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常天奇老好人彌勒佛的性格不一樣,她的姑姑何碧如一直認為自己哥哥千好萬好,離開樊家也全是樊家的錯,甚至連他的去世都懷疑是樊家暗害的,所以對樊家一直都是敵對的態度。雖然近些年有所好轉,但難保不會因為樊雅的婚事又開始翻舊賬。
常天奇看著樊雅的臉色也知道她擔心何碧如,他醉心醫學,不太插手家里瑣事,但拜妻子的嘮叨,樊雅這樁婚事後面的彎彎繞繞他也稍微知道一些。
他嘆了口氣,拍了拍樊雅的肩膀,語重心長,「你姑姑就是刀子嘴豆腐心,她也是覺得樊心無父無母所以偏疼些她,心里也是疼你的,你是個明理的好孩子,別跟她多計較,既然結婚了,就別想太多,把日子好好過下去。我看容潯那小子長的挺精神,雖然有點冷不太愛笑,但眉眼還是正的,不會是那種不講道理的壞孩子,你對他好點,好好經營,一定會好的。」
樊雅心里滑過一陣暖流,「您放心,我知道的。」
「我就說你是個聰明孩子。」常天奇心疼看著樊雅蒼白的臉,「瞧你最近瘦的,不過有什麼委屈你也別忍著,咱們一大家子做你後盾呢,別怕,啊。」
父輩毫不偽飾的囑咐樊雅眼眶微微一熱,忍不住上前輕輕擁住常天奇,淡淡的消毒水的味道吸入鼻間,居然令人十分安心。「姑父,謝謝。」
常天奇猝不及防被她擁的正著,下意識尷尬舉高手,听見樊雅的柔聲老眼也一熱,哄小孩似的揉了揉她的頭,放柔了聲音,「我沒有小孩,最想要的就是你這樣活潑開朗的女兒,你是我的佷女,跟我半個女兒沒什麼區別,容潯那小子要是欺負你你告訴我,我跟他好好聊聊去,听到沒?」
樊雅眼淚止不住的落下,重生以來的委屈茫然還有那五年的心酸在常天奇溫厚的聲音全部涌出來,她連連點頭,聲音里已經帶了哽咽,「我知道。」
常天奇還從來沒見過樊雅哭成這樣,吃了一驚,「他真的欺負你?」
「沒有,他對我很好。」樊雅趕緊搖頭,有些不好意思的擦掉自己不受控制的眼淚,「我只是有些感動。」
「別哭了,哭壞了對孩子不好,小孩會丑的。」常天奇也摘下眼鏡擦了擦微微濕潤的眼楮,「你那個朋友在那邊等你半天了,你要不要過去看看?」
樊雅楞了楞,摩挲淚眼看過去。
氣質舒朗溫雅的男人遠遠站在那邊,含笑看著她,笑容溫和,干淨的讓人想起雨後晴天。
「那我過去一下,姑父你先去忙吧。」
常天奇點點頭,看了眼沈晏,猶豫了下還是壓低了聲音囑咐,「小雅,你別嫌姑父絮叨,我不反對你交朋友,但你要明白你現在的身份,而且你這個朋友心思比一般人沉,你也要注意,知道嗎?」
樊雅听得一頭霧水,卻還是點了點頭,「您放心,我明白。」
常天奇一步三回頭,走的拖拖拉拉,活像一個生怕女兒吃虧的老父親。
沈晏慢慢走到樊雅跟前,看著常天奇的背影微笑,「不知道的,還以為他是你爸爸,而我就是個即將搶走他寶貝女兒的壞蛋。」
她避開他的眼神,淡淡的道,「他是我的姑父,不是我爸爸,而且我早就嫁人了,他用不著擔心我再被人搶走。」
「是麼?」沈晏不置可否,單手費力從內側口袋里掏出一個用衣袖裹好的小包,「本來是想修好後再還給你的,但我覺得在修補之前想征詢你的意見。」
樊雅怔了怔,接過,打開。
布料顯然是從袖子上撕下來的,因為放的好,居然沒有染上多少灰塵,正中間靜靜躺著巴掌大的天使像,天使像只剩下了單翅,一片翅膀孤零零的躺在一邊,單翅天使像與翅膀顯然經過仔細的擦拭,泛著明亮的光芒,顯得很干淨。
樊雅捧著天使像的手不由自主的顫抖起來。
這樣的天使像樊心也有一個一模一樣的,爸爸每年都會給她們兩個人準備同樣的生日禮物,應該也是想讓她們能夠姐妹情深,不過他可能根本沒想到,她們會像喜歡同樣的生日禮物一樣,喜歡上一模一樣的男人,可惜男人只有一個。
然後,上輩子,她得知自己懷孕後興奮沖到寰宇告訴容潯,卻在地下停車場時發現樊心伏在容潯哭泣的時候,然後她當著樊心的面摔碎了天使像,樊心驚恐之下昏厥過去,再然後,容潯搬出了容家與她徹底劃清界限,她成為所有人的笑柄。
容潯根本不知道,在他匆匆送樊心去醫院後,她也因為驚怒小產,差點保不住小雋,為了保住孩子,她迫不得已用了大量的藥,也間接導致了小雋身體比平常孩子虛弱很多。
往事如風,一陣一陣的刮著空洞洞的心口,痛的讓她都有些呼吸不過來了。
「樊雅?」
她怔然回頭,迎上沈晏眼底掩不住的擔憂,「我沒事,只是有些感傷。」
沈晏有些後悔,「我應該修補好之後再拿給你的。」
樊雅眼底狂喜一綻而過,「真的可以修好?」
「學校里有個銅雕系教授手藝不錯,我想如果花些時間,就算沒辦法完全修好,我相信也應該會做到最好。」
「謝謝。」樊雅真心誠意。
沈晏溫潤眸里涌出濃郁的幾乎讓人窒息的熾熱,一字一句輕而有力,帶著不容抗拒的堅定,「我希望,等我把修復好的天使像拿給你的時候,你可以不用再跟我說謝謝。樊雅,你懂我的意思嗎?」
樊雅眸光微動,听見自己心底嘆息的聲音。
又提前了。
先是容潯趕回來吃早飯,然後容衍提前出現,然後又是沈晏的毫不遮掩的表白,上輩子,是在小雋去世後他才對她表示出這些的。
命運似乎真的因為她的重生而出現了許多不可思議的逆轉,不過或許,這也就是她重生的意義所在?
