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樣僵持許久,辛漠血紅的瞳仁緩緩轉變為和他衣服一樣的暗紫色,他如同懷念起什麼一般喃喃自語似的說道︰「就放你這一回吧。」然後突然就松開了手中結著的印。
黑霧頓時消散,聶新月如蒙大赦地呼出一大口氣。
容止水卻大驚失色。
他低呼一聲「新月」,顧不得正在與辛漠全力較量靈力,催動體內所剩無幾靈力竭盡全力瞬間移動到聶新月面前。
也就在這時一股正悄然接近聶新月的黑霧,猛地徑直刺向容止水的身體。
忽然容止水紹展開一圈明黃色的光暈,光暈一觸黑霧,恍然亮如烈日,震散了黑霧,同時也如氣泡一般破碎開來。
容止水仿佛瞬間失去了支撐,單膝癱跪在地,大口大口喘息起來。
聶新月剛抬腳要去扶他一把,他卻身後長了眼楮似的伸手制止住她,「別過來。」他的聲音虛弱而顫抖,似乎在忍受著極大的痛苦。
靜靜俯視著他們的辛漠在這時突然淡淡道︰「昔日交手,你雖不能擒我,卻也有與我平手之能。可瞧你如今這番狼狽的樣子,我都替你羞愧。事到如今,有些事你早就發覺了吧?」
容止水身體突然一僵,猛然抬頭望向辛漠,冷聲道︰「你知道什麼?」
明明居高的人是對方,可這一聲喝問卻不怒而威。他那睥睨天下的眼神源自骨子里的冷傲,懾人的冰冷氣壓令聶新月也跟著顫了一顫。然而辛漠卻絲毫不為其所動,輕聲一笑。「知道的比你多一些,比他少些。」說著。他的手指遙遙的指向了聶新月。
聶新月一愣,卻忽地意識到辛漠所說的人並非是她。她下意識地回頭。正對上那個悄無聲息地來到她身後的人的眼楮。
那一雙眸子冷冷清清,仿若天下都不在他眼中。那一雙眸子又深不可測,仿若無底的黑洞。那雙眸子的主人抿了抿嘴,忽地瀟灑地微微笑了起來,然而他的笑卻達不到眼眸。
寂靜無光的墜仙崖底,毫無征兆地吹拂起帶著涼意的清風。那人如月光淡而溫和,潤盈的嗓音一如既往的好听。
「可還好麼?」
這是那人久別重逢的問候,清清淡淡,一如他的為人。
真的很久未見他了。對于她來說,真的很久。
這短短的幾日,她經歷了一次次生死邊緣,又一次次被救起來咬牙堅持,那感覺,就好像真的已經一次又一次輪回轉世。久得她都忘記了他的笑容,忘記了他的殘忍。
她的心悶悶地痛起來。她別開頭,悄悄的握緊了拳。
可她知道,她輸了。
有多絕望。她就曾抱有多少希望。
沐楚。
那是她內心深處每每提及就鮮血淋灕的傷疤。
沐楚淺淺的皺了下眉,視線越過聶新月,直指還浮在空中的辛漠。他抬起頭,即使只是那一個眼神的交錯。辛漠還是震了一震。因為沐楚盯著他,像是在看一個死物。
此時的他對于沐楚而言,只是一件隨時可以捏死的附屬品。辛漠自嘲地笑了。即便他使用禁術在極短的時間內恢復了八成的修為。仍舊減弱不了背上那道刻印的力量——沐楚,是他重獲自由最大的威脅。
「你走吧。」
就在辛漠心中忐忑之時。這三個字如一道驚雷,炸響在在場的每個人的耳朵里。
「不可!」容止水不顧身上那深入骨髓的疼痛。當即咬牙吐出這兩個字,他沒有多看沐楚一眼,只是狠狠地盯著辛漠一刻不離。沒人比他更清楚,如果辛漠重現人間,那修仙界和凡人界將面臨怎樣的血雨腥風。
聶新月更是驚訝。她曾親眼在仙障中見過沐楚對辛漠到底有怎樣壓倒性的優勢,並且即便此時此刻辛漠也顯然還對沐楚有所忌憚,可沐楚卻不戰而退,這簡直就是放虎歸山。若說沐楚無緣無故這樣做,她是無論如何也不會信的。
自始至終,沒有表現出任何訝然的只有辛漠。他俯視著沐楚,妖冶的挑了挑眉端,又緩緩勾起嘴角,仿佛一切皆在他的意料之中。
沐楚毫不驚訝于並且毫不在乎在場諸人的反應,他只將與辛漠對視的視線收回,淡淡落到容止水身上,道︰「讓他走,你我此刻都奈何不了他。」他眼中波光閃動,雀躍的光彩慢慢漫上他的眼底,表情卻仍舊淡淡的。他重重的咬出最後四個字︰「且待日後。」
容止水沉默下來。沐楚的這句話,實在藏了太多的玄機。
且待日後。
他知道,沐楚不是退卻,而是為了完成他們的使命。即便沐楚不說,看這情形,辛漠的破印而出大概就是沐楚所說的時機。為了這個時機沐楚已然做了很充分的準備,而這準備包括……聶新月。
當他看見土耀珠進入她的身體時,他就隱隱地察覺到了什麼,可他不願相信,直到辛漠說出那番話來肯定他的想法。
她,聶新月,就是解開這局對弈勝敗之謎的鑰匙。
容止水緊握了拳,又緩緩松開。
他的心里充滿了落敗感。他會在這里,還在這里,雖也是為了一份必須肩負起的責任,但更多的是為了兄弟間的情誼。所以他注定會輸,無論如何冷下心腸。所以從一開始他就不介意輸,不介意被算計,不介意最後究竟會是誰坐上那把唯一的座椅,可他不能容忍把無辜的聶新月也牽扯到他們兄弟二人的戰爭中來!
