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誤會?難道在慈源寺企圖推李家姑娘落水的不是你?」尹安伯的妻子張三女乃女乃冷笑著看向周懷禮,「我們幼嵐為了救李家姑娘,才掉到碧波池。難道這真的不怪你?」
周懷禮苦笑道︰「您也說您家姑娘是為了救李家姑娘……」
「如果不是你,我家幼嵐需要去救李家姑娘?!」劉七女乃女乃忍不住了,也跟著說道。
周雁麗躲在門後听了一會兒,見周懷禮左支右絀,似乎抵擋不住了,才慢慢走出來,兩手交握在身前,有些緊張地道︰「……是她要去救人,自然後果自負……」
「你說什麼胡話?!」張三女乃女乃照她面就啐了一口,「我家幼嵐救人是她好心腸,你居然能怪到我家幼嵐頭上?你的意思,是她咎由自取了?!」
周雁麗咬了咬唇,顫抖著聲音道︰「我原想去救她的,但是不知有誰突然用石子砸了我的腿……」
當她看見王毅興沖到池邊,往池里跳的時候,她馬上決定要跟著跳下去。只是不知從哪里飛來的小石子,將她阻了一阻。不然的話,尹幼嵐就成了她和王毅興的大媒了……
可是就是那顆小石子,時機把握得那樣準,力道那樣恰如其分,將她和王毅興的姻緣路徹底阻斷了。
「這麼巧?你要去救人,就有人用石子砸你的腿?在場的那麼多人,可沒人看見有人砸你的腿!再說了,依你這樣說。我們不僅不該來怪你。反而應該謝謝你了?——真是豈有此理!」劉七女乃女乃大怒。氣得手都抖了。
她從來沒有听過這樣顛倒黑白的說辭!
「周三姑娘真是打的好算盤,先把人推下水,然後再救上來,博得美名,更讓王相另眼相看吧?」張三女乃女乃指著她怒道,「不如我把你綁住手腳,也推下碧波池,然後再找人救你上來。你願不願意?!」
周雁麗張了張嘴,本來想說願意,但是轉而一想,若是對方也故意拖延,不來救她怎麼辦?那尹家姑娘听說已經不行了,只是挨日子罷了……
保不定他們就會用這個法子讓她給她償命。
「……怎麼?不願意了吧?那就不要說我們家幼嵐是咎由自取,後果自負!」劉七女乃女乃一下子紅了眼圈。
「那個害死我的賤人在哪里!出來!讓我尹二一拳劈了她!」屋外突然傳來一個男人的喧囂聲。
緊接著,一個漂亮得不得了的男人漲紅著臉沖了進來。
正是尹幼嵐的二哥尹二郎。
他跟周懷禮本來熟識,但是為了親,他也顧不上了。一進來就揪著周懷禮的衣襟怒道︰「就你的命是命,我的命就不是命?!」
周懷禮一手上握。箍住他的手腕,皺眉道︰「你不是還沒死嗎?」。
「我情願她死了!你看她如今的樣兒,明明是生不如死!——你還想嫁人?做她的大頭夢吧!」尹二郎紅著眼楮道,「不管她嫁給誰,我尹二這輩子就跟那家子死磕到底!不弄得那家子家破人亡,我尹二就不是人!」
周雁麗看了看面色凝重,卻無能為力的周懷禮,又看了看堂上氣勢洶洶的尹家人,臉色慢慢變得雪白。
也許,她是不該又動了心思,想嫁與王毅興……
但若不是她被分了出來,若是她依然在神將府里,還是神將大人的親生女兒,誰敢這樣不把她放在眼里?!
周雁麗一陣氣苦,可是越姨娘已經死了,她也無處發泄她的憤怒,只好兩手緊緊地攀著桌緣,將頭垂得低低地,大顆大顆的眼淚順著她的面頰流了下來,滴到桌上,一滴滴飛濺開來,很快在桌上潤濕了一片。
尹家人越發憤怒,一群人擁了上來,就要把周雁麗抓走。
吳三女乃女乃在內堂冷冷地旁觀了半晌,這時才走了出來,道︰「都給我住手!」
她的聲音不大,但是多年神將府的當家人不是白當的,她一出聲,氣勢就很強大。
尹家人頓時住了手。
尹安伯看著吳三女乃女乃冷笑道︰「吳三女乃女乃,您總算出來了,我還說您不管這檔子事了。」
算起來,尹家跟吳三女乃女乃還是親戚。
尹家大房的嫡長女尹秀妍嫁給了吳國公的嫡次子,如今是吳國公府的世子。
「我出來,也不是來管這檔子事的。」吳三女乃女乃坐了下來,端起桌上的茶盞吹了吹,便放下了,道︰「都站著做什麼?還不坐下?懷禮,你是怎麼待客的?還不上茶?」
「不用了。我們今兒是來討公道,不是來串門喝茶的。」尹安伯皺了皺眉,「咱們也不說那些客套話了。您說吧,這件事到底要如何處置?」
吳三女乃女乃笑了笑,道︰「這件事確實是雁麗魯莽,我讓她給你們道歉,磕頭敬茶,如何?」
「呵呵,這麼容易?那我看還是把她綁起來扔到碧波池好一些。我們在旁邊守著,等到了時辰,就把她撈上來。我在碧波池待了多久,她就要待多久!」尹二郎紅著眼楮指著周雁麗說道。
周雁麗渾身顫抖,忍不住往後退了一步,拼命搖頭。
要是把她綁起來扔到碧波池里待那麼久,她不死也要去掉半條命!
再說現在才是初春天氣,碧波池里的水冰寒刺骨,她要是在里面待那麼久,以後恐怕周身關節都會受不了……
那樣的話,還不如讓她死了算了!
