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姨娘,姨娘,你醒了……」
馮玉瓖躺在床上,眼神迷迷蒙蒙的,似乎看到小秋蹲在床邊喊她。
「小秋?」她是在作夢,還是……
「姨娘,你有沒有覺得有哪里不舒服?」小秋一臉焦急的看著她。
漸漸清醒,小秋的人影和聲音越來越清晰。
馮玉瓖看看房內,好陌生的擺設,「這是哪里?我怎會來到這兒?」她試圖坐起身,卻全身乏力又頭暈,手輕壓額際,突然想起昨天的事。
昨日左世平陪馮玉環回娘家,行前他說的那些話,狠狠刺傷了她的心,昨晚她難以入眠,不要任何丫鬟陪,獨自在府里散步,但在左府里,他又不免想到左世平和馮玉環,更是氣悶,不禁往大門走去,不顧守門下人的攔阻,她到外頭漫無目的的行走,走著走著,突然感到一陣頭暈,人就昏厥了過去。
「姨娘,小心,我扶你。」小秋輕輕扶她坐起,低著頭,害羞的說︰「這里是……是馬力的家。」
「馬力的家?」馮玉瓖一頭霧水,據她所知,馬力的雙親早已不在,他跟在世平身邊,住在左府,沒有自己的家。「小秋,你怎會在這里,這幾日我一直在找你,很是擔心你……」
「我……是大爺救了我,把我安排在這里。」
「大爺救你?」
馮玉瓖越听越糊涂,小秋便將事情始末娓娓道來。
听了小秋的陳述,馮玉瓖大驚失色,「馮玉環懷了蔣德瑟的孩子?」
原來之前她被溫氏召回馮家時,小秋行經馮玉環的房間附近,湊巧撞見馮玉環和蔣德瑟一起步出房外,還心焦的討論著孩子的事。
她慌張跑回,不確定馮玉環有沒有發現是她。
但馮玉環發現了,馮金城才把小秋召回,還讓溫氏對她說了一晚的大道理,要她以馮家女兒的身分,替馮家著想,守口如瓶。可有人還是擔心,想殺小秋滅口。
秋說,翌日一大早,馮金城的確放她回左家,可她離開馮家不久後,就險些遭一名黑衣人刺殺,還好左世平剛好經過救了她。
秋回去馮家的那晚,左世平的真實身分才剛被揭穿,心亂睡不著,才會一早就出門,恰巧救了陷入危機的小秋。
得知詳情後,左世平覺得小秋若回左府還是會有危險,遂將她安排在這間原本就是要送給馬力和小秋當新房的房子。
馬力也是隔了幾日才知道小秋被安排在這兒,所以一開始還和馮玉瓖心焦的尋找小秋。
「姨娘,對不起,讓你為我擔心了。」小秋一臉歉意的跪在床邊。
「小秋你這是做什麼,快起來。」馮玉瓖輕斥,「還有,你也別再喊姨娘,既然爹和女乃女乃都認了你,你就是我妹妹,還不改口叫我姊姊。」
「我可以嗎?」小秋受寵若驚。
「有什麼不可以的,你是我妹妹,我是你姊姊,這已是改變不了的事實。」她輕笑。
秋看著她,怯怯的輕喊,「姊姊。」
「我的好妹妹。」馮玉瓖握著她的手,突然想到什麼似的,不解的問︰「對了,那我為什麼會在這里?」
「是大爺不放心你,要馬力隨時暗中跟在你身後保護你,你昨晚走到這附近時突然暈倒,馬力就急忙把你抱進來了。」
原來是世平有特地交代,他並非不關心她了,還有先前找小秋的事,她還頗埋怨他都未幫忙,可真正幫到忙的人是他!
