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後兜兜轉轉發現一條小路,紅艷艷的花團簇滿路邊——彼岸花開——身體象飛升一樣輕飄,呼吸都霎時悠遠順暢。
這就是黃泉碧落的途徑嗎?
「殿下,殿下——」
極清極細的呼喚
「栗銅?」
「在,殿下,是屬下。」
「我沒死?」
「沒——昨早上那杯毒酒,朗將聶遠已通融原來的內侍親信換成了假死酒,殿下只是昏睡了十二個時辰。」
栗銅聲音里透著興奮。
「殿下,好好將養身體,不愁來日大仇不報。」
百里軒逸,漸漸清醒,此處原來是北苑的密室。
翻身坐起試著起身查看自己的傷勢。
除了數日地牢里的*體力不支,鞭傷問題不大,似乎也結疤了。
密室在常年不見酷日的地下幾米深,倒是沒有暑熱滲著微微的涼意。
「栗銅,雲兒呢,現在哪里?」
「回殿下,殿下莫怪屬下和太子妃擅自做主。刑部探監那日出來踫到北厥太子,讓太子妃用風將軍墓穴里的大陸地形圖換北厥太子入朝作證通敵販私的不是殿下以令殿下出獄,所以……」
「什麼?雲兒在西門曜奇手里?」
百里軒逸氣急攻心一口怒血噴涌出來
栗銅趕忙擦拭跪倒請罪在太子面前
「殿下息怒。太子妃之前也是不答應的,只是不想後來殿下……」
「好了,我知道了。太子妃一切無恙嗎?」
百里軒逸閉上眼瞼一滴淚在長長的睫毛尖顫動。
「回殿下,太子妃略顯消瘦其他都好。」
「栗銅,辛苦你了。」
「只要殿下無恙,屬下——不辛苦。」
栗銅孩子似的終于放松了下多日緊張煎熬的神經紅了眼圈哽咽出聲。
百里軒逸的四大貼身侍衛,紫玉貌丑如無鹽長期在異國開女風館做眼線。
像青金,赤鐵兩個也還時常去給大內侍衛按等級準備的官妓那里調調歌姬,听听小曲。
但是栗銅就是沒有七情六欲的木頭一根。
沒有私生活他心里自然裝的全是太子。
百里軒逸閉目憶起昨日早晨地牢打開,他以為是要他死的瀾王等不及了來提刑。
不想牢頭後面跟著父皇的貼身宮監榮成。
榮成面色復雜將一杯放在托盤的金盞弓身捧到太子面前。
「太子殿下,老臣奉皇命告知太子今日出監。皇上特賜此酒令太子飲下。」
榮成說完,雙手些微顫抖以致杯里的酒有輕微的溢出。
百里軒逸坐在爛草上沒有表情,冷笑著端起酒杯
「有勞榮公公。」
「太子,老奴也是無能為力。」
榮成說完幾滴老淚涌出。
百里軒逸盯著金盞中淺黃色透明蕩漾的液體。唇角輕撇
「無妨。自古君子長恨水長東。」
仰脖一飲而盡……
此刻想來︰竟然是雲兒和北厥太子的交易令父皇不得不釋放自己。
但是——原來想除掉自己的人不止是瀾王,還有父皇——而他一直願意相信是父皇被瀾王蒙蔽——是煉丹痴迷的糊涂——原來千想萬想是自己痴心妄想——父皇確是只有無情——那是一杯令人漸染重病而死的毒酒。
這個悲催的事實令百里軒逸呼吸粗重哽咽,閉著的眼角淌出道道淚痕。
父皇——為什麼?為什麼?為什麼?
