沐楚並沒有回頭,他只是做了個請的動作,引來者入席。來的也卻也不是別的人,正是受趙雲中脅迫與言清清挑起事端的紫雲監執事子循。
子循悄然入座,低頭沉默不語。
沐楚為他倒上茶水,語氣柔和︰「你應當知曉,我替你藏著她,只是憐你情深,不願毀了你們間的緣分。你若想見她,只管來找我便是,何必偷偷模模,以致讓趙雲中這等小人拿了你的把柄來要挾于你,惹出這許多事端。」
子循聞言抬頭,又愧疚的慢慢垂下,「是子循莽撞,闖下大錯,連累掌理勞心勞神。沐掌理大恩,子循永銘于心。只是絲絲她……她現在如何?」
沐楚長嘆一口氣,「罷了。她舊傷已好,尋個機會,帶她離開靈墟吧。縱然你一只神筆變化之術出神入化,在這靈墟之內豢養妖物也是瞞不了多久的。你也不必謝我,平日里,沒少要你將白虺變做白龍與新月喂招,就算是我討了點報酬。」
子循頷首抱拳︰「掌理但有吩咐,我與絲絲效勞也是應當的。」
兩人正說著話,突然水面波動,一只白燦燦的龍游了過來,竄上岸邊,靜臥到子循腳旁。它龍口翕張,吐出的竟然是人話,一副女子的嗓音十分之悅耳︰「沐公子太客氣了,與聶姑娘喂招也算是一解奴家漫漫日夜苦悶相思之情。」
它話音剛落,身上白光一晃,身下瞬間鋪開法陣符文。符文如同束帶縛滿它的身子。越勒越緊。猝然間符文束帶繃斷,化為墨水裊裊散開。其狀如若滴墨入水。
再看那白龍時,它已龍角龍爪盡褪。樣子和蛇無大差別。只是全身鱗片燦燦發光,仔細看去,也不難發現它雙頰隱著一對魚鰓,顯然並非是蛇。
「虺之修行,五百年成蛟,再五百年成龍。其間大劫以十,小劫過百,你能修行至今實屬不易。當真要為情愛之故舍棄修行?」沐楚看著白虺尤絲絲,感嘆之中帶著些許的遺憾。
白虺不言。只是搖身一變,化作一蛇尾人身的少女,伏在子循的膝上,及臀的長發簡簡單單一挽,眉間一點朱砂痣,巧笑倩兮。「奴家這四百余年的道行,比起沐公子算得了什麼。何況奴家資質平庸,恐難成蛟。只盼能與子循哥哥相守百年,百年之後。便是應劫而死,又有什麼遺憾?」
沐楚搖搖頭,看著他們兩個似乎想起了什麼傷心之事,神色之間滿是心痛之情。他喟然一嘆。幾乎是喃喃自語︰「異族之戀,終是悲劇多一些。但願你們能有個好的結局吧。」
三人正說到此,一道碧光倏地劃至沐楚面前。飛翠從劍中一躍而出。跳到沐楚懷里,亟亟道︰「楚楚哥哥快去看看壞姐姐。她吐血暈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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且說聶新月暈倒之後,她的神識卻清醒異常。自她在辛漠的體外靈台內悟出「意在身外。身神合一」的道理後,她就像存在虛和實的兩個自己一般。現如今實體的自己因為靈氣沖撞而暈了過去,虛無的自己卻還清醒著。她自然知道飛翠去搬救兵了,而這救兵不會是別人,肯定是沐楚。
她安下心來,潛入靈台之內。與白鳳凰靈台連通的那個樞紐漩渦仍舊一片暗淡,毫無再度運轉的跡象。她在靈台內轉了一圈,突然心生奇想。
她體內靈氣的失控是因為無法控制靈脈中的土曜珠吸收土靈氣,而導致靈脈超負荷。雖然靈脈不是想要拓展就能拓展的了的,但是神識是沒有實體的,所以並不存在容量的問題。若是以神識連通靈脈中的土曜珠,運轉心法,令靈氣涌入神識進而修煉,便不會有靈氣過盈的問題。
只是……理論上這樣可行,到實踐時,她不會成為紫雲監第一個因為靈氣過盈而爆體而亡的弟子吧?光想一想都渾身冒冷汗啊。
猶疑之時,聶新月忽覺得有人在替她把脈,一睜開眼,原來是沐楚已經來了。與沐楚視線相對的瞬間,聶新月不自覺得皺起了眉,抽回手,把臉扭向另外一邊。
沐楚自是一愣,不知她因何如此,揶揄道︰「這是怎麼了?都是熟人了,怎還如此羞赧?」
她這是在鬧什麼別扭啊,人家又不會關心她!聶新月在心里暗罵自己一聲白痴,猛地坐起身來,道︰「我沒事,不用你來關心。」這話一出口,她恨不得抽自己一個大嘴巴。這明明還是情侶間鬧別扭的語氣。聶新月四十五度角無語望天。