「他有什麼好不放心的,我不過就是個小妾……」雖已知整個事情的來龍去脈,也猜到他可能在籌劃什麼,更明了他當著馮玉環的面說的那些話皆是有口無心,可她還是忍不住話中帶酸味。
「不,姊姊,大爺他很愛你,不放心你,才會讓馬力暗中保護你。」小秋急急的道︰「何況你現在有喜了,你也要多保重自己,我也會好好照顧你的。」
「你、你說什麼?!我有喜了?」馮玉瓖一臉驚愕。
秋微笑的點頭,「昨晚大夫來看過,大夫親口說的。」
「真、真的?」馮玉瓖模著自己的肚子,不敢置信,但隨即又露出驚喜萬分的表情,喃喃自語著,「我懷孕了,我有孩子了……」
得知好消息後,吃過小秋煮的粥,休息了一整個早上,馮玉瓖覺得自己的精神好多了,原本想早早回左家,但馬力一早出門前曾交代小秋,他沒回來之前,不能讓她離開。
看在昨晚是馬力救他們母子的分上,馮玉瓖耐心的等到他回來,中午他一出現,她迫不及待說要趕緊回去讓世平看看他們母子均安,可馬力卻搖頭。
「為什麼我不能回去?」
「大爺吩咐過了,讓姨娘留在這里,暫時別出面。」
馮玉瓖冷靜下來細想,大抵猜到左世平的計策,他是要讓馮玉環誤以為她傷心絕望,離家出走,再也不回去,如此馮玉環便會松懈心防,之後他便可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殺他們個措手不及。
她不會破壞他的計策,甚至可以無酬配合演出小妾被拋棄的傷心戲碼,讓馮玉環更相信世平已經不愛她……可惜世平似乎不需要她的配合。
她也知道他一個人能處理好這些事,她不過就是想早點和他分享兩人已有孩子的喜悅,哪怕只是偷偷地歡欣一下也好。
「既然是大爺的吩咐,那好吧,我就留在這兒打擾你們幾天。」馮玉瓖苦笑。
「姊姊說什麼打擾,這房子是大爺的,你住在大爺的房子,那也是合情合理。」
「這房子是世平要送給你們的成親大禮,我這是鳩佔鵲巢呢。」她打趣的道。
「姊姊……」小秋害羞的低下頭。
莞爾,馮玉瓖突然想到一件事,趕緊先叮嚀小秋。
「對了,小秋,這陣子你千萬別出門,我在想那個要刺殺你的黑衣人,興許是蔣德瑟派來的。」
「蔣、蔣公子?!會是他嗎?」小秋一臉害怕,馬力立即上前摟著她,雖沒多說一句話,但關愛之情溢于言表。
「我也只是猜測,但為了安全起見,你暫時先別出門。」馮玉瓖不想嚇小秋,可該說該提點的也不能少。
馮金城願意放小秋回左家,自然是相信小秋不會出賣馮家,既然如此,他也沒必要派人殺了小秋,再怎麼說小秋都是他的親骨肉,溫氏也不可能,理由同馮金城。至于馮玉環和余金花,兩個後宅婦人要買凶殺人,有點難度,找門路就是問題。
倘若不是馮家人要取小秋的命,那最有嫌疑的人就是蔣德瑟。
馮玉瓖思忖著,不知不覺就說出內心所想,「這個蔣德瑟,我想他的手段也不比他爹軟,當初世平的表哥說不準是被他害死的……」
「大爺的表哥?姊姊指的是吳寬表少爺嗎?」小秋輕問。
「你認識他?」馮玉瓖一臉驚訝。
「看過幾次,但不熟,不過……」小秋兩眼盯著她,欲言又止。
「快說呀!」
「姊姊,你、你曾跟我說過,說吳寬表少爺讓蔣公子去跟老爺……不,跟爹提過要娶你,不過爹沒答應,還警告你不許和他走太近。」
「有這回事?」馮玉瓖愣了下,隨即干笑,「我、我不記得了。」
「這事沒鬧太久,因為不久後林家大宅就被火燒光,吳寬表少爺也不知去哪里了。」
吳寬就在那場大火中身亡,只是眾人誤以為死的是林毅。馮玉瓖腦中閃過令人吃驚的猜測,會不會是馮金城不願把馮玉瓖嫁給吳寬,所以才放火……不,這應該不太可能,吳寬只是一名投靠林家的遠親,即便林母真有心想替吳寬說親,馮金城若搖頭,也不至于得罪林家。
只消搖蚌頭就能輕易解決的事,馮金城斷不會大費周章去干殺人放火的蠢事。
再說那時林家已落難,誰還有心思提親……等等,對呀,那時林家已陷入愁雲慘霧中,吳寬沒盡心去幫忙,反讓蔣德瑟去幫他說親,這,很不合常理。
馮玉瓖不禁大膽假設那箱官銀是蔣德瑟要吳寬弄進林家栽贓,然後蔣德瑟給他的好處就是娶馮玉瓖為妻,雖然馮玉瓖是庶女,但好歹也是皇商之女,怎樣都比他一個無依靠的窮小子來得強!
