聶新月懶懶洋洋地伸了個腰,順手去擦打哈欠時擠出來的眼淚。可是眼前的景物迷迷蒙蒙的,怎麼也看不清晰。
聶新月使勁揉了揉眼,努力地把眼楮睜到最大。
不對!這明明不是她眼花,而是大霧彌漫。更何況,她不是應該睡在帳篷里的嗎?這是什麼情況?
「當。」
遙遙天際中,猛然響起這一聲。裊裊余音,震蕩開來。余音之間,利刃破空之聲愈發明晰。接著銀光一閃,一柄長劍直沖著她就飛奔下來。
她下意識地往旁邊一滾。眼見著那長劍堪堪擦著她的身體斜插入地面,兀自抖動,聶新月渾身汗毛都豎了起來,那顆險些不堪重荷的小心髒瞬間提到嗓子眼,又緩緩落下。
這是……做夢麼?就算是做夢,也不用這麼驚悚吧?
她長長吐出口氣,想讓自己平靜下來。在這種時候,只有讓自己冷靜。就在她調整呼吸剛要閉眼的時候,龍吟乍響,緊接著霧靄中一個龐然大物從上往下,越來越近。
聶新月慌忙往起爬,還沒等站穩,便听「 」的一聲,地動山搖。慌亂之中,她信手抓住身旁那柄緊插入地中的長劍,才沒摔倒。
片刻後一切重歸于靜,身後猛獸喘息的聲音異常清晰。聶新月渾身肌肉發緊,頭皮發麻,可是她還是忍不住轉凍僵冷的身體,去看看那里究竟是什麼。
停止了震動的大地上,飛揚的塵土趕走了漫天的白霧。不一會兒,塵埃無聲無息的沉澱下來,天地之間終于恢復了本該有的晴朗。
十米之外,樹木歪歪斜斜的倒了一片。那一地慘綠之上,蒙蒙的白光時隱時現,一條鮮血淋淋的白龍正將它鷹一般的利爪從樹的縫隙之間邁出,叩在躺在它身體旁粗壯的樹干上,顫顫巍巍地想要撐起它巨大的身體。
聶新月目瞪口呆的看著它,好一會兒才大腦才再度開始運轉。
這也太驚險了……這樣一條比自己身高還粗的龍砸到身上會有什麼後果?她根本不敢想。
「異世凡人?」深沉的,滄桑的,成熟的,不帶感情的,可是卻又是吸引人的。這個聲音有著無法形容的魅惑力,在聶新月的心中激起了什麼不可言喻的東西,很熟悉。
她身體一繃,瞬間又松了下來。聶新月回身,順勢拔出了地面的劍借以傍身,而視線則落在突然出現在身後的人身上。
廣袖黑袍,無風自舞。飛揚的衣擺上,金色絲線繡著繁復的雲紋。金色與黑色,如此鮮明,如此直白,卻也如此和諧的融于一身。然而即便是這樣張揚的衣物,卻仍舊掩不住他不怒自威的氣質。
他眯著眼楮,隔著五步遠,緊盯著聶新月。
四目相對的瞬間,那雙眸子仿佛橫沖直撞的闖入她內心深處,將她一覽無余。聶新月有些不自在,幾乎想移開視線,可她卻容不得自己退縮,反而將視線迎了上去。
黑衣人不著痕跡的把目光移開半分,有些不耐煩的道︰「凡人,讓開。」
聶新月一愣,一時不知該如何反應。
這個場景為何會這樣熟悉?似乎曾經也曾與這樣的一個人對峙,也是長劍在手。可是,這一瞬間的熟悉感,並沒有任何回憶中的畫面與之對應。
也許是自己多想了吧?或許曾經做過相似的夢,又或許這只是夢里產生的莫須有的感情。
這麼一愣的功夫,黑衣人就等不及了,不再等著聶新月讓開。他一甩廣袖,一柄紫色的光劍立刻憑空出現在他的手中。他握住劍,隨之向聶新月沖來。
聶新月倒退兩步,只听身後一聲龍嘯,黑衣人拔地而起,隨手將光劍揮下。「錚」的一聲,白龍的利爪抓住了光劍。然而劍的去勢只是稍稍一頓,隨即紫光暴漲,白龍一下被彈了出去。
「孽畜,既然你不肯把東西吐出來,本尊就挖它出來。」雷霆之怒下,他渾厚的聲音仿佛響雷,而他的人卻是掠過天際的一道閃。話音尚未止歇,他的劍已同他一起沖向白龍。
而那被甩在一邊的白龍口中吐血,在樹叢中幾次掙扎才勉強站起,看著黑衣人發出一聲低低的哀鳴,轉而將絕望的目光移向聶新月,哀求她相救。
聶新月心中一糾,輕輕地咬住下唇,看向手中的劍。
在都市中長大的她,自幼體弱多病。為了強身健體,她從小隨父習武,但她卻從未想過這些怎麼去用。那個人強大如斯,自己是救不下那條白龍的。可,就這樣眼睜睜的看著麼?
正值她失神之際,白龍突然縮小身子到原來的三分之一,從黑衣人的劍下閃開,竟用盡全身的力氣,躥到聶新月身後。
黑衣人自然不肯因這一擊失手而放棄,瞬間手持紫色光劍,一劍劈下。
聶新月一驚,趕忙提劍過頭,擋下這一擊。
沒有躲,而是替白龍擋下這一擊?聶新月覺得,自己大概是瘋了。當她意識到這本能的一擋有多可笑時,紫色的光芒已佔據了她整個的視線,閃得她不得不閉上眼楮,眼前卻突然變暗。
她這一覺,到底睡出了什麼?是夢吧?是夢吧!她急切的希望這只是一個夢,只要她睜開眼楮,一切就回到她睡著之前的樣子。可如果不是呢?心中的彷徨心中的不安,如同一口無底的井,吞噬著她所有的思緒。她現在只希望,睜開眼,世界如初。
聶新月呼出一口氣,睜開雙眼。十步之外,那個漠然的黑衣男子漠然看著她,有幾分探究的意味。
被那個人這樣看著,聶新月感覺像是被人扒光了展現在別人面前,要多不自在就有多不自在。她訥訥的收回還保持著舉劍姿勢的手,躲開他的目光,但又立刻把視線迎了上去。
但即使這樣一個微小的動作,那人也沒有漏掉。他微微攏眉,問她︰「你怕我,但卻想救他?」
聶新月也攏起眉頭,依舊試圖掩飾自己的一切。她的敵人知道她多一分,她的處境就危險一分,她可不想就這樣莫名其妙的身首異處。「你那樣一劍劈過來,我能不擋嗎?」。
男人輕微的搖頭,否定了她的辯解︰「你想救他。」雖然依舊還是那四個字,可此時的語氣已變成了肯定。
聶新月一驚。這個人可以看穿人心嗎?她的心像掉入水中的石頭,緩緩下沉。不能退縮!她微微一笑︰「我不會招惹麻煩的,自便。」她轉身退開兩步,給那個男人讓開路。
黑衣人微微一愣,思考什麼似的盯著她看了許久,臉色忽的一沉。紫色光劍倏地從他的手中消散。他轉動身子,負手側對聶新月和白龍,臉色難看之極。「孽畜,本尊今日放你一馬,快滾。」
白龍听罷,立刻踉踉蹌蹌的站起,歪歪斜斜地往天空中飛去。在半空中它身子突然一頓,遙遙地朝聶新月看了一眼,這才離去。
聶新月仰頭望著白龍遠去的身影,久久回不過神。一種很不好的預感油然而生。
她到了另一個世界,而且,不是偶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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