周雁麗一時氣急,突然伸手將手邊的一只茶杯扔到地上,取了一片碎瓷片,對著自己的手腕,厲聲道︰「不用了!我給她償命!」說著。就要用碎瓷片作勢往手腕上劃。
「雁麗!不可!」周懷禮驚呼一聲。卻並沒有多走一步阻止她!
周雁麗心里一寒。她本以為,看在親兄妹份上,周懷禮一定會沖過來奪走她手上的碎瓷片的……
周雁麗的右手顫抖著,在左手腕上一寸的地方停留了一會兒,像是割不下去的樣子。
尹二郎冷笑道︰「碎瓷片有什麼用?真想死,用這個!」說著,他的手腕一翻,一柄匕首出現在他的手掌上。
周懷禮長臂一伸。就從尹二郎手里把匕首奪了過來。
周雁麗閉了閉眼,咬牙割了下去。
手腕上頓時血肉模糊,一滴滴血流了下來。
「三姑娘!」周雁麗的丫鬟婆子驚呼著圍了上去,將周雁麗手上的碎瓷片搶了下來。
「當著這麼多人的面,只割到這個地步。」尹二郎鄙夷地呸了一聲,一手叉腰,一手手指指著周雁麗的方向點了點,「這事沒完!」
吳三女乃女乃一直等周雁麗將碎瓷片割了下去,才閉了閉眼,道︰「好了。我既然出來了,一定會給你們一個交代。你們先回去吧。十天之後。我們請貴府上的人上門,還有我娘家二哥二嫂做見證,可以嗎?」。
「好吧,吳三女乃女乃既然這樣說了,我就給吳三女乃女乃一個面子。」尹安伯拱了拱手,「十天後見!——走!」說著,帶著自己家的人離開了將軍府。
吳三女乃女乃等尹家人走了,看也不看周雁麗和周懷禮,自己轉身回了內堂自己的院子。
她原本是不想住到周懷禮的將軍府的,但是周懷禮在她房門前長跪不起,她不搬,他就不走,跪了三天三夜,吳三女乃女乃終于還是心軟了。
到底是她疼了二十多年的兒子,當年的事,都是那些賤人所為,她恨越姨娘,恨周三爺,對周懷禮,卻怎麼也恨不起來。
回到自己的院子,吳三女乃女乃坐回自己的妝台前,看著丫鬟婆子給她收拾東西,一邊用手撐著頭,默默想著心事。
就在這時,她眼角的余光突然瞥見一抹熟悉的紫色,眉梢頓時跳了跳。
她回頭,看見一個丫鬟從她的一個大箱子里拿出一團卷的小小的紫色物事。
「這是什麼?要不要扔了?」那丫鬟自言自語地道,「好像很髒很舊了。」
「是什麼東西?給我瞧瞧。」吳三女乃女乃拼命按捺住緊張的心情,盡量平和地說道。
那丫鬟也沒當回事,順手就遞給了吳三女乃女乃。
吳三女乃女乃一入手就知道是她的東西,心里一激動,差一點哭出來。
這是她的使命,是她曾經用生命發誓要守護的誓言……
想到自己當初發過的誓言,吳三女乃女乃一陣苦笑。
是不是因為她背叛了誓言,所以她才受到這些懲罰?
大夏開國皇帝的手段神鬼莫測,難道過了千年,還能掌控他們?
這東西神秘地從她身邊消失,又神秘地出現,到底是什麼意思?
吳三女乃女乃禁不住往四周看了看,覺得有一雙眼楮,已經在暗處窺視自己。
……
尹幼嵐在盛國公府住了兩三天,情況穩定之後,便被家里人接回了家。
王毅興帶著小廝,拎著兩大包上好的田七和老山參來到尹家七房住的四喜胡同。
「劉七女乃女乃,請問尹姑娘的近況如何?」王毅興關切地問道。
「還吊著一口氣呢。」劉七女乃女乃嘆口氣,「盛國公說,在水里憋得有些久了,她身子又弱,實在是不容易呢。」
王毅興沉默了半晌,問道︰「還需要什麼藥材?您盡管說,我一定去弄來。」
王氏從後堂走了出來,點頭道︰「毅興來了?」
王毅興忙拱手道︰「勞煩盛國公了。我爹娘讓我過來看看尹姑娘。」又道︰「當年先帝在病床上臥病二十多年,盛國公和盛國公都給醫治得有了起色,尹姑娘不會比先帝的病情更嚴重吧?」
「她和先帝的情形不同。先帝是痹癥,她卻是是因為自身體弱。如今她暈迷不醒,要補身子卻不容易。不過早年鄭大女乃女乃用蘆葦管維持過先帝的性命二十多年,我們就用這個法子給她養著吧。」王氏嘆口氣,「只能盡人事、听天命了。」
「尹家姑娘真的是沒有救了嗎?」。王毅興再一次問道,面容沉靜,目光晦澀不明。
劉七女乃女乃掌不住哭了起來,用手捂著臉道︰「……求求您救救我家幼嵐!哪怕就讓她在床上躺著,就算是暈迷不醒,只要她還有一口氣就行……」
拳拳慈母之心,听得王氏都哽咽起來。她握著劉七女乃女乃的手,道︰「我盡力,一定盡力。」
王毅興咬了咬牙,一撂衣袍,單腿給劉七女乃女乃跪了下來,磕頭道︰「我願意娶您家姑娘。這是我的庚帖,請您收下。求您把尹姑娘嫁與我。我這輩子會照顧她,護持她。有我一口吃的,就有她一口吃的。哪怕她一輩子醒不過來,我都心甘情願,照顧她一輩子。我如果先去了,我會讓我的佷兒、佷孫照顧她。——我是真心求娶!我這輩子永不納妾!求您成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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