這種假設極有可能,就怪她不是真的馮玉瓖,要不,說不定會知道一些內情。
「對了,吳寬表少爺失蹤後,蔣公子常來問你有沒有看見表少爺,還問表少爺有沒有跟你說什麼……」小秋喃喃的道。
「吳寬告訴我什麼?」她反問小秋。
「我不知道,姊姊你沒跟我說,你也跟蔣公子說表少爺沒跟你說什麼,可是,那時候你好像很害怕。」小秋續道︰「之後蔣公子也沒特地找你,過了三年大家也都忘了吳寬表少爺。但今年……就是姊姊你挨打的前一天,蔣公子來馮家作客,他不小心喝醉了,在後院透氣時遇到你,發了酒瘋,對你又摟又抱的,你嚇哭了,我又拉不開他,只能喊人來幫忙,慌亂中似乎听到你跟他提到吳寬表少爺,還有什麼官銀的事……」
「我跟他提吳寬,還有官銀的事?!」她一臉驚訝。所以真正的馮玉瓖其實知道吳寬偷運官銀進林家的事?
她猜,吳寬是個半瓶子醋,或許吃定原本的馮玉瓖懦弱不敢張揚任何秘密,是以,可能在幾杯黃湯下肚後,跟她提到他和蔣德瑟的交換條件,當時吳寬肯定是一臉驕傲自大的跟馮玉瓖本尊說,他一定會娶到她。
「我依稀听到你這麼說。」小秋頷首,「可是後來玉環姊姊聞聲前來,蔣公子一口咬定是你勾引他,玉環姊姊讓小冬把你狠打一頓,你就只是哭,什麼都沒再說,隔天,玉環姊姊說她的玉簪不見了,後來在你房里找到,就、就更加狠毒的把你鞭打到差點丟了命。」提到這事,小秋余悸猶存,眼眶都泛淚了。
馮玉瓖心頭一驚,細細想了下,覺得這事不是那麼單純,很可能是蔣德瑟借刀殺人!
那時蔣德瑟發酒瘋想非禮馮玉瓖本尊,馮玉瓖本尊情急之下吐露當年吳寬告訴她的秘密,原想藉此逼退他,未料卻為自己引來殺身之禍。
蔣德瑟一定很吃驚真正的馮玉瓖扮豬吃老虎騙了他三年,為了永絕後患,他知道馮玉環愛吃醋,又早就不容這個庶妹的存在,肯定在馮玉環面前大肆加油添醋,說馮玉瓖如何的勾引他,醋勁大發的馮玉環,趁著馮金城不在,溫氏又臥病在床,遂以馮玉瓖偷她的玉簪為由,把她活活打死。
後來她穿越,馮玉瓖復活,許是她「失憶」,所以蔣德瑟才沒又對付她……等等,所以之前蔣德瑟和馮金城到左家找馮玉環,獨留在大廳中的蔣德瑟對她眉來眼去,極盡曖昧之能事,其實是在試探她看她會不會又像之前一樣,嚇得托出吳寬的秘密打發他……
還好當時她老神在在的很,沒被嚇到,反還配合他,意外的保住自己一命,倘若她嫌惡的急急避開他,說不定他會誤以為她想起以前的事,以他心狠手辣的作風,肯定會再次對她痛下殺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