扶著腰一手借著談母的力站起來。「我不是那個意思,我只是覺得,這孩子乖乖地待在我肚子里,安安靜靜的,應該是個文靜乖巧的女兒。」若星輕笑起來,「媽,這種感覺真的很美妙。」

談母注視著女兒瘦削的臉龐上洋溢著滿滿的幸福,只得在心里哀嘆。孩子,媽希望能陪你一直到老。

若星喝了一大口熱水,圍上圍巾,套上羽絨服和談母出了門。

「媽,爸呢?一大清早就沒瞅見他。」

「你爸和一幫老頭兒打太極下棋遛鳥兒去了,剛剛打電話來說在巷口等……」談母的嘴里呼出一陣陣白氣,似乎給這個寒冬增加了一絲暖意。

今年的秋天比往年都來得蕭索淒涼,而今年冬天也尤是寒冷。

還好,南方不下雪。

若星踩在一塊塊被雨水浸泡得有點兒發軟的青石板上,心想,還好,南方不下雪。否則讓他獨自一人待在冰天雪地的墓園里,又無人予他暖意,只有一座覆著皚皚白雪的碑相陪……

她會不忍。會心疼。

肚里的孩子也會。

挺著這麼一個大肚子還沒有男人在身邊陪著,一些在家里無聊透頂的師女乃三姑六婆們,茶余飯後聚在一起嘮嗑兒,聊的內容月兌不去市井之氣,鄰里街坊誰家出了芝麻大點兒的事兒都能從這些婦女口中听到。若星于這些人來說不僅是大城市里出來的人,是生面孔,還是一個頗為特殊的女人。自然,若星,也成了這些三姑六婆的談資。一些好听歹听的話都能從她們口中滔滔不絕地蹦出來。

然而對于這些,若星選擇了一笑而過,認為這無可厚非。

一次,巷口賣豆漿包子的曹大嬸偷偷把若星拉到一處僻靜的地方,雙手搓著油膩膩的圍裙,渾身上下盡是濃濃的油煙味兒。算起來,曹大嬸比女乃女乃要小十五六歲,那個時候的人,大多沒讀過多少書。曹大嬸一臉憨厚,盯著若星的肚子看了一小會兒,道︰「姑娘,大嬸兒有一句話不知道該不該問,問吧,又怕惹你惱了……」

若星把一袋白白胖胖的包子捂在手里取暖,「大嬸兒,有話您就說吧。我不生氣。」又加了一句,「真的!」

「那……大嬸兒問了……」曹大嬸咽了口唾沫,指了指若星的肚子,「這肚子一天天見長,大嬸兒怎麼還沒見到你男人呢?那些八婆的話你也听見了,你瞅瞅,說得多難听。要是他還在你們之前住的大城市里,就讓他趕緊過來陪你待產,只有爸媽陪著,像什麼話這是……」

若星下意識地咬了咬下唇,腦中浮現出他的模樣。「大嬸兒……他不會再來了……因為,我和他……離婚了。」

他,是真的不會再回來了……

初春。乍暖還寒。微冷的春風,吹得人有些微醺。

「叩叩叩——」

听敲門聲,若星就知道是誰,她身子重又嗜睡,每天睡到日上三竿都是由談母叫醒的。「怎麼了媽?還早啊——」

「別睡了別睡了,」談母索性擰開門,聲音里帶著歡欣。「看看誰來了?」

「唔……」若星揉揉惺忪睡眼,將目光移到門口的那道身影上。

「……希子!」若星睡意全無。

好久沒見她了,沒料到以前總是以濃妝艷抹示人的希子現如今素面朝天,大卷發也被乖順地束在腦後,不掩清麗的容顏看得若星一陣眼紅。想來自己懷孕的這幾個月,一張臉變得極其慘不忍睹,有時候照照鏡子,都覺得自己不像是二十幾的人。

「我來看看你……懷著孩子,很辛苦吧?」希子語調輕柔,像要說到若星心里去。

若星听得眼底一熱,果然有經驗的前輩們說得對,懷孕了不僅樣子會變丑,還會變得很感性。若星哽咽了,「希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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