沐楚挑了一挑眉,強行拉過聶新月死死往回拽的手腕,探出一縷靈氣進入她的體內。然而靈氣探入,很快就石沉大海,沒了去向。沐楚身軀微震,又探出一縷靈氣,然而結果卻未改變分毫,仍舊是有去無回。
他放開聶新月的手腕,在房間內踱起步來。
他這一踱步,倒令聶新月有些慌了,當即從床上跳下來,這也不別扭了,屁顛屁顛的跟在沐楚身後,追著問︰「當真這樣嚴重這麼棘手嗎?還有沒有救?」
沐楚猝然回身,險些令聶新月一頭扎進他的懷里。他眉頭微蹙,神色凝重,這是他極少有的表情了。「新月……」
聶新月被他這欲言又止的神情給嚇著了,愣在那里半天也不知道該說啥好。她眨麼眨麼眼楮,小心翼翼的問︰「真這麼嚴重啊?」
沐楚默然點點頭,沉聲道︰「許是我害了你。可……」
看見沐楚默認,聶新月呆若木雞。僵立半晌,她突然一笑,反過來安慰沐楚,盡管笑的有些牽強︰「這可不像你啊!你什麼時候這樣的猶猶豫豫過?有什麼話就痛痛快快的說,死刑都判了,你還要將我槍斃十分鐘嗎?」。
「槍斃?那是什麼?」沐楚一臉不解。
聶新月一呆,才想起這里沒有槍斃這個詞,也實在沒法解釋清楚這個詞的來源,只道沒什麼,催促沐楚有話快說。
沐楚想了一想,問她︰「是否土曜珠平日在你靈脈之內並無異感,只一運轉那個心法便會失控難抑?」
聶新月點點頭,她的癥結正是在此。
沐楚接著道︰「我不知道該如何才能跟你解釋得明白,簡單來說,金木水火土五顆靈曜珠與日月兩顆靈曜珠是以五行、陰陽之道相互平衡制約,它們的出現就是為了控制辛漠這只萬年成形的心魔。五行曜珠的存在就像是一個容器,這個容器內封印著按煉制者設定的靈力運轉規則,在五行靈曜陣的催動下,這個規則會促使五行靈曜珠瘋狂的吸收周邊相應的五行靈氣,再通過五行靈曜陣的陣法,為五行靈曜陣源源不斷的提供保持它們運轉的靈氣。因此在這個死循環中,任何術法都會成為五行靈曜陣的養料,永遠無法將其打斷;任何修真者都會被抽干靈氣,死于陣法之下。而你不同。」
「我不同?」聶新月表示十分不解,她到底有哪里不同。
沐楚繼續向她解釋︰「你的體質不同。逆五靈體無法貯存靈氣,你從外界吸入靈氣,就直接以法術或靈氣的形式向外輸出,當你站入五行靈曜陣陣中心時,你會被陣法忽略,或誤認作為陣中的一個環節。所以當你接觸作為土靈陣眼的土曜珠時,土曜珠才沒有拒絕你,並將你當做新的容器,進入了你的身體。你現在,就如同一顆被重新煉制了的土曜珠。沒有陣法的催動,土曜珠的靈氣運轉規則不會影響到你,可你那心法……」
他頓了一頓,眉頭皺得更緊了。「就如同引發靈氣運轉規則卻無法將靈氣導出的靈曜殘陣一般。」
听他這樣說完,聶新月心念一動,試探的問道︰「若是將靈氣引入神識?」她見沐楚沒有當即反對,便將在沐楚來之前她所想到的辦法詳細說了出來。
沐楚聞言先是一驚,深思片刻方才覺得這一想法倒也可行,但又搖頭道這並非長久之計。至于長久之計,沐楚心中已有了計較,但他不需要聶新月去擔憂這個,他自會將一切為她安排妥當。
雖然將過盈靈氣引入神識之中的方法理論上可行,但終究是沒有人如此嘗試過,更是怕這過程中再出現任何變故,沐楚不肯放任聶新月孤身犯險,死活硬是留在了沐月居,就盯著聶新月再度入定運轉心法,眼楮一眨也不敢眨,生怕一個眨眼間聶新月就永遠的不在了——無論是神識受損,還是靈脈破裂,對聶新月來說都是致命的。
沐楚的這番心思聶新月哪里知道,只是有沐楚在身邊陪著,她就安心多了。再度運轉心法時,她身、神分離,過盈的土靈氣瘋狂涌入她的靈台之內,又被她的神識吐納煉化,放逐到她的身體之外。如是運轉三個周天之後,她竟感覺靈脈舒展,神清氣爽。
她睜開眼楮,剛準備沖沐楚報喜,就听沐楚笑道︰「新月,靈氣化個杯子來。」
顯然,這家伙已經知道她成功了。可她怎麼就是覺得,沐楚的這句話不懷好意呢?(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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