且、待、日、後!
為了她,他不能敗!
容止水沒有看沐楚,甚至視線始終沒有移開辛漠,他只是在沉默中點了一下頭,默許了。
辛漠擺出一副不出他所料的表情輕笑了一聲,當即轉身便要走。
沐楚長呼出一口氣,他心中在笑,臉上卻仍舊面無表情。
一切已是定局,即便容止水看破又如何?他已無力回天。或許,就在聶新月墜入墜仙崖的那一刻起,勝負便已分了。又或許,輸的那個人險些就是自己。
沐楚緩緩抬起手,五指張開,掌心指向容止水。掌下雪白色的光暈猛然展開,無聲而迅速的交織成一道玄妙繁復的符咒。
隨著符咒的生成,容止水的臉色略微好看了些。
就在這時,遙遙天際傳來一聲怒斥︰「孽障,休走!」
還未能遠走的辛漠回過身,望著天邊的御劍而來的人慢慢眯起狐狸似的眼楮,眼眸中一閃而過的寒光,隱隱流露出鬼畜莫近的危險氣息。
那人倏忽而至,御劍端立于辛漠面前三丈之處。兩方廣袖無風自動,鶴發飄然,站姿莊嚴如雲松直聳入天。來人正是靈墟掌門玄夷。
聶新月暗叫不好,心中更疑︰不知這辛漠到底是何方神聖,竟連能驚動掌門親自趕來阻攔。此番之事,必是難以輕了。
只听辛漠從鼻孔里輕蔑地哼出一聲,笑道︰「我當是誰,原是多年不見的小夷兒。小夷兒你攔我作甚?莫不是太久不曾受訓,皮癢癢了?」
「休得胡言亂語!」玄夷拂袖大怒,「我自是來將你重新封印,不會像那人那般手軟。」
辛漠仿佛听到了天大的笑話,一手扶額低聲笑起來,笑得連肩膀也跟著顫動。四周愈是寂靜,他的笑聲愈發洪亮,直至他笑得盡興了,才悠然道︰「憑你一人?若是你師姐弟三人聚齊,我倒還有幾分顧忌,就憑你一人?難不成你當真以為以你那區區二百多年的修為,就能抗衡神魔之力?」
神魔之力?聶新月微微皺眉,這辛漠究竟是何來頭,竟將自己比作神魔?
就在聶新月疑惑時,玄夷掌門已並指祭出寶劍,「不試試如何知曉?你莫囂張,我今日亦非孤軍奮戰。」
「哈哈哈哈,」辛漠笑得更甚,他一手捂著笑疼了的肚子,一手直指向聶新月身旁的兩人︰「你莫不是在說那一個重傷未愈、一個精血過耗的兩只畜生?真是好笑極了!」
玄夷泰然自若︰「我說的是整個靈墟。」
「整個靈墟?」辛漠一挑眉,仿佛被觸到了傷處,語氣瞬間凌厲起來︰「這倒讓我記起了,還未曾恭喜你榮登靈墟掌門寶座,真是……讓人生恨至極。何人給你膽子,讓你膽敢染指她的位子!」說罷,他一震衣袖,目光瞬間銳如毒劍直刺玄夷,紹黑霧騰起,幻化成兩只身形似豹卻甩著五條尾巴的獨角猛獸,居高臨下盯著玄夷,從喉嚨里發出壓抑而興奮的吼聲,仿佛看見了食物一般蠢蠢欲動。
玄夷也不甘示弱。他雙手並指,掌心相對的同時以掌心為為軸,在胸前旋過半圈,忽地雙臂向身體兩側伸展開來。他早就祭出的劍瞬間變化出七道幻影。八柄相同的利劍懸立于他身後,嚴陣以待。
辛漠冷笑一聲︰「蚍蜉撼樹。今日便叫你知曉多年以來你的自以為是是何等可笑!。」說罷,他身後猛獸一聲長嘯,聲如同鐵劍擊石,猛地向撲向玄夷。
就在這一瞬間,兩只猛獸的身體突然變為赤紅,從辛漠的黑渦剝離開來。(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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