她抬頭看向儒雅斯文卻又溫柔堅定的男人,恍惚間想起上輩子的沈晏,同樣的溫柔同樣的眼神,她突然覺得自己殘忍。她定了定神,一字一句清晰的道,「沈晏,我結婚了。」
她一直有意無意的忽視沈晏的暗示,不僅是因為她想讓這些事情按照原來的痕跡,最重要的是,上輩子她沒做好接受沈晏的準備,這輩子,似乎同樣做不到。
她想,她已經暫時失去了愛人的能力了。
「我知道,我以前退讓只是因為我覺得你嫁給你愛的人,會是令你最幸福的事。但現在我不這麼認為了。」沈晏一瞬不動的凝視樊雅,眼神溫柔灼熱,聲音平和寧靜,「我會為你帶來更大的幸福。」
樊雅心口一震,不意外的听見了自己心動的聲音。
經歷過上輩子,她知道他的愛有多溫暖,他的守護多麼安全,她絲毫不懷疑他口中更大的幸福,會讓自己成為他生命里最重要的公主。
選擇他,她能夠安安心心的牽著他的手平安到老,兒孫繞膝,老到牙齒掉光頭發花白,卻依舊是他眼里最美的那個人。
她想,她真的心動了。
「抱歉,能不能讓一讓?」
身後走來一對年輕的夫婦,妻子肚子已經隆的很高,臉上掩不住的幸福,而丈夫小心翼翼的護在一邊,眼神時而在妻子隆起的肚子上落了落,目光溫柔。
孩子……
她微微一凜,下意識往後退了一步,有些倉皇的避開沈晏的目光,「對不起,我做不到那麼自私。」
沈晏目光微凝,視線在那位孕婦高高隆起的月復部上落了落,眼底掠過一抹不確定的了悟,右手微微拳起,帶動了右臂上的傷口,微微裂痛,卻比不上心口隱隱刺痛。
不僅是為自己,更為樊雅心底永遠磨不掉的痕跡。
他的猶豫退縮,還是為自己釀了杯苦酒。
他微微吸了口氣,輕輕按住樊雅的肩膀,樊雅下意識掙扎,他微微用力,「樊雅,看著我好不好?」
樊雅心口一顫,咬了咬唇,努力控制住自己想要逃避的沖動,抬起頭,迎上沈晏柔軟又深邃的眼神,心口微微一窒,像浸泡在酸水里,酸軟的讓她不可自抑的顫抖,「沈晏,我做不到。」
「我可以等,等你開始接受我的那一天,我只在乎你是否能愛我,其他的,我都不在乎。」
「……心跳游戲公司我整體評估過了,雖然由于投資不當導致債務堆疊,但它的人力技術資源不錯,雖然有一定的風險,還在可預期範圍以內,如果寰宇真的涉足游戲業,心跳是個不錯平台。」斯文男子推了推鼻梁上的金框眼鏡,儒雅俊秀臉上掛著人畜無害的笑容,只是在看向對面辦公桌前的明顯心不在焉的男人時,眼鏡邊緣銳光一閃,帶上幾分犀利,「怎麼,你對我的專業評估很有意見?還是你在容氏企業待久了,完全看不上寰宇集團這些上不了台面的小打小鬧了?」
「身為搭檔,你該明白我身在曹營心在漢的苦處。」走神中的男人立刻表示自己即使走神也在專心听講,抬眼看向電腦屏幕,「我也同意心跳是個很好的平台,資金有問題嗎?」
視頻里純亞裔長相的年輕俊秀男子頂著一頭耀眼無比的金發,二十五六歲的年紀,懶洋洋的趴在桌上,身後一排又一排的整齊書架幾乎要頂到天花板。
「自從你舍身飼虎娶了樊家千金,寰宇的流動資金就像自來水,想要多少是多少。」年輕男子在鍵盤上隨便操作了下,屏幕上便跳出一份財務報表,「哥,你的功勞大大的。」
容潯眸光微沉,轉移話題,「既然資金沒有問題,那就可以著手洽談了,以心跳的水平,應該有不少公司關注。」
邱昱亨還沒來得及回答,年輕男子精神一振,立刻接口,「那是,听說不僅容氏有興趣,就連樊氏企業也有意向向心跳拋出橄欖枝。哥,要不要讓你老婆回家跟你岳母大人商量下,讓她老人家再放寰宇一把?」
邱昱亨眉頭一挑,看了眼面色不變的容潯,低聲阻止,「司霽。」
「怎麼,娶都娶了,充分利用資源有什麼不可以?」被稱作司霽的年輕男子哼了聲,雙手合起抵著下巴,嘴角輕輕一撇,「不然這賣身賣的多虧啊。」