褚沐綦乖乖待在醫院做復健,若星也天天醫院家里兩頭跑,最後直接留在醫院陪床,做產檢也方便。
這一天,天朗氣清,若星陪他出去曬太陽,注視著他日漸好轉的臉色,若星心想道︰這六七年的光景,聚少離多也就算了,還磨難重重。所幸的是,原來我是那麼地愛你。
——如果早知道,我在後來會以這麼一種無可救藥的方式愛你,那現在的我定不會這樣痛恨自己。痛恨自己——為何一開始沒有選擇不離不棄。
褚沐綦依舊顯得孱弱,衣袂若舉。摩挲著她無名指上的婚戒,褚沐綦驀地想起那一次——他們初次正式見面的那一次。
十多年前了,青澀懵懂的她拉著拉桿箱在褚宅主屋前站定,十多年前五月的陽映進她的眸里卻成了一片灰白,十多年前的他,就是站在書房的窗子前向下睥睨,而那年五月的陽,似乎在不經意間,輕而易舉晃花了他的眼……
眨眼間,十多年就過去了。即使這些年聚少離多坎坎坷坷,哪怕血色披身,也是他這輩子珍貴的記憶。
自始至終,他自有她便未曾移愛。
他怎麼忍心,把她一輩子的幸福都交給死神。
她忍著淚水說,等你手術過後看到的第一個人一定是我,當時他卻差點離她而去。可是,他既應允,怎可輕易失約。她那麼傻,一出戲就能讓她心灰意冷地離開;她那麼傻,甘願自己一個人撫養孩子,甘願一個人孤獨到老;她那麼傻,可以一直守著等著,不管要多久。
若星對褚沐綦,真的毫無保留地去愛了。
所以,若星最寶貴的青春,最美麗的綻放,都給了他褚沐綦。她是他的四分之三點五條命。
單洛斐是在褚沐綦蘇醒後的第三天來的,攜家帶口,若星見到了單家那兩個清俊的小少爺,到底是單洛斐的種,哄人開心這套功夫絕對是得到了他們老爹的真傳!一口一個漂亮姐姐叫得若星心花怒放o(n_n)o。原諒她的小虛榮吧,好幾年前她已經被小盆友喚作「阿姨」了。
這血淚史啊t_t
單洛斐好死不死,偏偏唬著臉說,臭小子,姐姐姐姐什麼姐姐!差輩兒了!叫阿姨!!
此話一出,病房內一片寂靜。
感覺到氣氛不對,單洛斐輕咳一聲,略作思忖後,狀似恍然大悟道,「啊……不對!要不,咱叫嬸嬸?」
嬸嬸……嬸嬸……
若星想死得心都有了。「沒事、沒事。你們還叫我阿姨吧,我情願當阿姨……」
單洛斐你什麼時候變得這麼農民風了……千晨弦抱著剛出月不久的單家小蘿莉,感嘆︰某些叱 風雲的男人也會有上不了台面的時候|||
若星︰……t_t
……
這天,是褚沐綦復健結束,出院回家的時間。出院之前,醫生提醒說要多復查,注意生活規律,戒煙限酒,保持好心情,壓力不可過大並且要經常做有氧運動等等,據說還要進行一次放療手術,若星在一邊听得極為認真,頻頻點頭,還拿出紙筆記錄下來。
來接的司機不是林南,若星疑惑,褚沐綦附在她耳邊說了一句話,若星的好心情指數一路up!o(n_n)o~~
金教授不知何時得知若星身懷六甲,出國養老前特意打電話來說,這一胎得癌癥的幾率會比常人大,若星便格外地小心翼翼,一向從容的褚沐綦也跟著神經緊張起來,都說輻射致癌,于是乎,褚宅就禁止使用微波爐等一切輻射巨大的電器。還有好多不管人道不人道的標準都是他自己定下的,據說標準執行以後,第二個月褚宅的電費咻咻咻直線下降。
又是單洛斐,那只禽shou唯恐天下不亂。千晨弦懷小公主的時候不知怎麼害喜害得很厲害,五六個月下來千晨弦也就胖了二十來斤,肚子見長,胳膊卻瘦了一圈。單洛斐悲催了,衣不解帶,很狗腿地伺候老婆大人,自己瘦了十多斤,月復肌由原本的六塊到四塊再到六塊。
不過現在小公主健康滿月了,月復肌又有了從六塊到四塊的幸福趨勢`(*n_n*)′
又可以揚眉吐氣繼續為非作歹了!幸福指數一路up……
好吧說回正題,話說這個單洛斐啊,他那個听說了,褚沐綦家防護措施做得好,據坊間傳說,連電器都不敢怎麼用==
某天興起,到褚家一看,的確是有這麼一回事兒,不過不至于那麼夸張。
于是單洛斐那廝拍大腿笑說,「要不這燈也別開了吧?我給你拉一卡車蠟燭,紅的黃的白的隨你喜歡。唉只可惜,這麼好看的一盞吊燈,施華洛世奇水鑽瓖嵌,就這麼干吊著……誒要不我給你批發幾車木柴吧?」
不怕死地重重拍了拍褚沐綦的肩膀,「吶,兄弟價,價格很親民喲……」話還沒說完,人就被褚沐綦黑著臉扔了出去。
「這樣……」若星咽了咽唾沫,「不太好吧?」來者是客啊!伸手還不打笑臉人呢!