兒臣也是你的骨血精華,也是你的親生孩兒啊。
百里軒逸素日清高的矜持被親情將他完全拋棄的痛苦糾結擊碎。
淚水緩緩地浸濕軟榻繡枕。
除了母後離世,這是他成年後第二次流淚。
父皇——兒臣這具身子已經還與你。
從此,你不再是兒臣的親人。
「殿下——殿下。」
栗銅擔憂的在旁邊轉來轉去手足無措。
百里軒逸收起悲傷,平靜下心緒。
睜開眼已是冷醒
「栗銅,雲兒走時怎麼吩咐你而那的。」
「殿下,太子妃預料瀾王不會善罷甘休,刻意叮囑太子去西瑤避難,待太子妃擺月兌了北厥太子後去西瑤和太子匯合。」
「無影門兄弟可有打探到雲兒的蹤跡?」
「回殿下。昨日有護實回報太子妃男裝出城向南百里後不久就是失去了蹤影。
「城里把守如何?」
「殿下,昨夜屬下特意巡查太子府發現有嚴密監視。城防守衛嚴密,日落後全城禁行口令復雜但是青金已派人去禁衛營盜來。想是瀾王那廝懷疑了假太子的身份,嚴防我們出城。」
百里軒逸沉吟不語。
「栗銅,為我運功。待我恢復體力與你出城去尋雲兒。」
「殿下,太子妃說好與你在西瑤匯合。殿下傷痕未愈還是盡快去西瑤療傷再等太子妃。」
「放肆!」
百里軒逸輕易不會對貼身侍衛發怒,這一刻他轉過頭俊顏陰郁,星眸閃著焰火。
「我豈能無視雲兒安危。況那西門妖孽心術不正,本王怎能放心雲兒落入他手。」
「屬下知錯。只是——太子妃定好在西瑤匯合——屬下怕萬一走岔。」
栗銅八尺大漢黑黑的皮膚紅了臉立在一邊小聲喏喏。
百里軒逸平了平火氣拍拍栗銅肩膀
「本王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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風雲芷那日和西門曜奇談好交易並沒有回到北苑,她注意著有無西門曜奇的跟蹤化成襤褸老嫗來到城門處等待栗銅的消息。
辰時一過,上京城刑部方向空中飛上四只黑鴿子撲楞著翅膀低空掠過。
這是風雲芷和栗銅訂的暗號。
如果太子安然無恙出獄就放飛四只黑鴿子。
萬一不測情況有變就放飛四只白鴿子。
見是黑鴿。風雲芷懸著的心稍微放松,隨著出城的攤販人流混出城外。
呵呵,笑話。她怎麼會給西門曜奇那妖孽畫大陸地形圖陷大陸百姓于水火。
北苑是萬萬不能回的。軒逸有傷,北苑是目前太子別院中最隱蔽的處所。
暗自思量,夾雜在討飯乞丐群中向南方向行去準備迂回方向去西瑤。
黃昏走出京郊地界。
恰是上京與鄰城衛京城的交界大鎮羽閣鎮。
市井繁華,比之上京的喧鬧這里多了份安適。
包子鋪小飯館大酒樓日雜用品錦緞莊一溜排開。
吆喝聲討價還價的各種語音交雜起伏。
風雲芷找了一處隱蔽的牆角蜷坐在牆壁的凹陷處撕著剛剛一個乖巧可愛的小男孩施舍給她的蔥油大餅往口里送。
準備等天黑好施展內力躍行幾百里,肯定比一路行走安全。
蔥花餅還是熱的,看得出是小男孩剛從食雜鋪買來轉頭看見牆角的討飯老嫗就給了她。
散著絲絲縷縷的香油蔥花滋味刺激起她一天沒進飲食的味蕾。
風雲之拿起討飯道具——陶罐向旁邊食雜鋪討了碗清水咕咚剛剛喝一口,忽然听見人群驚叫
從街市一頭躥出來一匹白色長鬃散亂的駿馬像是受了驚,向這邊方向沖撞奔來。
人群霎時傾軋擠撞一路閃躲將一個小男孩擠到路中央,看見驚馬即將踏來嚇得張著嘴呆若木雞。
正是剛剛送她蔥油餅的胖小子,同時路邊傳來女人的哭號和尖叫。
驚馬已然奔行到此前蹄躍起就要踏到男孩身上。
風雲芷飛身躥出撞過小男孩迅疾就地一滾在驚馬前蹄落下千鈞一發之際護著小男孩安然起身。拍了拍他身上的灰土
「謝謝老女乃女乃救命之恩。」
一個丫鬟打扮的人對風雲芷深深一拜立即把小男孩拉到懷里仔細打量有無傷情。
人群也圍攏過來驚詫的瞧著乞丐老嫗議論紛紛。
風雲芷心下一緊︰唉,婦人之仁。如此張揚恐暴露身份怎麼辦。
急急低頭擠開人群往遠處空街拐去。
拐過幾條街回頭看清淨無人才靜下心來。
此時天色 黑。風雲芷尋著向西方向的小路。
突然旁邊高牆上一道魅惑的男聲
「公主原來不喜錦衣玉食,有這扮乞丐的癖好。」
哎呀呀——風雲芷只感到脊背發涼,冷汗從額角立時沁出。
心里瞬間明白︰西門曜奇!剛才的馬前救人確是沒躲過他的眼線。被他發現了蹤跡。
沒有絲毫的停頓風雲芷縱身躍向與西門曜奇相對方向的另一側牆上眼光撇見里面是戶官宅,也不管誰家了飛身躍下。
然而比她更快的是只見眼前黑影一晃。
風雲芷就在即將落地的剎那被一個寬大的懷抱緊緊接住按在懷里摟緊。
那黑影迅速回身腳蹬幾下牆磚又躍過牆台站穩在剛才風雲芷站過的路上。
此時,風雲芷才僅僅是一個喘息的時間。
她強力撥開那按住她肩腰的臂膀抬起頭對上一張上弦月下更加朦朧冶艷的妖孽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