褚沐綦往主屋外瞟了一眼,淡聲道,「他剛應酬回來,身上攜帶大量細菌。」
若星囧了囧︰……你這也太神經質了吧!?
在家悉心休養了十來天,褚沐綦的精氣神明顯好了很多。
這天褚沐綦開車陪若星去做產檢,醫院告之胎兒發育良好,褚沐綦和若星都大大松了一口氣。
從醫院出來,若星發現這並不是回褚宅的路,問,「我們去哪兒啊?」
褚沐綦側頭看了她一眼,勾唇笑笑,不語。他的側臉弧度柔和,若星看得不禁有些入迷。
看似平靜,實則心底早已有潮暗涌。
褚沐綦竟主動帶著若星回談家。和往常不一樣的是,這一次褚沐綦什麼禮物也沒準備。但對談父談母來說,褚沐綦帶著一個臉色紅潤的若星來,就是最好的禮物。
褚沐綦按響了門鈴,談母見了,略略驚訝。開了門,「來了?進來吧。」
談父听見聲響就著手燒水,泡起了茶。一家人圍坐在茶幾邊喝碧螺春,若星偷偷瞄了幾眼,氣氛雖然還有些僵硬,但至少能和和氣氣地坐在一塊兒喝茶,不會和以前一樣,沒幾句就鬧得臉紅脖子粗不歡而散。
談母沒和褚沐綦說一句,沖若星招了招手,若星坐到她身邊,談母就在一旁跟若星說話。內容無非就是關于孕期的注意事項,有些時候把若星說得,臉色一陣一陣地發紅。
談父有時也會說若星一兩句,大多時候是和褚沐綦聊公司里的事,談父問一句,褚沐綦答一句,有一搭沒一搭,還有些生硬。
孕婦嗜睡,氣氛又太過正式,若星坐得累了想睡覺。打了聲招呼,若星就拐進自己的房間睡去了。
客廳內的氣氛驀地降到了冰點。
良久,褚沐綦的聲音在涼曠的空氣中響起,「有些事,該解決了。」
「嗯。」談父沉沉地應了聲。「你說吧。只要不傷害若星,孽債,我們還……」
談母微怒,壓低嗓音橫眉相對。「你褚家不是財勢雄厚嗎?當年的事你為何不徹查個一清二楚,你憑什麼一口咬定憲堂璧清的死——」
褚沐綦抬眼看向談母,聲音清冷。「查過了,除了你丈夫的,根本沒有其他指紋!」當年褚憲堂給談正東夫婦闢了一個辦公室,更沒有安裝什麼監控。十幾年過去了,連指紋都沒有留下,饒是有通天本領也難尋得那個小人。
「……是我不好,是我疏忽大意,沒有保管好。」
談母看了眼丈夫,沉默了。
褚沐綦掏出點煙器,想了想,將點煙器扔進了垃圾桶。
清淡地開口,「……若星的選擇性失憶不能說是壞事。那件事,我希望能瞞若星一輩子。」
談母聞言,驚愕地看向褚沐綦。「你——」
褚沐綦環臂于胸前,「發生過的悲劇我褚沐綦這輩子都不可能輕易釋懷……」
頓了頓,他凝視著一旁的全家福上笑容燦爛的那個人。那時,她是真的無憂無慮。
「我欠了阿若六年,我也不舍得讓她煩心。所以,你們欠我褚家的,就讓阿若用一輩子來還。」
談家的隔音效果並不怎麼好。
若星將房門拉開三四公分的縫隙,客廳距離房間不過幾米的距離,他們的對話,一字不落地進了若星的耳中。
悄悄掩上房門,若星靠著門板,垂著頭看不清表情,朦朧未明。
「好……我們說到做到,這輩子,都不會向若星提起半個字。」
約模半個小時後,褚沐綦叫醒若星,若星佯裝睡得很沉,起來的時候還揉了揉眼楮。「回去了?」
「嗯。把鞋子穿好,回家了。」
「我還是很困……」
「回去再睡。」褚沐綦攬著若星往外走。
談父談母送他們到樓下,談母難得跟褚沐綦和風細雨地講話。「若星年紀比你小,你……多擔待些。」
褚沐綦頷了頷首。「我知道。」
褚沐綦把座椅放平,若星背對著他,蜷著身子躺下,他以為她是冷了,于是月兌下西服給她蓋上。
鼻間縈滿了他的氣息,若星深嗅著,闔了眼養神。腦子里他的那句話揮之不去——
‘……發生過的悲劇我褚沐綦這輩子都不可能輕易釋懷……我欠了阿若六年,我也不舍得讓她煩心。所以,你們欠我褚家的,就讓阿若用一輩子來還。’
對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